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靈道

宗恆是何等的聰明人物,方澤現身所代表的意義,他自是十分清楚的,只是爲了攻略凌霄劍閣,他煞費苦心,甚至拋出了吞元天劍之法,如今一切的努力都已化爲烏有,如何能令宗恆甘心!他怒視方澤,眼中毫不顧忌的釋放出森然殺機,陰森森的對方澤道:“你這小子,真是不識好歹,我天一道那裡不如凌霄劍閣,你今日破去天一道的佈局謀劃,今後在我天一道中,必然登上敵對黑名單,在東勝大陸必定是寸步難行,這其中的道理,我以爲你是聰明人物,應該能掂量出來,卻沒想到你竟做出令我失望的選擇!”

方澤心知宗恆所說的話乃是正常情況下的最佳選擇,天一道勢大,這是整個東勝大陸人人盡知之事,它針對朋友和敵人,分別設立兩個名單,對應朋友的是白名單,這些人大多有天一符咒在身,譬如方澤之父方正辰,又譬如方澤所見過的那位外門長老名祖。而與白名單想對應的便是黑名單,天一道黑名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更像是一種威懾,黑名單公佈之後,無人願意與這人交往,甚至還會暗中陷害擊殺,天一道依仗着自身的威名,僅僅一個黑名單便消去了諸多的敵人,這一招可謂是極其高明的。

奈何方澤同樣知道天一道的未來大勢,這個東臨第一大勢力,在凌霄劍閣之亂後便不可避免的走上了下坡路,雖有鳳凰雙驕的崛起,但難以掩飾宗門內部的極具鬥爭,到了大爭之世,更是需要靈道之上的仙武人士下界來鎮壓紛亂局勢,即便如此也無法抑制敗亡的命運。方澤懂得趨吉避凶的道理,如今他的選擇在其他人看來或許有些不可思議,但唯有他自己知道,這個選擇在將來會給自己減少許多麻煩。

當即便微微一笑,衝劍二十三點頭道:“劍閣主對我有教導之恩,劍菱兒於我有朋友之義,若我以這兩點來回答宗長老,不知長老是否滿意!”

這句話說出,即便是劍二十三也是愣了愣,隨即露出感慨之色,玄界之人,因爲武力的懸殊,所以許多人都不會掩飾自己的性情,好便是好,壞便是壞,即便有所掩飾,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終究也是土崩瓦解。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真性情才顯得尤爲珍貴。

方澤在宗恆的威脅下,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當中,一時間,劍二十三沒有絲毫的懷疑,在心中已經把方澤認定成一個重情重義之人。

宗恆聞聽此言後也是微微一愣,他是薄情寡義之人,在“歷史”上便是因爲此人才使得天一道形勢一片混亂,此時自然不信方澤言語,他深深的看了方澤一眼,只當他與自己一樣圖謀凌霄劍閣,便逸出一抹冷笑,道:“你說的這些話,我卻是不信的,幾年之後,我會看着凌霄劍閣被你吞併的!只是,小子,今後你莫要落在我手中,否則……”

說了一些沒用的威脅言語,即便是身爲天階的宗恆,在此時此刻的大勢面前也依舊無濟於事,只能黯然退去。

這一次凌霄劍閣亂勢,終於以劍二十三的重新崛起,恢復如初而告終,當然,至少在外人看來便是如此的,至於方澤的爆發,在戰鬥中的神勇表現,卻是罕有人知道的。剩下的存活者或多或少都與方澤有所關聯,得到方澤授意,自然不會說出方澤的神勇表現,而逃跑的兩人,凌嘯自始至終都把方澤當做“廢物”對待,自然不會宣傳方澤的宏偉業績,只是暗中調集人手,密謀解決方澤的辦法。宗恆則是高高在上的天一道長老,他雖說與劍二十三戰了個不相上下,但歸根到底,還是方澤壞了他的好事,讓他顏面無光,這等丟人之事,宗恆自然是不會說出來的。

