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僞裝成你的未婚夫,就能裝成別人,肆意將他們玩弄在手心,”少年淺笑一聲,“他們可沒你那麼敏銳。”
嬴抱月的目光冷起來,“你把他們怎麼了?”
察覺到她的情緒終於有了波動,少年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望着嬴抱月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都、死、了。”
嬴抱月瞳孔一個收縮,對面的少年笑得愈發暢快。
“你騙我,”這次換嬴抱月對他說道。
“我怎麼就騙你了?”少年哈哈大笑,“怎麼你不相信?你覺得你那些同伴很強是嗎?”
“那個誰來着,叫李稷是嗎?他境界是高沒錯,但我也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少年頂着姬嘉樹的臉在嬴抱月面前搖頭晃腦。
“你不知道吧?那個男人對着這張臉愧疚得不行,輕而易舉地就被我從後面偷襲了呢!”
嬴抱月攥着鱗片的手一點點收緊,“愧疚?”
如果說這個傢伙僞裝成她或者是趙光騙取李稷的信任趁機偷襲她還相信,怎麼會是因爲對姬嘉樹愧疚被偷襲?
“我這張臉是你的正牌未婚夫吧?”少年望着她眯眼一笑,“那男人是你偷的漢子?”
“你說話不要那麼粗鄙,”嬴抱月眉頭微微擰起,覺得西嶺雪山的獸神可能都需要好好再教育一下,一個個從小都在外面野,全都學得和不良少年似的。
“阿嚏!”遠處飛仙峰頂,花璃坐在溫泉裡打了個噴嚏。
“我怎麼就粗鄙了?”少年冷哼一聲,他握緊手心的劍柄,比劃了一下。
“我僞裝成姬嘉樹重傷的樣子,稍微譴責了一下,那男人就愧疚得腰都挺不直了,我這麼一劍,就把他釘在了巖壁上呢!”
“果然心中有鬼的人,就是好對付!”
望着對方興高采烈的模樣,嬴抱月的目光冷下來。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他不是心中有鬼,他只是太溫柔了。”
李稷什麼都沒有做錯過。
就算有錯,那也是她的錯。
“不管怎麼樣,你們人的心就是這麼脆弱,稍微利用一下,輕而易舉地就中招了。”
少年的笑意淡下來,“在姬嘉樹面前,我僞裝成了李稷的模樣,裝作重傷不醒的模樣,你猜怎麼着?”
他誇張地大笑起來。
“你那未婚夫其實一直想殺了他呢!”
嬴抱月一愣,少年笑得更加開心,“怎麼,你是不是沒想到?”
“他們其實各自都把對方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他拖長了聲音,玩味地觀察着嬴抱月的表情,“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你呀。”
嬴抱月垂下視線,“那你還真是擡舉我了。”
“不不不,是你自己太小瞧自己了,”少年揮舞着另一隻手,盯住嬴抱月的眼睛,“畢竟這種事,十年前不就發生過一次麼?”
嬴抱月心跳停跳了一拍。
“我可是都在你的記憶裡看見了哦,”少年嘴角揚起,無比愉悅,“那叫什麼來着?三龍爭珠是嗎?”
“你們人類還真有意思,父子兄弟爭一個女人,結果你那未婚夫就那麼被弟弟殺了,哈哈哈!”
心中最隱秘的記憶就這麼被刺中。
嬴抱月靜靜站在原地,在自己的口裡嚐到了血腥味。
察覺到她身上氣息的劇烈變化,對面的少年沒有恐懼,反而愈加興奮起來。
多來點,多來點!
就這麼惱羞成怒地崩潰掉吧,露出人醜陋的本性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嬴抱月靜靜擡起頭來,“你想說什麼?那兩人因爲我自相殘殺死了麼?”
這是他沒想到的反應,少年一愣,“怎麼?你覺得不可能?”
他都說到這份上,這女人居然還不相信,還不憤怒,還不愧疚?
他手心一個翻轉,四周泥土中的水珠都聚集到他的手心,形成一個圓球,水球中驟然出現被姬嘉樹釘在巖壁上的李稷和被與李稷互相將劍捅進胸膛的姬嘉樹的身影。
嬴抱月看到這一幕,瞳孔微微收縮。
她立刻就明白,這兩幕當中,都有一個是真正的姬嘉樹和李稷。
“怎麼樣,你看到了吧?”少年勾起嘴角,“還是說你要堅持認爲一切都是我僞造的?”
“這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修行者的命終究要自己來保。”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如果他們真的到了如此境地,那也是他們各自的選擇。”
“真是個冷酷無情的女人,”少年的目光冷下來,“看來你對你身爲禍水,一點都不覺得愧疚呢。”
“且不說我有沒有成爲禍水的資格,他們如果真的刀刃相向,那麼支撐他們揮劍的,必然是他們各自心中的惡意。”
嬴抱月淡淡道,“有沒有我都一樣。”
少年愕然睜大眼睛,“你、你說什麼?”
“抱歉,我知道你讀了我的記憶,”嬴抱月瞥了他一眼,“所以你纔會想出這麼低級的挑釁吧?”
少年愣住,“低、低級?”
嬴抱月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如果真發生這樣的事,我會不會愧疚,但至少我現在,並不想一味地責備自己。”
會中這般挑釁的,是過去的她,不是現在的她。
嬴抱月單手捂住她的心口,她的這裡,存着嬴蘇的祝福。
她心中的傷口,已經被人牢牢地彌補了起來。
她答應過他,要一直獲得幸福。
“別再這麼玩弄人心了,”嬴抱月握緊手中的鱗片,看向半張臉已經被鱗片覆蓋的少年,“也別再僞裝成別人了。”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誰,所以這一路上,我看着的人,一直是你啊。”
“不是嘉樹,就是你。”
少年愣愣睜大眼睛。
不是裝的嗎?
這一路上嬴抱月和他的相處都無比自然,他一直以爲是對方的演技,但此時此刻看着她的眼睛,他忽然失去了言語。
這個人,不害怕他?
“嘉樹和李稷的命,我相信他們自己會保,”嬴抱月伸手握住低在她喉嚨邊的劍刃,“我們先來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吧。”
她的目光落到了對方握在掌心的那枚箭鏃,“我曾想給你一個機會。”
就像在面對花璃一樣,她其實一直不想相信獸神一開始就會對人類懷着惡意。
花璃也是在被人類傷害後,纔開始傷害人類。
所以即便意識到眼前這個姬嘉樹是假的,她也不想一開始就和對方針鋒相對,畢竟對方也沒有上來就傷害她。
所以在第一次夜襲結束後,她主動告訴了對方這枚箭鏃的位置。
然而剛剛偷襲她的時候,他從背後摘下了她的這枚箭鏃。
“我想信任你一次,但是你背叛了我呢,”嬴抱月注視着面前的少年,眼中有悲傷一閃而過。
一直不可一世的少年愣愣站在地上,忽然覺得,他好像錯過了什麼。
“我……”他想解釋些什麼,但就在他愣神的瞬間,嬴抱月赤手推開了喉間的劍刃,倒地一滾,撿起了地上的落日劍。
察覺到撲面而來的劍氣,少年渾身冒出鱗片,瞳孔豎起。
面對危險的本能讓他的血脈甦醒了。
咔嚓一聲,他身上屬於人的皮囊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