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姑娘懶洋洋地說:“春媽平日裡深居簡出,也不接客。”
“說起這個,倒是讓我想起來前幾日有幾位公子來鬧事。”之前開口的姑娘想了想,道,“有位韓公子非要讓春媽陪~酒,那天春媽心情尚不錯,只是指着他鼻子訓了幾句,韓公子也沒計較,找了別的姑娘。前日的那個李公子就沒這麼大肚了,偏要動~手~動~腳,被春媽打了出去。”
“這位李公子是個跛子,春媽還叫人家柺棍李,人家肯定不依不撓。”一位揪着手帕不停擦眼淚的姑娘抽抽搭搭地說道。
“本來就是個破落戶,還以爲是他家沒被他敗光的時候嗎?現在誰不喊他一句柺棍李?”開口的姑娘瞥了一眼擦眼淚的姑娘,那姑娘眼淚掉的更洶涌。
“韓公子又是哪位?”葉嫵問道。
“像我們這種花~娘,日日新娘,只曉得喚他做韓公子,其他的客人不說我們也不知曉。”一位姑娘道,“那天晚上是我陪的韓公子,他什麼也沒多說,完事兒就走了。”
一時之間無人再說話,葉嫵開口道:“多謝幾位姑娘告知。這幾日委屈姑娘們呆在嘆春樓不要出去了,如果想起什麼就告訴守門的捕快大哥。”
姑娘們點點頭,目送着葉嫵離去,最先開口的姑娘幽幽一嘆,美目又看向地上那灘被捕快們隔開的血跡。
…………
“我和葉大人要去停~屍~房,趙大人要一同前往嗎?”葉嫵站在大理寺門前,歪着頭看着趙承愷。
趙承愷像個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腦袋,面色上掩不住的蒼白,就連嘴脣都已經開始泛白,還是撐着道:“一同前去。”
葉嫵不禁笑了,“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在賢王手中了?”
趙承愷瞪了瞪眼睛,無奈那慘白的臉真的做不出如何威嚴的表情,趙承愷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沒有。”
“你還是別進去了,萬一你暈倒在停~屍~房,被捕快們作爲屍~體一起肢~解了怎麼辦?”葉嫵道。
趙承愷偏了偏頭,道:“你別來嚇唬我,我是真的想要進一進停~屍~房,作爲趙家的嫡子,怎麼可以被屍~體人~肉所嚇?”
葉嫵轉身朝停~屍~房走去,背後悄然給趙承愷豎了個大拇指,無論如何,敢於面對恐懼,都是令她頗爲敬佩的。趙承愷毫無血色的臉稍微紅潤了一點,擡步跟上了葉嫵。
趙承愷搓了搓肩膀上豎起的雞皮疙瘩,停~屍~房比他想象的要冷,不僅僅是因爲地上的冰,還有一種陰森無人氣的冷。
仵作已經在探春屍~體前站定,帶着她的度革手套,輕輕掀開探春身上的紅紗,裸露的身體上傷口更加的觸目驚心。
仵作看到葉嫵上前,朝她輕輕點頭示意,葉嫵微微笑了笑。趙承愷挑了挑眉,葉嫵總是可以讓別人對她敬重。
“葉姑娘,這具屍~體身上一共有一十三處刀傷。”仵作道。
“生前傷還是死後傷?”葉嫵蹙眉看着慘不忍睹的屍~體,光潔滑膩的皮膚上硬生生地劃開這麼多傷口,若是生前傷實在是太殘暴。
“這——”仵作有些語塞,似乎從來沒有人要求她鑑定是生前傷還是死後傷。
葉嫵微微俯下身,觀察了一下傷口,道:“應該是生前傷,兇手還真是殘忍,這是要多麼痛,這麼說來,嘆春樓應該不是第一現場。”
“葉姑娘如何判斷出來的?”仵作驚異地看着葉嫵。
葉嫵指着探春身上的傷口,道:“區別生前傷和死後傷的關鍵是生活反應,生活反應是體內血液循環和呼吸都存在時纔有的反應。你看屍體上的傷口,創口哆開明顯,出血明顯,有些創口上還有血~痂和凝~血塊,故此我才說這是生前傷。若是死後傷,就像隔開一條皮子沒什麼差別,流~血也像漏水一樣,不會有哆開,更不會有血~痂和凝~血。”
仵作眼睛亮亮地看着葉嫵,點了點頭,道:“多謝葉小姐傳授。”
“客氣了。除了這十三處傷口還有別的嗎?”葉嫵問道。
仵作捏起探春的右腳,道:“葉小姐請看,右腳被人用火灼燒過,灼燒之後被穿了洞,而這個洞裡——”仵作有些猶豫地看了看葉嫵,道:“有些穢物。”
葉嫵順着仵作的目光朝着右腳看去,腳板上黑糊糊的一片,偏偏在這黑糊糊的一片中央有個血~肉模糊的洞,而洞中還有一些乳~白色的男子的穢物,葉嫵臉紅了紅,怪不得仵作不知道該如何對她講。
葉嫵輕咳一聲,掩飾住面上的尷尬,道:“有沒有檢查過她的下~體?”