於是這凌霄劍閣之戰,流傳出去的時候,竟然成了劍二十三威震衆人的版本,甚至在其中還有地階塔山、靈師陳克等人的名字,卻獨獨缺少了方澤的姓名。

“少主,這次我是真不明白了,若換成以前,在步擎天、凌嘯的逼迫下,你忍辱負重,不計名聲的潛心修行也就罷了。可如今步擎天已死,整個浮屠宗上下都期盼着能出現一個領軍人物帶領大家,在這種情況下,你怎能再度隱藏起來,讓凌嘯那小兒佔了便宜!”

此時已是第二天的正午,劍二十三在劍池設宴款待諸人,方澤與塔山自然列席,塔山已經是地階的修士,論身份地位已不能成爲方澤僕人,所以便並坐在方澤身邊。

對於這一點,方澤倒是灑然一笑,不僅不以爲意,反而甚是高興,他從未把這位忠義的大漢看做是僕人,平時也是以“塔叔”相稱,此時塔山地位提升,方澤倒是樂見其成,只是這位“塔叔”卻自持身份,在方澤身邊卻是如坐鍼氈,此時偷得空閒,對方澤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是啊,方少主,我一直都認爲少主心智驚人,腹中自有計劃對策,可這次卻覺得少主太過謹慎了,那凌嘯已知少主的底細,他回去之後定然加緊佈置,阻擊少主返回浮屠宗。趁此機會,咱們不如大肆宣揚少主的威名,當少主返回浮屠宗時,也能少一些阻力。”

燕坤坐在方澤下首,倒是很贊同塔山的話語。玄界之人,因爲武力就是一切,所以極少有隱忍之輩,方澤先前從廢物一躍變爲“天才”,已經嚇呆了所有人的眼睛,不過在其他人看來,在浮屠宗的那種形勢下,方澤也算是“情有可原”,可如今形勢逐漸清晰,只要方澤越過凌嘯阻擊,重新返回浮屠宗,便能從凌嘯手中爭來浮屠宗掌教之位,只是爲何他現在依舊甘願“隱姓埋名”?這是其他人所無法理解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澤身上,即便是端坐在首位的劍二十三饒有興趣的看着方澤,如今這位天階已經徹底恢復了修爲,他彷彿忘記了吞元天劍之事一般,任由方澤攜帶此劍,而且對方澤更是青睞有加,甚至偶爾還會對方澤指點一二。在許多人眼中,這位劍閣閣主經歷了那一戰後,修爲境界似乎更加精進了,至於究竟精進到什麼程度,卻是衆人所無法揣測的。

看到衆人關注的樣子,方澤啞然一笑,道:“我知大家都十分關心浮屠宗的局勢,只是如今凌嘯畢竟先我們一步回到宗門,咱們在這裡修行準備的時候,誰能知道凌嘯會幹些什麼?我的威名再盛,之前在宗門當中畢竟是個‘廢物’,誰會相信一個廢物能夠幹出什麼事來?說出實話,只會引來那些人的嘲笑罷了。而且,若他們不看輕咱們,咱們如何能給他們驚喜?浮屠宗之人,我已不抱太多希望,唯有幾位長輩,或許能有一些說服的空間,但他們均是意志堅定之輩,唯有讓他們親眼看到我以‘廢物之軀’闖過重重難關,進入浮屠天城滅殺凌嘯,才能讓我真正的獲得這些人的重視!”

說到此處,方澤微微一頓,環顧全場,此時說是劍二十三的宴會,其實人是比較少的,除了在他左右的塔山、燕坤之外,還有劍菱、陳克、洪易等人,這些人均是方澤心腹,他當即不做隱瞞道:“我剛剛也說了,浮屠宗之人已經老朽,我若回去執掌浮屠,必定要大動筋骨的,到時候,那些資格甚老的人該怎麼處理?而且你們都是我的心腹,你們投靠我,乃是對我的看重,等於是把未來的希望寄託在我身上,我清晰的感受到這份責任,自然要爲你們的未來着想,清理了浮屠宗現在竊據高位之人,便能把咱們自己人填充進去,到那個時候,浮屠宗纔算是欲-火重生,我才能放下一切,在東臨大陸盡展威名!”

