四人站在廢院中昨日見到鄒炎的屋外,未及進屋,濃重的血腥味已經隨風飄散了出來,混在血腥味中的是淡淡的酒香。
“這麼重的血腥味,若不是鄒炎就着酒在吃生肉,那就凶多吉少了。”趙承愷搖了搖頭道。
夏侯玄冷冷地看了一眼趙承愷,道:“你以爲誰都有閒情逸致吃生肉?”
趙承愷臉白了白,之前沁園春的豬骨湯讓他現在談肉色變,已經徹底淪爲素食主義者。
葉洪彥上前兩步,一把推開了房門,厚重的木門擦着地面緩緩打開,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門外邊是秋意正濃,門內卻是無限寒冬。
年久失修的牆壁就不見陽光,本應是暗黃色的年代感,現在上面呈噴濺狀濺起點點紅色,血跡已經乾涸,放射狀頗有蒲公英田綻放的壯麗。泥水的地面上還帶着花園的土,和着鮮血在地上蹭出線條顏色不一的紅和黃,彩虹的漸變卻消散着生機。
門邊躺着鄒炎的屍體,成大字躺在地上,面色安詳得好似熟睡,頭髮上紅紅黃黃地沾染着污穢,脖頸處重重的一刀,幾乎要橫切下頭顱,除了血腥味之外,隨着門的打開,酒香更加濃重。
“鄒炎應該是酒醉熟睡,在睡眠中被一刀切喉,所以沒有任何痛苦。”葉嫵眼睛望着牆壁上噴射的血跡道:“看牆上噴濺的血跡,一刀切開動脈,連掙扎都沒有就去見了佛祖。”
“若是這樣,地上應該有腳印。”趙承愷忍着胃裡的翻騰道。
“不會有。你看地面。”葉嫵指着地上的痕跡道。
黃色混合着紅色的痕跡敲打着趙承愷所剩無幾的意志,“嘔——”趙承愷終於忍受不了跑到屋外吐了起來。
葉嫵地看了一眼面色慘白擡起頭的趙承愷,趙承愷用衣袖抹了抹嘴邊,看向了葉嫵。
葉嫵無奈地道:“受不了還非要聽。你知道爲什麼噴濺點在牀邊屍體卻在門旁嗎?因爲兇手拖住鄒炎的腿,用鄒炎的頭髮把地板上的腳印擦掉了。”
葉嫵擡手敲了敲腦袋,道:“我早該想到鄒炎有危險,鄒炎撞到了鬼打牆,也就是說兇手在砌牆的時候被鄒炎撞到了,鄒炎是瞎子,可是兇手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一定會放過他。而我們拆掉了牆,兇手肯定第一時間滅了鄒炎。”
夏侯玄伸手握住了葉嫵的手,把她的手拉了下來,道:“別自責了,鄒炎死的時候沒有任何痛苦,可能比之他痛苦地生活在這世上要來的痛快。況且,兇手在他死之前送了他不少好酒。”夏侯玄鬆開葉嫵的手,翹了翹嘴角,看向葉洪彥,道:“上好的寒江雪可是貢品,兇手這是要提點我們什麼嗎?葉大人,若是牽扯到權貴,你是否還要查下去?”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即使拼的頭破血流也要還這清白世道一個公道。”葉洪彥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葉嫵不置一詞地蹲下身,捲起袖子,細細地翻看着鄒炎的屍體,已經乾涸的血跡連着地上的塵土,不知多久沒有清洗散發的酸臭味混合着酒氣,葉嫵只是皺了皺眉頭。
趙承愷站在五步開外驚詫地看着葉嫵,不禁出聲問道:“葉姑娘,你是不是嗅覺有問題?”
