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和慕容飛星的對戰結束了，結束得讓石臺下的百姓們和修行者們意猶未盡，在衆人的印象中，四強戰因爲不限制時間，以往棋逢對手的修行者們都要鏖戰許久，今年卻劍走偏鋒，夕陽還未落下，就比到了最後一場。
最後一場。
對戰的人選已經不用再抽籤。
考官站在高臺上，大聲宣佈了這一場的人選。
“四強戰最終戰！”
“北魏北寒閣弟子許冰清對戰前秦稷下學宮弟子嬴抱月！”
宣告的臺詞和很長，從四強戰開始，考官在宣讀修行者的名號時會加入對方的師承，但在南楚的時候，嬴抱月的師承往往不被承認。
東吳的御禱省在這方面做得很講究。
這麼長的身份宣告，聽得並不是熱鬧，對即將上臺拼殺兩名女子而言，都有着別樣的意義。
許義山握着斷水劍的劍柄站在臺下，靜靜聽着耳邊的聲音。
“稷下學宮弟子對陣北寒閣弟子啊，這可是正統的南北方修行界傳承人之間的對戰啊。”
“什麼正統，那兩個可都是女子！東吳御禱省也是胡鬧，給兩個女修居然冠上了師承！”
“噓！小聲點！其中有一方可是北魏國師的千金！不過說的沒錯，居然真的是兩個女修對戰。”
“全場就她們兩個女子，就這麼對上了。”
唯一的兩名女修之間的對戰。
稷下學宮弟子和北寒閣弟子之間的對戰。
火法者和水法者之間的對戰。
許義山靜靜凝視着前方嬴抱月的背影，這一次的對戰，從各個層面上，都有着不同的意義。
“不過我怎麼記得這兩人之前打過一次？”
“沒錯，是對戰過一次！就在中階大典的開幕儀式上，我記得北魏聖女還使用了青炎劍。”
許冰清已經走出了北寒閣的隊伍，碧色的長劍在她腰邊的閃耀。
青炎劍。
大司命林書白曾經使用過的佩劍。
許義山握緊腰邊劍柄，他之前曾想要將斷水劍借給嬴抱月，但嬴抱月卻拒絕。
“師兄，再等等吧，如果我真的需要，你再扔給我也不遲。”那個臨上場的女子笑着說道，許義山只得收回了手。
嬴抱月和許冰清此時都已經走到了臺下，四周因爲有人提起了大朝會的事，圍觀者們津津樂道提起了兩人之間的各種過節，不少人還提起了初階大典時發生的事，雖然那個時候兩人並未對戰過。
“說起來上一次大朝會上是誰贏了？”
“沒有結果吧，記得是北魏國師中斷了那兩人的切磋。”
“聖女大人是神舞境，怎麼說也是聖女大人要強一些吧？”
“難說，這前秦公主打倒的神舞境還少嗎？不過上次對戰，我怎麼覺得聖女也沒動真格。”
姬嘉樹擡起頭，四周的議論比之前任何一場都要熱烈，誰都能看出這場對戰充滿爭議，知道嬴抱月和許冰清之間過節的他聽到這個對戰人選時，第一時間就捏了一把冷汗，但嬴抱月卻沒有絲毫猶豫，只是和許義山說了兩句話，就和他碰了碰拳走出了桂花樹。
“我去了。”
姬嘉樹看着不遠處石臺下站在李稷面前的女子，更準確的來說，是被李稷攔住的嬴抱月。
之前任何一場對戰，哪怕是再令人意外的人選，李稷都沒有絲毫動容。
但就在剛剛李稷走下臺，準備上臺的嬴抱月穿過他身邊時，卻被他伸手攔住。
姬嘉樹深吸一口氣，恐怕李稷也看出來了。
許冰清很不對勁。
姬嘉樹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但許冰清這名神舞境修行者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異常的。
在許冰清之前，從沒哪個修行者能在一個月的時間從一張毫無修行經驗的白紙變成一個會各種劍法的神舞境劍客。
姬嘉樹不知道北寒閣到底使了什麼匪夷所思的手段，說全都是因爲許冰清天賦異稟他是不信的，但如果說全是靠外力不需要修行者本身的才能，這也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強灌劍法，短時間能學會這麼多，也需要修行者本身具備近乎天賜的劍術才能。
雖然許冰清的劍法有瑕疵，但單從習得速度和數量上來看，她之前展現出的劍術才能已經能在山海大陸修行界百年曆史中排上前幾名。
看上去很匪夷所思，姬嘉樹只能想到兩個可能。
一是許冰清一直在藏拙，她之前並非沒有修行，而是從小開始修行，只是藉助北寒閣的手段隱藏了境界，僞裝成沒有修行過的模樣。
二是北寒閣真的有秘法，可以短時間提升修行者的境界，甚至可能提升修行者的劍術才能。
但才能這種東西往往都是天生的，世家大族會收養普通百姓丟在門外的有修行才能的小孩也是因爲如此。
不是世家不想培養本族的子弟，只是如果沒有才能，砸再多的錢也沒有。
這也是北寒閣說許冰清能短時間取得如此成就全靠本人天賦異稟，這樣的說辭有人相信的原因。
可即便如此，姬嘉樹還是很難相信許冰清是個天才。
他注視着自信地登上高臺的許冰清，眉峰緩緩聚攏。
他認識的很多南楚修行者已經接受了許冰清是個天才的事實，嬴抱月的出現降低了不少修行者對女修的抵抗心，再加上許冰清是國師神子之女，接受她是個強者比接受嬴抱月拿下魁首踩在他們頭上要容易的多。
但即便如此，姬嘉樹還是覺得不對勁。
不是他對許冰清有成見，而是他一直認爲劍術才能不光會體現在對戰場上。
與人接觸時的敏捷，對話時的洞察力，對身體每個部位肌肉精準的控制力，呼吸的節奏，對天道的感悟。
這些所有的能力都是相輔相成的。
就算許冰清真的藏拙，這些能力也是隱藏不了的。
但他和許冰清從小有過多次接觸，姬嘉樹從來沒有在她身上發現過這些痕跡，哪怕是在三個月前初階大典舉辦的時候，他也能確認。
許冰清那個時候的反應速度，其實有點遲鈍。
可到了東吳再次遇見的時，她卻已經變了一個人。
不光是境界，她的反應速度出現了可怕的提升。有的時候姬嘉樹覺得許冰清的頭腦應該是沒反應過來的，但她的身體像是獲得了某種肌肉記憶一般，能險之又險地避過對手的偷襲。
不，這不僅是一種肌肉記憶。
姬嘉樹注視着許冰清的背影。
那更像是一種，銘記在骨髓中的。
戰鬥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