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 滅妖(五)

霍家的興盛,同時給龐峰他們帶來優越的修行條件。僅僅兩年不到的時間,霍玄的五位師兄之中已有三人成功突破,進階淬骨境。這三人分別是大師兄龐峰、二師兄呂涼以及六師兄彭清。

大師兄二師兄能成功突破,霍玄不感到意外。在他離家之時,兩位師兄修爲都已達到先天后期境界,在龐大修行資源輔助下,他們在兩年時間內有此突破,也是在常理之中。

倒是六師兄彭清,進步巨大,短短兩年內從先天初期境界,一舉突破進階淬骨境,足見下了很大苦功。

這一點霍玄不難理解,五師兄彭陽的身死,顯然是讓六師兄彭清成功蛻變的主要動力。他們不僅是師兄弟,也是親兄弟,眼睜睜看着自己大哥死於敵手,這對六師兄彭清來說絕對是一沉重打擊。

想至此處,霍玄見到原本開朗佻脫的五師兄彭清,現在變得格外成熟穩重,心裡感概萬千。

“小師弟,有件事給你說一下,是關於玉蘭那小丫頭的……”

聊得正歡,龐峰像是想起什麼,臉色稍一躊躇,便開口說道。他話還沒說完,霍玄便笑着接口:“玉蘭嫁給了葉虎,這件事我已經知道!”

“那……你有什麼想法?”龐峰想了想,又問。

“我能有什麼想法!”霍玄聳了聳肩,笑道:“當然是準備一分賀禮,前去恭喜玉蘭。”

他此話一出。衆家師兄師嫂都是面面相覷,不再吭聲。

“小師弟,人是你從百花樓贖身,你就這麼大方,拱手讓給葉虎?”四師兄魏家寶忍不住道。

霍玄聽了淡淡一笑,解釋道:“我替玉蘭贖身,不是對她有非分之想,只是順手幫個忙,將她拉出火坑,恢復自由之身。如今。她有好歸宿。我打心裡祝福,絕無半點其他心思。”

“嗯,這樣也好。”龐峰點頭,“葉家如今跟我霍家頗多合作。若是爲了玉蘭損了兩家關係。也挺不值的!”

“玉蘭那小妮子想嫁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有一點讓師嫂心裡不舒服,這小妮子來我們家的時候,對天立誓。說什麼就算爲奴爲婢,也要報答霍師弟大恩大德。誰料霍師弟離開灕江城沒多久,她就跟葉虎好上了,這人品……很有問題!”大師嫂周芸忍不住插口,替霍玄抱不平。其他幾位師嫂也是忿忿不平。

“玉蘭是自由之身,她想嫁誰便嫁誰,咱們管不了許多!”霍玄笑着看向幾位師嫂,道:“各位嫂嫂的好意,霍玄心領了。”

說出此話,他不想在這件事上多糾纏,連忙轉移話題,衝着龐峰問道:“李叔叔呢?還有霍霆,他去哪兒了?”

“灕江城重歸我霍家,李叔叔自然擔任城衛軍統領,事務很是繁忙,一早便離府前往軍營練兵,我已經派人去請他回府。”龐峰笑着道:“至於霍霆,自從你走了之後,他便每日天不亮,便前往湯山修煉,風雨無阻,刻苦得很啊!”

霍玄聽後臉上流露淡淡笑容。李昊暫且不提,他的同父異母兄弟霍霆,也是身具靈體,還是罕見的至木靈體。早先的時候,霍玄便擺脫阿杜傳授給自己兄弟一門玄師修煉法門,時隔將近兩年,以這小子的天賦,很有可能已經開闢紫府,成爲一品紫府玄師。

“這次回來,若能早點解決木妖一事,我可多留幾日,順便指點霍霆修行……”

霍玄心裡做出決定。隨着年紀增大,他越發珍惜家人親情,對自己這位同父異母兄弟不再心有怨隙,只有濃濃關懷之情。

“大少爺!”

