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聽到北狄兩個字,方雲腦海劇烈震動,像有數百個大鐘同時震動,一下子就變得空白了。
“弟弟,你怎麼了!”正說着,突然發現方雲臉色大變,皮膚慘白,毫無血色,方林大吃一驚。
方雲只看到大哥方林的臉孔在面前放大,一臉焦急的樣子。那張熟悉的臉孔突然變得模糊。
“哈哈哈!……”一陣淒涼而絕望的聲音在腦海裡迴響,眼前的臉孔突然傷痕縱橫交錯,血污佈滿了整張臉孔。方雲似乎又看到了哥哥在面前慘然狂笑,然後一路奔逃出去的樣子。
方雲沒有看到大哥自盡的場景,但他守在門外,看到了哥哥的屍體從房中擡了出來。那個時侯,他已經死了幾天了,屍體都發臭,臉孔上,都是他極度絕望時自殘的痕跡。
那張臉孔,和哥哥焦急的臉孔不斷的在臉前交映,時而合二爲一,時而又變得模糊。
“大哥,答應我,千萬答應我。無論如何,絕對不要進入北狄!”方雲搖了搖頭,猛然抓住方林的手臂,急聲道。他臉色蒼白,像是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方林皺了一下眉頭,嘴脣張了張,還是點了點頭:“去哪裡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不過,你既然讓我不要去,那我不去就是了。——小弟,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讓我去,總有個原因吧!”
方雲張了張嘴,猶豫了很久,才道:“大哥,你相信重生嗎?如果我和你說,我是從十年後回來的,你相信嗎?”
方林呆了呆,就在方雲以爲他相信的時侯,方林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
半晌才停住。
“好了,小弟,我承認這個笑話很有意思.”方林喃喃唸了幾句‘重生’,搖了搖頭,笑道:“小弟,等你武道修爲達到住胎境,接觸到脫胎境後,你就會知道。這天地間,是根本不存在這種重生的。”
看方雲還想說什麼,方林神色一肅,鄭重道:“小弟,不用說了,我答應你,不進入北狄就是了。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在我離開後,要好好照顧孃親。”
“嗯,大哥,你放心吧。”大哥並不相信自己說出的‘真相’,方雲不知爲何反倒鬆了口氣。心裡對自己說,只要大哥答應不去北狄,這就可以了。
“莽牛拳,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了。在離開之前,我想把我們方家的的‘左青龍探爪八勢’教給你。當年父親大人就是憑藉這套絕學成功封侯。父親傳給了我,如今我再替父授藝,傳給你,你可要看清楚了。”
方雲心中震動,這套絕學的名字,他早就聽過。雖然是家傳絕學,但前世因爲對武道不喜,卻從沒看到過。
亭臺裡,處處點着明燈。方林就在燈影裡,將方家一脈的‘左青龍探爪八勢’一一向方雲演練。方林教的用心,方雲也學的用心。一套絕學耍完,已經差不多子時了。
“我們方家左青探爪八勢是攻擊絕學,是一門應用真氣、罡氣攻擊的法門。修爲越高,威力就越大。我現在還只能凝聚一條十丈左右的罡氣龍,到父親手裡,就可以變化出數十里長的巨龍,噴火吐水、騰雲駕霧無所不能,這也是父王能鎮壓蠻荒異族的原因。我離去之後,你要加倍練習。等你將這套絕學練全了,有機會的話,就可以去父親那裡獲取另一本‘右青龍探爪八勢’。這兩套絕學相輔相成,修成之後,威力極大,神擋殺神,佛阻殺佛!”
“我會用心的,”方雲應道。
“嗯,那我去了。好好保護自己,還有孃親。”方林微笑着,向方雲擺了擺手。
聲落,方林起身,擡頭,目視夜空中的明月,腳下輕輕一蹬,便撥地而起。
吟!