方澤的這一番話洋洋灑灑一大堆,卻盡顯真誠之意,而且把所有人都考慮了進去,聽完這番話後,幾乎所有人都默然無語,特別是陳克、燕坤、洪易三人,他們或多或少都是被迫屈從方澤的,即便覺得方澤未來會有所作爲,但說到底終究是心裡底氣不足,不知方澤未來會如何對待他們,如今聽到方澤的話,聽到他竟然願意滅殺浮屠宗諸人爲衆人“騰出”位置,不論那話中有多少的兇殘險惡之心,至少對這些人是十分有利的,當即便是一陣感動。

直到此時,方澤纔算是真正收攏了三人之心。

隨即衆人不再談論方澤之事,劍菱兒也適時的轉移話題道:“除了咱們之外,其實還有一位靈師參與了凌霄劍閣的戰鬥,只是到後期時他自持力薄,躲了起來,如今想要加入凌霄劍閣,爹爹怎麼看?”

劍二十三聞言冷笑道:“哼,貪生怕死之輩,要他作甚!?”

劍二十三本就是冷酷之人,如今經歷了凌霄劍閣之亂,修爲大幅度增長,可性格卻依舊難改,除了對方澤、劍菱等人稍顯和善一些外,對外人依舊是固執的要死的秉性。他在劍池中積威甚重,幾乎無人敢於反駁,可方澤卻在此時問道:“菱兒,我彷彿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他也是新加入劍閣的靈師,不知咱們所說的是否爲一個人!”

對於方澤對自己的暱稱,劍菱已經不顯得那般嬌羞了,這兩天來,兩人花前月下,感情一日千里,劍二十三看在眼中,也是默許了兩人交往,劍菱更是已把方澤當做是未來夫君,事實上二人就差那夫妻之禮未行了。

“哦?我說的那人名叫杜雲崖,在亂戰初期之時,還曾幫助過我哩!”

劍菱一邊說着,一邊偷看劍二十三的臉色,她雖是劍二十三之女,但對這位嚴父也是相當敬畏的,所以雖有幫助杜雲崖的意思,卻不敢開口。

方澤聞言,卻是哈哈一笑,道:“果然如此,我知道此人,我與他是一起進入劍池的,說起來,此人也算是極爲老練的藥師,雖然未來可能不會有太多的進步空間,但難得的是經驗豐富,最適合成爲劍池藥師了!閣主,方澤斗膽,請求閣主收留此人!”

劍二十三死板着臉,直到方澤話語說完,才終於緩緩的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他留下吧!”

說到此處,卻是不願再繼續宴會,轉頭吩咐道:“你們繼續吧,我有些倦了!”

衆人呆呆的看着這一幕,許多人心頭情緒萬千,卻是直到,劍二十三已經把方澤看做是劍閣的未來繼承人,所以纔會聽從他的決意。即便是劍菱兒也是如此想的,她望着凌嘯的背影,露出了歡暢的笑意,隨即由轉頭向方澤送去感激的目光。

方澤微微額首,衝劍菱兒一笑,隨後心念電轉,便吩咐道:“陳克,你去把杜雲崖請過來一起吧,他今後便是凌霄劍閣之人了。”

說着,卻是尾隨着劍二十三,向後廳行去。

宴會舉行的地點便在劍湖之上,方澤甫一走出去,便再度來到初遇劍二十三時的那個小亭子。此時此刻,劍二十三正站在小亭當中,他雖背對着方澤,卻彷彿知道方澤會跟出來一般,道:“方澤,他們都以爲我把你看成是劍閣繼承人,你又怎麼看?”