沒過多久,李昊一身戎裝興沖沖返回霍府。見到霍玄,立刻滿臉歡喜上前招呼。這位曾是霍家除了霍柏山之外,唯一的淬骨境武者。他對霍柏山忠心不二,即便霍家最艱難的時候,也不曾離開半步。

“李叔叔!”

霍玄連忙站起身相迎。對這位霍家忠僕,他打心裡充滿敬意。

李昊上前摟住霍玄肩膀,哈哈大笑:“大少爺在玄武大會一展身手,威震四方,早已傳遍整個雲州。如今提及灕江霍玄之名,雲州十郡地域,誰人不知,何人不曉?可是大大漲了我霍家的名聲啊!”

霍玄笑着回道:“李叔叔誇獎了!”隨後,他便拉着李昊坐下,衆人一起歡暢熱聊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便到了晌午。身爲霍家女主人,許詩燕起身便去安排筵席,招待遠方而來的客人,以及霍玄這位霍家大少爺。

卻在此刻,霍玄也站起身來,叮囑幾位師兄好生招待客人,他自己卻是緊隨許詩燕身後走去。

來到外間廊道,走在前面的許詩燕似乎察覺到霍玄跟在後面,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微微側過臉,輕聲道:“玄兒,你隨我來守闕堂。”說罷,她蓮步輕啓,繼續朝前走去。

霍玄也不吭聲,跟在她後面走去。轉過幾道廊道,他們一前一後,很快便來到供奉霍家先祖靈位的祠堂,守闕堂。

推開門,許詩燕走了進去。霍玄默不做聲,跟在後面。

守闕堂內,燭火長明,前方龕臺之上,豎起的黑色靈位,一如往日,點塵不染。霍玄神情凝重,踱步上前,點燃三炷香火奉上龕臺,跪在蒲團上,恭敬參拜。許詩燕則是默默站立旁邊,一言不發。

“莽莽西北,有跡可循;欲知詳情,百鍊成罡。”

拜完先祖,霍玄緩緩起身,目光看向自己二孃,神色平靜,“我已達成‘他’的要求,現在,你也該告訴我……我孃的下落。”

“玄兒,我雖是普通人。卻也知道,你能在二十歲之前成爲煉罡境武者,肯定付出太多辛苦,纔有此成就。”許詩燕此刻不再沉默,緩緩開口道:“你爹若是知道了,定會以你爲榮。”

霍玄聽了默然無聲。這不是他現在想知道的。

許詩燕看向他,輕嘆一聲,又道:“關於夫人的下落,我不知道,你爹也不知道……”

霍玄臉色立刻爲之一變。“你們是在戲耍我!”一股怒火如地底熔岩。從心底轟然爆發。辛苦等了這麼多年,結果卻換來這麼一個答案,他有被人愚弄的感覺,雙目噴火。死死盯向許詩燕。憤怒難抑。

“玄兒。你且聽我把話說完。”許詩燕柔聲道,旋即,她掠了掠額前髮絲。似在調整思緒,半響,方纔繼續道:“我自幼孤苦,得蒙老爺夫人垂憐,收在身邊做侍婢,自此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對老爺夫人的大恩大德,我是銘記在心,永世不忘。”

她話語真切,字字發自內腑,感人至深。霍玄聽在耳中,卻百般不是滋味。他忍不住譏諷:“你既知我娘待你不薄,還做出賣主求寵的卑劣行徑,哼!”

“玄兒,你相不相信,二孃嫁給你爹,那是夫人的意思!”許詩燕看向霍玄,緩緩說道。

“胡說!”

霍玄暴喝一聲,滿臉憤怒。這種無稽之談,他怎可能相信。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說得都是實情。”許詩燕看向他,目光充滿篤定,絲毫沒有心虛之意,“玄兒,你可知道,夫人是何方人氏?”