“沒有被侵犯過,連手都沒有碰過下~體。”仵作回答道。
“嘖嘖,如此靡顏膩理的女子放着不動,卻從人家的腳底板下手,這個人一定是個先天不足,短小精悍的變態,想通過這種方式得到滿足。”趙承愷一張臉像沒熟的青桃,強撐着說道。
“我倒覺得可能是個身殘的反社會人士。這個世道總有些人歧視殘障人士,長期處於奚落中,可能心理扭曲了。”葉嫵看着探春的腳底分析道。
葉洪彥有些無語地看着他倆,道:“會不會是老闆娘發現了什麼被人滅口了?”
葉嫵撇了撇嘴,道:“葉大人噯,這麼心狠手辣的折磨人手法,怎麼可能是個簡單的滅口?”
葉洪彥無奈地看了眼葉嫵,道:“趙大人的懷疑暫時無法查證,不過阿嫵的懷疑倒是可以一查。”
葉嫵眼睛亮了亮,道:“柺棍李!”
…………
柺棍李瑟瑟地跪在大理寺大堂上,一身灰白的衣衫顯得格外的蕭條,臉上鬍子拉碴,頭髮也亂糟糟的,一幅烏面鵠形的潦倒樣,手上還抓着地上的柺棍,指尖略略有些泛白。
“聽說你日前與嘆春樓的老闆娘探春有過爭執?”葉洪彥問道。
“我那天喝得有些多,只能記得斷斷續續,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探春說我是跛子,我酒氣上腦,想着她一個風~塵女子怎麼配這樣子說我,有些惱火,說要探春陪我,探春脾氣是出了名的差,她把我打出嘆春樓,我記得我氣憤不過就拐去了隔壁的花樓熙春樓,熙春樓有個花娘名喚穗娘,與探春有三分像,我就是去了她的房間,一直到今晨我都在穗娘那裡。”
葉嫵笑道:“葉大人,看來你還要找個捕快去請穗娘過來一趟。可惜趙大人實在身體不適回去休息了,要不這個重任可以交給他。”
葉洪彥使了個顏色,旁邊一個捕快閃身走了出去。
葉嫵踱到柺棍李身側,看着他細嫩修長的手,問道:“你從什麼開始家道中落?”
柺棍李擡頭驚詫地看了葉嫵,方纔道:“幾年前父親說要出海進一批貨,從此再也沒有回來,我因爲是跛子,父親寄希望於下一個孩子,沒有交給我打理家財的法子。”
葉嫵挑了挑眉,換言之現在還在坐吃山空,葉嫵接着問道:“你的腳是如何跛了?”
柺棍李悶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腳,道:“年幼時候生過一場大病,發燒了幾天,撿回一條命,腳從此就跛了。”
一陣濃烈的香氣從門邊傳了進來,葉嫵轉頭看,一個杏臉桃腮身着鵝黃色齊胸襦裙的女子婀娜從外邊跟着捕快走了進來。女子娉婷萬種地看了一眼上座的葉洪彥,臻首微低款款下跪,跪下之前還嬌嬈多姿地瞄了一眼身側跪着的柺棍李。
葉洪彥面色如常地問道:“下面跪着的可是穗娘?”
穗娘誨盜誨淫地點了一下頭,肩頭的披肩隨着她的動作滑落肩下,露出白皙圓潤的肩頭。
“穗娘,你這兩日可有接客?”葉洪彥恍若沒看到她的肩頭,問道。
“穗娘這兩日都在服侍李公子。”穗娘半擰身指了指身側跪着的柺棍李。
“其間李公子可有離去?”葉洪彥問道。
“不曾。”穗娘想了想,答道,“穗娘是頭牌,房間都是最好的,如果不想出去,可以一直呆在穗娘房間裡。”
“大人若不信,熙春樓不少人都看到我了。”柺棍李道。
“李公子可否告知,家道中落如何包頭牌兩天?穗孃的費用不便宜吧。”葉嫵挑了挑眉頭。
“穗孃的費用自是不菲。李公子可是很大方的。”穗娘掩脣而笑。
“在下一介生意人,不偷不搶,花錢睡個花娘,官府管不着吧,何況,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柺棍李狡猾地笑笑,避過了問題。
“本官知曉了,你二人可以離去了。”葉洪彥道。
…………
“僅憑一個‘韓’姓根本查不到具體是誰,牽扯到了命案,也不會有人承認。”葉嫵托腮坐在大理寺外院的亭子中,看着一隻麻雀跳來跳去覓食。
“咚咚咚!”門外響起了鳴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