一聲清越的龍吟從紫龍園中響起,就在方雲的目光注視中,方林猛的撥身而起,半空之中,便化作一條十餘丈青龍,這青龍周身電光大作,在方雲所坐的亭子上一繞,猛後猛然向東而去,沒入茫茫夜色中。
大周朝王公子弟,只要年滿十歲,都要送入學宮之中。
所謂學宮,是由朝廷文臣傳授儒家孝、悌、忠、義、禮、信的地方,只講文,不講武。整個學宮,由朝中太傅負責。
太傅乃是三公之一,也是當今人皇的文師。名下的學生遍佈九洲十八省,朝廷裡的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幾乎有一半是他的學生,聽過他的課。這樣濤天的權勢,就算平鼎侯這樣的人物,也不敢輕易得罪。
方雲乘坐馬車出門,半個時辰後方才抵達學宮。宏大的學宮屹立上京城西北角,與皇宮相應對。方雲坐在馬車裡,掀開窗簾一角,只看到無數的馬車打着各家的旗號,將學宮馬堵的水泄不通。
“馬車就在這裡停下吧,”方雲跟車伕打了聲招呼,便從車廂走下來。
學宮內的佈置,方雲幾乎閉着眼睛也能想像出來。‘上一世’他在這裡待了十多年,學宮裡大到雕欄玉棟,小到花草樹木,早已如數指掌。
“小侯爺!”幾個官吏的後代看見方雲,臉上閃過畏懼的神色,低頭叫喚了一聲,乖乖站到路邊。方林闖入學宮,帶着楊謙、李平的事早已在學宮傳開。這些人都是第一次知道,方雲還有個這麼厲害的哥哥。也有些學子看到方雲,眼中閃過鄙夷,一個個遠遠的避開。
方雲心裡清楚,這些人都是楊謙、李平那一派的。方雲也不在乎,神色灑脫的沿着一條白玉石板道向學宮內走去。
大周朝文武鼎盛,立朝一千餘年來,造就的王公貴族不知凡幾。這也造就了方雲眼中人流熙熙攘攘的盛況。這些大周學子,三五成羣,抱成一團,嘻笑論談,每一羣就是一個派系。
方雲走在人羣裡,各種聲音都傳入耳中。他上一世從文,此時再聽到這些聲音,總有些親切。
“方雲啊,你上一世學了一輩子儒文,到頭也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看着家破人亡,也無能爲力。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了,你難道還想再發生一次嗎?”方雲察覺到這種情緒,暗暗警醒自己。長久的時間做一件事情,時間久了,總會受到影響。
搖了搖頭,方雲平復了情緒,正要邁腿向學府走去,耳中卻聽到一陣嬌斥聲:
“你們兩個賤種,我抽打你們,那是你們的面子,是你們的榮幸。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反抗!”
這個聲音方雲識得,是鎮國侯府的一位女兒,喚做詠樂郡主。這學宮裡,士子極多,方雲前生也就和她打過幾次照面,並無過多交往。唯一的印象,就是驕狂。
這聲嬌斥夾雜在鼎沸的人羣聲中,不仔細聽還發現不了。只聽聲音,方雲也判斷出來,這位詠樂郡主必定又是在欺壓某些出身低微的士子。這種事情一直都有發生,禁也禁絕不了。若只是這樣,方雲也會不在意,伸腿走開就是。但偏偏他卻從那幾聲慘號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讓開!”方雲神色一冷,雙手一下就撥開身前的人羣,大步走了上去。他體內凝聚了大量的天地元氣,力量極大,一下就分開人羣走了過去。
學宮裡,一處面積極大,喚叫‘醉香亭’的遊廊內,一名硃紅衣裳的女子叉腰站立,她手中握着一根長鞭,橫眉怒目,不可一世。在她身前,兩名儒服少年學狗一般跪伏在地上,臀部拱起,上面的衣服都被鞭子抽碎了,露出一道道血痕。
兩個少年眼中含淚,屈辱之極,身體疼得直抖,卻硬是沒有哭出聲。這樣的地方,這麼多人看着,屈辱遠比疼痛來得厲害。但偏偏身前這少女的身份極爲顯赫,以兩人的出身根本不敢反抗。
張英,周昕!
方雲一眼認出了這兩名少年,這張英是忠信侯所出,周昕是神箭侯所出。不過,雖然出身侯府,但這兩人卻與方雲不同。張英和周昕並非正妻所出,也非侍妾所出,乃是庶出,他們的母親分別是忠信侯和神箭侯的陪嫁侍女。
大周朝極重禮儀,侍妻與正妻不得平起不坐,這種陪嫁就更是沒有地位。母親如此,張英和周昕在侯府中的地位可想而知,更不提忠信侯與神箭侯人丁興旺,子女有十五、六人之多。
上一世,方雲與這張英、周昕是好友。幾人性子合得來,同時又都不修練武道,可謂抱成一團,另成一派。
“賤種就是賤種,不要以爲父親做了侯就有多了不起,告訴你們,平民侯就是平民侯,永遠不可能和我們這些真正的貴族平起平坐。哼,我讓你們不長眼睛,敢冒犯我!”詠樂郡主說得興起,又是一鞭要抽下去。她有着一張嬌美的面容,但揮動長鞭的時侯,眉宇間卻是一片狂躁的氣息。
“住手!”斜剎裡一聲怒喝,詠樂郡主還沒反應過來,就覺眼前一花,鞭子的另一端,已經握在另一個少年人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