雖是滿腔憤怒,可是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霍玄還是茫然搖了搖頭。霍家的根基在灕江,至於他的孃親,祖籍何方他卻不得而知,甚至,他連孃親姓名都不知道,只是打小聽‘那個人’喚自己孃親‘夢君’……

“夫人不是灕江人氏,她曾親口對我說,她的故鄉在很遠很遠的西北之地……具體在哪裡,我不知道,老爺也不知道。”許詩燕神情恍惚,似在回憶久遠之事,良久,方纔目光轉向霍玄,繼續道:“夫人在我心中,是如同神仙一般的存在,無所不能……她跟老爺是在一次偶然機會才相識,據說,當時夫人受了很重的傷勢,是老爺救了夫人,沒過多久,他們便相親相愛,喜結連理。”

“……夫人似乎有一幫勢力很龐大的仇家,也正因爲如此,在你十一歲那年,夫人覺察到仇家追尋至灕江附近,將此事告知老爺,老爺這才懇求夫人趕快逃命,可是夫人不捨得老爺,也不捨離開你。”

許詩燕漸漸道明當年所發生的變故,“夫人很愛老爺,更加捨不得離開你,因此決定留在灕江,跟她的仇人決一死戰。結果,老爺得知之後,自然不肯夫人枉送性命,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甚至拔劍相向,逼迫夫人離去,當時一幕,玄兒你也曾目睹……老爺這麼做,完全是出自對夫人的一片真情。最後,夫人終於決定離開,但是她也提出一個要求,讓我嫁給老爺,代替她照顧老爺,還有玄兒你!”

“那……我娘離開這麼多年,爲何沒有再回灕江?”霍玄顫抖着嗓音,問道。以他銳利的目光,幾可判定二孃這番話,應該沒有虛假成分。

許詩燕此刻神情黯淡,慢慢低下頭,良久,方纔輕嘆一聲,道:“在夫人離開沒幾天,灕江城以北五百里,灕江下游的江面上便發生了天兆異象,據說,當時天地變色,烏雲蔽日,無數火雨從天而降,電閃雷鳴,狂風大作,方圓幾百裡的江水枯涸,變成死絕之地……”

霍玄聽到這裡,心裡隱有不祥預感,脫口道:“難道……我孃親一直沒離開灕江?這天兆異象是她跟仇家激烈鬥法所致?”

許詩燕沉默良久,點了點頭。

“結果如何?”霍玄顫聲問道。從二孃口中所描述的場景,絕對只有丹元強者殊死相鬥,才能引起這等天兆異象。難道說……孃親也是一名丹元強者?這讓他簡直不敢置信,同時心緒百轉,焦灼難安。

“此事過後,老爺一直沉默寡言,直到多年後,也就是他離開灕江城之前。悄悄對我說,那一次天兆異象之後,夫人施展了大神通手段,傳訊給老爺,說是遇上了仇家,激戰之下,兩敗俱傷……還說她的傷勢很重,必須返回故土療治,很有可能幾十年都無法返回灕江,叮囑老爺好生照顧你。撫養成人!”

待許詩燕說到這裡。霍玄立刻鬆了口氣。按照這麼說,孃親雖然遇到強敵,卻沒受到性命威脅,這已是不幸之中萬幸。

前因後果道明。很顯然。霍玄是誤會了自己老爹霍柏山。以及面前這位二孃。他自己也看清事實真相,沉默良久,方纔開口相問:“我爹去哪兒了?他不是留書。說知道我娘下落麼?”

許詩燕取出一個錦囊,遞給霍玄,道:“你爹離開灕江城之前,留下三個錦囊,這是最後一個錦囊,你想知道的答案,或許就在裡面!”

霍玄接過之後,立刻打開錦囊,入眼裡面除了一張紙箋之外,還有一枚玉簡。拿起紙箋,上面龍飛鳳舞,寫着一行大字,“十年之後,祖靈之地,一家團聚,共享天倫。”

“祖靈之地?”霍玄喃喃囈語。從這句話中的含義判斷,爹是說三年之後,讓自己前去祖靈之地,到時就能一家團聚。

他未及多想,立刻散出一縷神念,朝手中玉簡察看過去,如果猜測不錯的話,這玉簡內應該記載了祖靈之地的位置。

事實的確如他所猜想,神念剛一滲入玉簡,他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一幅地形圖。

“這是……西北蠻荒之地!”

