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二進庭院東北角,茂密的樹木將這一處地方和王府其他地方隔絕開來,還修建了單獨的圍牆圍起來一個小院子。周圍除了樹木更無其他房舍。
五花大綁的林覺便被人推推搡搡的推進了這間院子正房的一間屋子。一進屋子裡,林覺便倒吸一口涼氣。這間屋子裡的擺設太讓人害怕了,牆上掛着鎖鏈鐵鉤等物,屋子裡擺着各種各樣的刑具。一張黑魆魆的大案板上擺着各色刀具鐐銬鐵錘鋸子等物,屋子裡瀰漫着一股陰森的血腥的味道。
幾名身材魁梧的漢子正在屋裡忙活,見到沈曇到來,均上前行禮,他們也看到了被押解而來的林覺。
“沈統領,這是來活兒了麼?這個人要幾分熟?”一名鐵塔般的漢子笑眯眯的盯着林覺,活像是見到獵物的猛獸。
這一間院子正是樑王府之中專門用來行刑逼供的所在。剛纔那漢子問的所謂‘幾分熟’是他們之間的黑話,便是問要打到什麼程度。十分熟便是活活打死,一分熟便是稍加懲戒,剁個手指頭什麼的,絕對不會傷及性命。總之按照不同要求,這裡的行刑者會給出不同的懲罰。
“賈老六,先不忙。這個人是王爺和小王爺點名要的人,先不忙上刑。待我去稟報王爺,看看王爺有何指示再做計較。人先放你這兒,不要動他。我這便去稟報。”沈曇沉聲道。
“遵命,統領自去,我等在這裡等消息便是。”
沈曇點點頭轉身離去,幾名漢子瞪眼看着林覺。那賈老六上前來圍着林覺轉了兩圈,皺眉道:“看你這樣子文文弱弱的,怎地犯了咱們王府的事?可惜了,生的倒是細皮嫩肉,怪俊的。”
另一名漢子在旁嘿嘿笑道:“生的再俊也過不了多久便成醜如惡鬼了,越是細皮嫩肉,傢伙招呼上去越是受用。嘿嘿,一會兒老子保證他身上沒一塊好肉。”
賈老六罵道:“老崔,你還是積點德的好。手段太毒了,會損陰德的。”
“賈老六,瞧你說這話。咱們兄弟幹這營生,手底下不知死了多少人命,折磨了多少人。早就已經陰德損光了,現在卻來說這些?快活的一世是一世,咱們這些人死了都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你以爲還有來世麼?”老崔冷笑揶揄道。
林覺被綁着手腳靠牆站着,耳聽他二人對答,林覺心中甚是擔心。林覺是不怕死的,有誰比林覺經歷過死亡的次數多?這世上怕還沒有。每個人只有一條命,死了便死了。而林覺卻已經死過兩回了。但林覺可絕不願受刑罰之苦,若當真這一次死亡無可避免,那也要體體面面的死,而不是被折磨而死。
“嘿,幾位兄弟。請過來一下。”林覺叫道。
“什麼?”賈老六和老崔詫異的扭頭看來,他們當着犯人的面談論犯人的生死,那是因爲他們從未將這些人當成人。還從沒有人犯在這裡跟他們搭訕的。
“過來一下。”林覺笑道。
賈老六和老崔對視一眼,老崔伸手抄了一根皮鞭子踏步走了過去。賈老六也跟着走了過來。
“在下林覺,給兩位兄弟問好。”林覺笑道。
“管你是誰?我們可不稀罕你是誰?天王老子到了這裡,咱們兄弟也不認識他,該打的打,該殺的殺。”老崔瞠目喝道。
林覺被他口中的腐臭味差點薰得閉了氣,勉力呼吸過來,笑道:“在下並無他意。在下冒犯了王爺,自知必不得寬恕。唔……我身上還有幾兩銀子,我也用不上了,兩位兄弟拿去分了,買些酒吃吃。”
“怎地?想賄賂我們不成?你以爲幾兩銀子便買通了我們?昏了頭了你。”賈老六喝道。
老崔倒是笑道:“老賈,有銀子不賺是傻蛋。人家主動給咱們的,咱們又不是偷來搶來的,你不要,我可要了。”
老崔伸手在林覺懷中摸索,摸出了幾兩碎銀子,呵呵笑着揣在自己的腰包裡。
賈老六冷聲道:“老崔,一會兒這人要是在王爺面前說了,你受處罰之時,可莫怪我不替你遮掩。”
老崔皺眉道:“你放心,一會兒分你些,我不會獨吞的,瞧你那樣兒。”
林覺呵呵笑道:“二位儘管放心,在下不會多說一句的。在下只是想請二位幫個忙。一會兒若是王爺不肯饒過我,希望二位能手腳麻利些,給在下個痛快,免得在下受苦。我去了陰間見了閻王爺也會給二位說幾句好話的。”
賈老六和老崔萬萬沒想到林覺居然說出這種話來,兩人都愣愣的看着林覺發呆。
“你這小子是不是瘋了?人只有求活的,還有求死的麼?給咱們銀子便是要尋個痛快?看來你事兒不小。”老崔咂嘴問道。
林覺笑道:“來你麼這裡的人有活着出去的麼?”
