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嫵和仵作站在吳月茹的屍~體面前,屍~體已經開始腐敗,臉部微微膨脹,儘管停屍房中方有冰塊,依然有淡淡的屍~臭,而之前看到的傷口已經開始變爲墨綠色。
葉嫵不禁有些唏噓,“若這個少女沒有通姦,那她應該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葉嫵轉頭看向仵作,道:“麻煩仵作細細驗一番。”
仵作是一名打扮幹練的婦人,聞言,從袖中取出一隻布口罩,仔細地將帶子繫好在腦後,走近吳月茹的屍~體。
仵作抿着脣打開了吳月茹的雙腿,以工具撐開了她的腿,細細地查看,代表清白之身的標誌赫然顯現。葉嫵閉了閉眼,仵作重新合攏了吳月茹的雙腿,走到水盆旁洗了洗手,帶着口罩甕聲甕氣道:“如姑娘所料,吳月茹是清白姑娘之身。”
“辛苦你了。不過恐怕還要你繼續驗一下那堆從護城河裡打撈出來的屍~塊。”葉嫵說着走向那堆屍~塊。
屍~塊被規整了一下放在一旁的臺子上,依然擺放頗爲凌亂,仵作剛準備上前,葉嫵拉了她一把,道:“找一根木棍過來,我看這些屍~塊隱隱透着暗紫紅色,雖然經過水泡不是很明顯,謹慎起見,還是不要直接碰觸。”
仵作看了她一眼,從包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副笨重的度革手套,道:“用這個。”
葉嫵好奇地看向手套,手套呈黑色,還有些許細微的劃痕,仵作看葉嫵盯着手套,眼睛彎了彎道:“姑娘可能沒見過這東西,這是度革手套,若有訓鷹的人家,這個是必備的。婦人的丈夫乃是給大戶人家訓鷹之人,我丈夫不放心我時常接觸屍體,說這手套可以阻隔陰氣,非要讓我帶在身上。”
仵作說着將手套套在手上,對着屍~塊比劃了兩下,似是不知道如何下手,“姑娘,我沒有驗過如此形容的屍~體,不知道該如何驗。”
葉嫵捲了捲袖子,道:“把手套借我一用,我來試試。”
仵作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葉嫵,將手套脫下遞給葉嫵,葉嫵從容地帶上手套,不慌不忙地將屍塊重新調整了位置。隨着葉嫵的擺放,仵作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凌亂的屍塊漸擺成了人的模樣,雖然缺少了不少部位,還有些內臟裸露在外,總算看起來不像五馬分屍的樣子了。
葉嫵拿起一段內臟,輕輕煽風聞了聞味道,道:“酸臭味,果然是中毒而死,應該是喝了農藥。”
仵作心有餘悸地舒了一口氣,道:“多謝姑娘,要不是姑娘提醒,說不定我也要中毒了。”
葉嫵笑了笑,忽然眸光一閃,看到屍塊中左腳的部分竟然有些異常,葉嫵湊上去細細地辨認,竟然是六指!
仵作順着葉嫵的目光看過去,當看到腳上的六指時,仵作“啊”地一聲跳將起來,後退一大步。
“哐當!”葉嫵忙看向仵作的方向,原是仵作後退之時不慎將吳月茹的鞋子碰到了地上,鞋子骨碌碌地滾出去,連帶着襪子也一同扯了下來,吳月茹左腳赫然露出在空氣中,六指指頭舒展着,好似在諷刺着仵作的恐懼。
仵作張大嘴巴以手爲動力向後挪了兩步,哆哆嗦嗦地指着吳月茹的左腳,磕磕巴巴道:“閻,閻羅王!”
葉嫵愣了愣,問道:“你說什麼?”
仵作嚥了咽口水道,“姑娘竟然不知?六指是閻羅王的標誌,六指之人會給親人帶來厄運!”
葉嫵脫下手套,擡手將仵作拉了起來,道:“是不是閻羅王我不知道,”葉嫵頓了頓,道:“不過我想我應該知道屍~塊是誰了。”
…………
“爹!”葉嫵跑進了前廳,還未及開口,發現廳中還有一人,葉嫵立馬止住了腳步,行禮道:“陸大人安好。”
陸炳連轉身都不屑,鼻子中嗤了一聲:“葉大人好家規。”
“葉大人家的家規不勞陸大人擔憂。”一道醇厚的聲音也從門邊響起。
陸炳急忙轉過身,跪倒在地:“見過賢王。”
“請起吧陸大人。”夏侯玄目不斜視地走過陸炳,徑直走向了葉洪彥,扶起了葉洪彥,順勢坐在了上首:“葉姑娘,本王聽說你有線索要稟明二位大人?”
“正是。”葉嫵頷首道:“王爺,陸大人,葉大人,小女剛纔去了停屍房驗了吳月茹的屍~體,吳月茹乃是處~子之身。”
“僅憑處~子之身就可以說她沒有通姦嗎?可能是剛準備行那齷齪之事就被撞破!”陸炳面色鐵青地駁斥道,“你必須要推翻現有的通姦證據才能翻案!”