聞聽此言,方澤一陣爲難,他自然不能說我也覺得如此,可轉念一想,劍二十三並非是拐彎抹角的心機深沉之輩,當即便道:“方澤不才,願守護菱兒與凌霄劍閣!”

劍二十三扭過頭來,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方澤,我便欣賞你敢作敢爲的真性情,心中想什麼儘管照着去做便是,不要有太多的顧忌。其實我對你隱藏修爲之事是極不滿意的,不過想到你浮屠宗中的勾心鬥角,你定是十分艱難,所以也不去管你。但是,在這凌霄劍閣中,我希望你做事能夠光明磊落,能夠以絕對的力量令人震懾!但是如今,你的修爲卻是太低了!”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劍二十三的語氣轉爲低沉,方澤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只能附和到:“是啊,相比起閣主來,我如今纔是人階的修爲,確實不足以震懾諸人!”

這句話說完之後,方澤才陡然意識到什麼,他無比震驚的擡起頭來,望向劍二十三,喃喃道:“閣主,你莫非是……”

看到方澤的表情,劍二十三暢意笑道:“方澤啊方澤,你果然是聰明人,僅僅是隻言片語之中,便知道我即將晉入靈道了!”

果然是靈道!此時方澤心中的震驚,已經無可比擬了。歷史上,劍二十三唯有在最後施展同歸於盡的手段“萬劍齊發”時,才短暫的進入靈道。可是如今,凌霄劍閣的局勢已經徹底改變,劍二十三非但沒有死,反而經過這次戰鬥,修爲精進,邁入靈道之中。

靈道乃是天、地、人三階以上的力量象徵,在東勝大陸更是代表了無可匹敵的力量,不過進入靈道卻並非全是好事,因爲在大爭之世前,靈道必須遵守玄界公約:靈道力量,不準插手俗世事務。

在東勝大陸,除了後臺背景都深不可測的天一道外,還沒有那位靈道能夠執掌一大宗門,也就是說,一旦劍二十三晉升靈道,凌霄劍閣閣主之位必須傳承出去,不僅如此,除非凌霄劍閣遭遇滅頂之災,否則劍二十三將再也不能成爲凌霄劍閣的力量象徵,守護劍閣!甚至說,爲了劍二十三自身的修爲發展,他需要常年閉關,或者是去界外修行。

可以說,當一個天階高手晉升靈道時,非但不是宗門的喜事,有時反而會直接令宗門產生力量斷層。劍二十三話中的黯然之意,便是意指他一旦晉升靈道,凌霄劍閣將失去代表力量,方澤雖然潛力驚人,但畢竟還只是人階修士。

“放心吧,每一個天階巔峰都各有一套壓抑修爲的功法,今後我只要不出手,還能壓制修爲兩年時間,在這兩年當中,你至少也要達到地階巔峰甚至是天階第七級力量,我才能放心離開,方澤,你能做到嗎?”

劍二十三一臉嚴肅的看着方澤。直到此時,方澤才明白這位凌霄閣主先前種種作爲的用意,他對方澤言聽計從,他甚至把最珍貴的吞元天劍默許讓方澤使用,一切的一切便是源於他對方澤的期望,甚至先前對方澤的指點,讓方澤修成掌控之道,恐怕也有這些心思在其中。這位凌霄閣主雖然固執,但人卻是極爲精明的,他看出自己後繼無人,自然要爲劍菱兒招攬一個上佳的夫婿,而方澤無疑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此時此刻,方澤甚至想到了凌嘯,歷史上的凌嘯在凌霄劍閣之亂中佔盡了便宜,甚至最終也得到了吞元天劍。方澤剛得到吞元天劍時心中還疑惑着,吞元天劍那吞噬元氣的勢頭如此猛烈,凌嘯是如何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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