“這個……倒是沒有。”老崔搖頭道。
林覺嘆了口氣道:“這不就結了,跟事兒大小有什麼干係?左右便是個死。”
賈老六和老崔暗暗點頭。
“放心,若當真繞不過你,我們給你個痛快便是。不是看在銀子的份兒上,而是看在你文質彬彬卻骨頭硬梆梆的份上,爺們最討厭那些進來便求饒的,最敬佩的便是你這種骨頭硬的漢子。”老崔挑着大指讚道。
“多謝了。”林覺微笑點頭道謝,心道:誰他媽要你敬佩,誰不想活,誰會求死?還不是沒法子可想。一會兒我還是要盡力求生的,若實在無法可想,那還不如一個痛快。
時間過了極爲緩慢,也許只過了半個時辰,但在林覺感覺之中已經過了幾天幾年之久。林覺的腦子裡一刻不停的再想,接下來見到樑王他們時該如何的應對,該以何種辦法讓他們能饒了自己。總之辦法想了千萬條,卻無一條是能夠有把握奏效的。因爲對這個樑王實在是瞭解甚少,很難制定出有效的針對之策,看來只能到時候見機行事了。
不久後,外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進了院子傳話。賈老六老崔都出屋去院子裡聽來人稟報事情,林覺側耳細聽,只聽到幾句什麼“船隊……出了事。湖匪……。人暫且關押,回頭再處置……”等幾句斷斷續續的言語。
不久後賈老六和老崔進了屋子,來到林覺面前,老崔笑眯眯的道:“算你運氣,王爺有些急務要處置,還忙不到你身上。所以暫且將你收押起來,也不會給你上刑。”
林覺鬆了口氣,點頭道:“聽憑吩咐,但不知可否除了繩索,我一介書生,還能跑了不成?”
老崔看向賈老六,賈老六沉聲道:“解了吧,咱們拿人銀子了,總不能一點都不照顧。”
老崔嘿嘿一笑,從腰間抽出小刀,割了林覺手腳上的繩子。沉聲道:“關你進小黑屋,你可莫要鬧騰,不然可要吃苦頭。別給我們添事兒。”
林覺拱手道:“二位放心,多謝了。”
賈老六和老崔一前一後押着林覺出了屋子,院子角落裡有幾座低矮的石頭小屋,方圓不過四五尺,高不過四尺,簡單來說就跟豬圈差不多。賈老六和老崔還算是發了慈悲之心,挑了一間乾淨些的鋪着乾草的小石屋子將林覺關了進去。
林覺暗自悲憫自己遭受這等待遇,被像是豬一般的關在這裡。四周黑漆漆的一片黯淡,只有門上小窗射進來光亮。這小屋直立身子是絕對不可能的,要麼彎腰站着,要麼便跟狗一樣蹲坐在地上。林覺當然不可能死硬的彎腰站着,他也不想蹲坐着,於是他躺下在了乾草上。不久之後,他睡着了。
賈老六和老崔來轉悠過兩回,見到躺在小屋裡呼呼大睡的林覺,兩人均表示欽佩。還沒見過進了這院子,關了這屋子還能呼呼熟睡的,這少年不是缺心眼沒心沒肺,便是真的是個不怕死的真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