夏侯玄蹙了蹙眉,看向了葉洪彥,葉洪彥微閉了下眼,示意夏侯玄不要插手,道:“下官遵命。”
“哼。”陸炳咬着牙冷哼一聲,對着上首的夏侯玄行了一禮:“王爺,下官告退。”言罷,退了出去。
“下官多謝王爺的維護。”葉洪彥躬身道。
“葉大人不必多禮,倒是剛纔,爲何不要我插手?”夏侯玄問道。
葉洪彥笑了笑,道:“謝王爺,爲官者到底是下官,陸大人乃是下官的上司,下官還是自己應對的好。”
夏侯玄讚許地點了點頭。
葉嫵目送着陸炳離開的身影,道:“剛纔陸大人在,我還有件事沒有說,我懷疑護城河中打撈出來的屍~塊是吳千戶的嫡子吳玉衍的,吳月茹和吳玉衍左腳都有六指,六指是遺傳的,所以我猜測二人很有可能是姐弟。但是吳月茹已經腐爛,沒有辦法滴血認親,若是能夠找到失蹤的吳雪茹,就能確定此事。”
“吳月茹竟然也是六指?”葉洪彥微愣了一下道。
“爹,你知道屍~塊是六指?”葉嫵看向葉洪彥。
“嗯,這就是爲何我拋下正在詢問的吳孫氏匆匆離去的原因,六指之事不能讓百姓知道,畢竟民間有閻羅王轉世的說法,我怕有心之人拿這事兒做文章。”葉洪彥道。
葉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此事可以先放一下,尋找吳雪茹也不是一早一夕可以找到的。爹,我倒是覺得陸大人說得也不無道理,看來咱們有必要去吳家探一探。”
“事不宜遲,現在就去。”葉洪彥道。
…………
略顯幽暗的衚衕口中,不少掛着鼻涕的小孩子偷偷看着眼前疾步走過的三人,就連衚衕盡處倚門而望的風塵女子也不由多看了幾眼三人。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光鮮亮麗的衣衫和如此妍麗俊秀的少年少女。
“爹!爹!你終於回來了!”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姑娘從一個衚衕裡橫穿了出來,一把抱住了葉洪彥的大腿。
“這位姑娘,你——”葉洪彥驚了一下,連忙扶住瘋癲的女子。
“爹,您也不要我們姐弟仨了嗎?夫人不要我們了,您也不要我們了嗎?”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如喪考批,眼淚在滿是塵土的臉上衝出了一道道痕跡。
“這位姑娘——”葉嫵眯起眼睛打量着女子,總覺得女子的眼眸有些眼熟。
“啊——放開我!是不是你讓我爹不要我的!”女子尖銳地喊道,銳利的指甲劃過葉嫵的手背。
夏侯玄一把扯過葉嫵的手,葉嫵細嫩的皮膚上立馬顯現出四道鮮紅的抓痕,中間兩道已經有血珠隱隱冒了出來。夏侯玄冷着臉從懷中取出手帕輕拭着葉嫵的手背。
女子擡起水汪汪的眼睛,委屈道:“爹,爹,您還要我們姐弟仨是嗎?弟弟說他好冷!”
葉嫵安撫地朝夏侯玄笑了笑,隨即無奈地看向葉洪彥,道:“爹,看來這位姑娘神志有些不清,把她扔在街上也不妥。”
女子聽到“扔在街上”這幾個字,高亢地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往衚衕深處逃竄,一旁掛着鼻涕的熊孩子見狀暗暗朝着女子身上扔了一塊石頭,女子被打得一踉蹌,左腳鞋子掉了一隻,沒有穿襪子的腳一晃而過。女子驚恐地撈起鞋子猛地套在腳上,爬起身欲再往前跑。
葉嫵一把抓住夏侯玄的胳膊,道:“攔住她!”
夏侯玄縱身一躍,擋住了女子前行的腳步,女子還未及尖叫,夏侯玄一個手刀劈下去,女子軟綿綿地倒下去,夏侯玄向後一撤,女子“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掀起浮塵一片,這麼一摔,女子又悠悠轉醒,葉嫵捂了捂臉,“爹,帶她回去吧,我們先去吳家,晚上回去我再解釋。”
葉洪彥看了一眼葉嫵,葉嫵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不方便在街上說,於是他走上前,拉起女子,道:“咱們先回去。”女子扯住葉洪彥的衣襟,亦步亦趨地跟在葉洪彥身後。
葉嫵注視着二人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回神。
夏侯玄將手帕在葉嫵手上包紮好,打了個結,望着葉嫵道:“在看什麼?”
“你有沒有覺得她的眼眸有些眼熟?”葉嫵戳了戳手背上夏侯玄打得結,周整漂亮,一如他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