霍玄看清地圖,眼瞳一縮,脫口驚呼。這地圖上有一連綿山脈,層層疊疊,迤邐數十萬裡。霍玄一眼便認出,此山脈正是他不久前剛進入歷練比賽的十萬大山。在此山西北邊,有一遼闊草原,穿過草原,便是一座座崇山峻嶺,在其中一座形似盤龍的山脈上,標示‘祖靈之地’四個大字。

九州中土地域跟西北蠻荒以十萬大山爲界,祖靈之地越過十萬大山,深入西北,很顯然位於蠻荒境內。

邊陲蠻荒,山險水惡,孕育不計其數的妖物,霍玄難以想象,以他父親還未突破煉罡境的修爲,如何能抵達‘祖靈之地’?

不行!我得儘快前去!

他深深吸了口氣,心中暗下決定。

許詩燕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意,道:“玄兒,老爺臨走前特意叮囑過,祖靈之地,十年開啓一次。若你提早前往,縱使有通天手段,也無法進入門戶。”

霍玄聽了一怔,隨即恍然。難怪父親留書有十年之期,原因在此。他沉默良久,事到如今,也只能按照父親叮囑去做。

原本以爲進階煉罡境,完成了父親的心願,此行返家肯定有收穫。誰料到,到頭來還要等上十年,這讓霍玄心裡空空的,充滿了失落。

不過還好,十年之期,祖靈之地,一家團聚,共享天倫。父親有此留書,他總算有個盼頭。十年對普通人來說不短,可是對修行者來說,卻是白駒過隙,稍縱即逝。

想至此處,霍玄心中失落漸漸消散,轉而臉上流露出淡淡笑容。

“二孃!”他來到許詩燕面前,深深一禮,“這麼多年來,都是我不懂事,一直誤會你,還請你多諒解。”

這是霍玄第一次稱呼許詩燕‘二孃’,經過守闕堂一席長談,他心結已消,對面前這女子只有滿腔歉意。

“玄兒,我們都是一家人!”許詩燕聽到霍玄這一聲‘二孃’,激動地淚水在眼眶打轉,連忙扶起霍玄,柔聲道。

霍玄看向她,二人目光對視,往日嫌隙一笑泯之。

“哥!”

就在此時,厚重的大門被推開,霍霆快步走了進來。他進門便看見自己孃親和大哥把臂相扶,氣氛歡悅,不禁神情一呆。記憶中,大哥可是最恨自己孃親,連帶對自己也不好,只有上次返家的時候纔有所改善。

沒想到,此刻二人卻都是笑容滿面,似乎一切隔閡皆不存在。

“你們這是……”他喏喏相問。

“好小子,兩年不見,長高了不少!”霍玄走上前去,伸手揉了揉霍霆小腦袋,笑着說道。他們兄弟倆相差十多歲,霍玄今年十九歲,霍霆只有八歲半。

“哥!”霍霆上前摟住大哥。他這兩年長高不少,小腦袋已經到了霍玄胸口。

霍玄仔細看了自己幼弟一眼,點了點頭,笑道:“不錯!很有進步……”以他的修爲境界,一眼便看出霍霆經過兩年修煉,已經成功開闢紫府,成爲一品紫府玄師。

至木靈體果然不凡!他心中暗贊。霍家如今雖然今非昔比,可是培養玄師所需的修煉資源卻是很有限,加上灕江城沒有靈脈存在,天地靈氣稀薄,小霍霆能有此成就,實屬不易!

“哥離開的這段時間,你很用功啊!”

這句話,霍玄用傳音術送到自己幼弟耳中。霍霆看了看他,又轉頭看了看自己孃親,踮着腳小嘴湊到霍玄耳邊,小聲道:“哥,我雖有突破,但是……我還不知道如何運用自身法力!”

霍玄莞爾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哥會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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