葉嫵翻了個白眼,道:“本姑娘身體康健,哪裡都沒有問題。”葉嫵拉了拉夏侯玄的衣襟,夏侯玄隨着葉嫵的動作也蹲了下來。
趙承愷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恍若賞花般無動於衷的神色,又揉了揉眼睛,眼前蹲着的的確是一位嬌滴滴的姑娘家和潔癖到跟他同桌喝茶都嫌棄的賢王爺。
“王爺,你看這裡!”夏侯玄順着葉嫵的指尖看過去。
一瓣被揉爛在髮梢的花瓣,顏色墨中帶着紅,紅裡還透着紫,即使被揉爛了,也還可以看到花瓣上細小的絨絨,是墨菊無疑。
“柳如是。”二人對視一眼,又看向了身後也盯着屍體的葉洪彥。
“葉大人,現在鈺王奉皇命在外,這幾日不在京中。如若要去鈺王府抓人,今日再合適不過。只是葉大人,如果抓了人問不出來東西或者在問出來之前鈺王回來了,可能連我也不確定能不能保住你現在的官職。”夏侯玄站起身,整了整衣襟道。
“爲百姓謀福祉,爲蒼生開太平。本就是下官的爲官之道,何懼降職,何懼殞命!”葉洪彥正色道。
“趙承愷,帶人來保護現場。葉大人,帶上你的人,隨本王去拿人。葉嫵,回去準備一番,柳如是不能動刑,她招與不招就看你的了。”夏侯玄抽出腰上的金牌,金色的牌面上丹砂刻字,道:“陛下給的金牌,上可拿權貴皇戚,下可斬朝廷命官。”
………
“賢王爺,賢王爺,我家王爺不在,請您改日再來,賢王爺!”鈺王府的祿管事追在闊步邁進鈺王府的夏侯玄身後苦苦哀求着。
夏侯玄一擡手,身後的侍衛二話不說上手擒住了祿管事。
“賢王爺,您不能擅闖鈺王府!”祿管事呲牙咧嘴地哼道。
夏侯玄拿着手中的金牌在祿管事眼前一晃,道:“本王還不知道着天下有本王去不了的地方。瞪大眼睛看清楚了,回頭鈺王怪罪下來記得跟他說清楚。”夏侯玄收回金牌,道:“把嘴堵上,打草驚蛇了本王爲你是問。”侍衛連忙從腰上抽出一條汗巾捏成團死命塞進祿管事嘴裡。
祿管事被塞得翻了翻白眼,這種練武侍衛的汗巾本來就一股子汗臭味,加上侍衛毫不客氣地瞎懟一通,祿管事覺得他的嘴快被撐裂了。
夏侯玄帶着祿管事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柳如是的院門前,有祿管事帶路節約了不少時間,加之家中丫鬟小廝們看着擠眉弄眼的祿管事還以爲是他嘴中汗巾的功勞,壓根兒就沒人去柳如是院中報信。
夏侯玄擡頭看了一眼院門上方的“柳華苑”,看來鈺王可是在這個養女身上下了不少的工夫也給予了不少的期望,不知道這位號稱儒雅謙和的鈺王爺知道了柳如是的所做作爲會不會氣得跳腳。
“你個小~妖~精!看你還敢不敢推開我!”男子的聲音夾雜着濃濃的情~欲。
“我錯了,我錯了,求你輕一點——”女子妖~嬈的聲音帶着一絲哭腔和鼻音。
夏侯玄邁進院子的腳步頓了頓,身爲王族貴紳,雖然他有潔癖不喜有人接近自己,但是啓蒙的書籍還是看過,夏侯玄轉頭戲謔地看了一眼祿管事,祿管事年紀一大把連孫子都有了,這個聲音應該知道是什麼聲音吧?
祿管事目瞪口呆地看着柳華苑,嘴上的汗巾都快要掉了下來,一旁的侍衛很有眼色地抽出了祿管事嘴裡的汗巾,祿管事呆愣地看向夏侯玄,“這,這——”
夏侯玄擡腳邁進柳華苑,柳華苑院子中的鞦韆上兩個赤~條~條的糾~纏的身影映入眼中,地上亂七八糟的散落着男子和女子的衣衫。
“咳咳!”祿管事咳嗽了兩聲。
“小姐!有人來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喊聲驚得酣戰的二人頓了頓。
一個扎着雙丫髻的小丫鬟從屋內飛奔而出,嘴角還沾着紅薯渣,小丫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左右開弓給了自己兩個耳光,道:“小姐,我錯了。”
柳如是推開伏在身上的男子,彎腰從地上拾起一件衣衫胡亂地披到身上,轉身看到夏侯玄帶着一衆人站在面前,咬了咬脣,一巴掌打在小丫鬟臉上,小丫鬟臉上迅速腫起五道手指印。
柳如是虛攏着衣衫,泫然欲泣地跪倒在夏侯玄面前,欲語淚先下,胸前的雪白隨着她的抽泣輕顫着,“賢王,您要給如是做主啊,如是是被這賤婢和孫銳下藥了纔會如此。”
孫銳在回過神來之後迅速撿起地上的衣衫穿戴整齊,才跪在夏侯玄身前,道:“請賢王明察。”
夏侯玄微彎下腰,打量了一番梨花帶雨的美人淚,說什麼京城最柔媚的女子,還不如他的阿嫵萬分之一。
“柳小姐不必憂心,本王會爲你做主。”夏侯玄直起身子道。
柳如是驚喜地擡頭看向夏侯玄,手上揪着衣衫的力道又鬆了鬆,就要往夏侯玄身上倒去,“如是多謝賢王爺。”
夏侯玄眼疾手快地向後撤了一步,柳如是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把他們二人給我帶走。”夏侯玄甩了甩袖子,似是有什麼髒東西沾了上去,轉身向外走去。
“賢,賢王——”祿管事忙攔在夏侯玄身前,這事被賢王撞破,只要賢王不說,再把柳華苑的奴婢換一換,柳如是還是黃花閨女一個,但是若是今天被賢王帶走,這可就不好說了。
“怎麼,祿管事,你還想攔着陛下的金牌?”夏侯玄指了指皇宮的位置。
“小人不,不敢,只是,可否讓小姐先穿上衣服?”祿管事趕忙給地上跪着的小丫鬟使了個眼色,小丫鬟慌忙上前撿起柳如是的衣衫。
“賢王,您要帶如是去哪裡?”柳如是柔媚的聲音中透着一絲擔憂。
“柳小姐,你是這樣光着讓京城的百姓都看看你的曼妙身材呢還是乖乖穿上衣衫跟我走?”夏侯玄絲毫沒有溫度的聲音讓柳如是彷彿掉進了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