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抱月想要對淳于夜所說的話,淹沒在風雪之中。
她從洞口跌落,直直墜入山谷中,但下一刻她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一個人在半空中接住她,隨後逆風上升。
嬴抱月回過頭,看見那雙熟悉的黑眸。
“阿稷,他……”
李稷並沒有搭腔,只是抱着她向上飛去,就在經過她剛剛跌落下去的山洞之時,嬴抱月看見淳于夜站在洞口,靜靜地看着他們。
嬴抱月心中一緊,生怕兩人發生衝突。但李稷的目光和淳于夜在半空中相交,兩個男人定定地對視了一眼,隨後錯過。
風聲發出尖銳的鳴叫,李稷抱着她從淳于夜面前掠過,直直飛向廣袤的天空。
“風大,閉上眼。”
嬴抱月努力伸出頭想看看李稷到底是怎麼飛的,然而李稷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下一刻她的眼前被黑暗籠罩。
……
……
等嬴抱月的意識恢復清醒,她已經躺在流雲樓的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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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你醒了!”
穆容音坐在牀邊做着針線,看見她醒來,驚喜地丟開繃子站起來。
“容音,你沒事吧?”
嬴抱月坐起身,上下打量着完好無損的穆容音,鬆了口氣。
歸辰和姬嘉樹還是十分靠譜的,好好將自己的親人帶了回來。
“對了,清遠呢?”嬴抱月緊張起來。
“姬大公子也沒事,在隔壁房間休息,”穆容音道,“姬二公子陪着在的。”
“那就好,”嬴抱月長吁一口氣,她低頭髮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你幫我換的衣服?”
穆容音點了點頭,“昭華君帶你回來的,你回來的時候就昏迷不醒,昭華君說你太累了,要好好睡一覺。”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所以現在什麼時候了?”
穆容音說完,嬴抱月才發現她已經睡了一天一夜。
如果是青龍神強行讓她睡着的,那她不至於會睡這麼久,所以還是她的身體出了問題?
穆容音伸手摸了摸嬴抱月的額頭,“你剛回來的時候,額頭一直髮燙,後半夜才降下來。”
“殿下,你現在好點了嗎?”
“我沒事,”嬴抱月點點頭,目光定在她的臉上,“你呢?你還好嗎?”
“我?”
穆容音一愣,在嬴抱月的目光下,女人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
“我很好,”她坐回凳子上,拿起繃子重新做起繡活,“我得謝謝殿下的成全,讓我重新見到了阿雲。”
嬴抱月一愣,她沒想到經歷過那麼驚心動魄的一夜,穆容音會是這麼一個反應。
“你……不害怕嗎?”
穆容音手指的針一停,擡頭對嬴抱月露出一個安詳的微笑。
“我不知道殿下是怎麼想我這樣沒有境界的普通人,不過殿下,”她笑了笑,“我們這樣的女人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脆弱。”
雖然命如草芥,但野草也有野草的韌勁。
她一生彷彿都在隨波逐流,從沒有反抗過命運。
但如果她真的那麼脆弱,也不可能帶着一兒一女活到現在。
“能再見到阿雲一面,我已經很滿足了,”穆容音坐在牀邊,一針一針繡着手上的繡活,“如果將來他得到了應有的下場,那麼民婦只有一個請求。”
“你說。”
“如果不麻煩的話,”穆容音擡起頭,目光堅定而安詳,“能不能請殿下到時候將我帶到他身邊,讓我爲他收屍。”
嬴抱月愣住,“你……”
她真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請求,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感情。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感?
嬴抱月試探着問道,“他如果被人所殺,你不傷心嗎?”
“當然傷心,不過……”
穆容音嘆了口氣,“那也是他罪有應得,不是嗎?”
那倒是……
嬴抱月啞然。
“阿雲這一輩子過得太苦了,”穆氏低下頭繼續一針一針地繡花,“我沒有資格去評判他的對錯,我也知道他害了不少人,如果人家要找他報仇也是應該的。”
她既不想審判他,也無力拯救他。
她只是個普通人。
“阿雲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穆容音繡着手上的小衣服,“我只希望他最後時刻明白,這世上還有人顧着他。”
她什麼都做不了,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
嬴抱月猶豫了片刻,提醒道,“他還有兒子。”
“是了,”穆容音一怔,“我把這事給忘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如果他兒子不管他,再送我去找他吧。”
嬴抱月覺得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淳于夜大概是不會和穆容音去搶的。
“你之後還想見他嗎?”
“既然姬大公子已經回來了,”穆容音沉默片刻,“我的使命也已經完成了。”
“如果他再想見我,再說吧。”
嬴抱月望着女人的目光有些複雜。
“別這麼看着我,”穆容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嬴抱月的臉頰,笑了,“能再見他一面,民女已經覺得非常幸運了。”
“我相信我認識的那個阿雲,也這麼覺得。”
嬴抱月想起雲中君推開穆容音的那一刻說的“夠了”,不禁在心中嘆息。
“他現在恐怕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了。”
穆容音親眼看着自己的愛人變成了怪物,居然還能如此坦然。
“我知道,”穆容音道,“但是我能做的,只是相信他能回來,並一直在這裡等着他。”
“而且,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女人擡起頭,凝視着嬴抱月的眼睛,“只要他還願意見我,我就相信他還是他。”
“我會一直等着他,直到我這條命走到盡頭。”
嬴抱月愣住了。
不管愛人變成什麼樣子……
“殿下,對我們普通人而言,這輩子太短啦,”穆容音端詳着嬴抱月的眉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家破人亡,下一刻也許就是天人永隔,所以民女早就決定,不再想那麼多。”
什麼身份,是非,過往……俱雲煙耳。
“能相見的時候,記住對方的好就行了。”
這樣話從曾經真的經歷過家破人亡的穆容音口中說出莫名有種震撼。
中年婦人的話十分的安靜,動作也十分安寧。
嬴抱月這才注意到她手上繡的是一件小孩子穿的肚兜,“這件衣服是……”
“啊,是昭華君拜託我做的,”穆容音拿起快做完的小衣服,“說是要在臨走前,給弟弟穿的好一點。”
“走?”
嬴抱月一驚,險些從牀上掉下來,“他要去哪?”
“他……”
穆容音還沒說完,吱呀一聲,門開了。
李稷抱着孩子站在門口,靜靜看向她。
無限感慨的一章,穆容音身上有種千帆過盡後的智慧。
12月了,之前就說過,今年會把這本書寫完,應該也差不多了。
請大家盡情期待最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