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幹什麼!”胥天照一見,轉向他弟弟,喝道。
“他今天必須死!”胥天明在擔架裡擡着他的手指,指着秦御,道。
“這不是你說了算的!”胥天照已經相當的氣憤了。他沒有想到,這時,站出來反對他的人,居然是他的弟弟。
“他把我打成這個樣子,你都不管,現在,你居然要幫着他!——你他媽到底是不是媽生的!”胥天明大叫着道。
胥天照一聽,一把舉起劍來,道:“你這個畜生!”
胥天明斜着眼,看着他的哥哥,道:“不管私情與王法,他今天都該死!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全軍的人,都可以作證!”
胥天照道:“處罰已經完了。不是他不該死,是我們打不贏他!”
“那是你的手下不中用!”胥天明劈頭蓋臉地說道:“我要讓我的人跟他打!”
“你今天非要見到死人才甘心是不是!”
“就是,怎樣!”胥天明橫着脖子道:“我今天就非要看到他死!——我和平山五百多號弟兄,還鬥不過他!”
“五百人打一人,你還要不要臉,要不要尊嚴!”胥天照已經被他弟弟氣得,烏青了臉。
“尊嚴?”胥天明看着他的哥哥,笑道:“向一個犯人妥協,就有尊嚴?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事先在繩子上做了手腳,然後,又叫十三鷹來演戲。那兩個劊子手是我的人,你就把他們打發走,說是什麼尊重勇士——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啊!”
胥天照已經被氣得渾身哆嗦了。他衝上前去,一把把他弟弟從擔架裡提出來,然後,扔到了地上。
“把他給我捆起來!”
胥天明躺在地下,歪着嘴大叫道:“雷鳴——還在等什麼!”
這時,刑臺下,響起了一片騷動聲。雷鳴已經身披鐵甲,帶着一幫人,把刑臺團團圍住了。和平山幾百號人,都在此時陷入了恐慌與混亂之中。
和平山的內亂,由於秦御事件,而不可避免地升級了。現在,和平山已經分成了三派,正圍着砍頭臺,劍拔弩張。
胥天照提着劍,已經被氣得倒退了三步。他一直想用理想把這些悲慘的人們,緊緊地團結在一起,但他現在看到的,卻是這樣的田地……
“秦御……”胥天照看着秦御,無力地說道:“看來,你說的都是真的……只是我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快地就到來……”
秦御一笑,道:“不管面對什麼樣的戰爭,我們都會站在一起,不是嗎?”
胥天照也悽苦地一笑,道:“我永遠不想面對,這樣的戰爭。那麼,勇士……你能幫我找一條和平的解決之道嗎?”
秦御道:“我倒有一個辦法,只是要死一個人……你能接受嗎?”
“是我弟弟嗎……”胥天照問道。
“不是。”秦御道。
“那就去實施吧……”胥天照說道。
於是,秦御接過了胥天照的劍來,然後,走到了胥天明面前。
“大家都不要慌——”秦御舉着劍,道:“剛纔二當家說,他大哥在行刑的過程中動了手腳,放了我的水。那麼,現在,我們就來動一回真格的吧——二當家,你想讓幾個手下,來挑戰我呢?”
胥天明看了看秦御,又把眼睛又望了雷鳴了。
還不等胥天明開口,雷鳴已經一下子跳到了臺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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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雷鳴吼着雷鳴一般的嗓音,一邊向秦御走來,一邊抽出劍,把劍在自己鐵皮的護腕上磨得“錚錚”地響。“我看你如此輕易地打敗了十三鷹,不知道你,你能不能如此輕易地打敗我……”
秦御看着雷鳴,一把丟掉手中的劍,道:“是嗎?那麼我讓你一把劍,兩隻手,免得有人說我不公平。”
雷鳴一笑,道:“秦御,我勸你最好快點把劍撿起來。不然,你會馬上死的。”
“那就來吧,我似乎已經等不及了呢?”
雷鳴一聽,大叫一聲,將劍向秦御的頭上砍了下去……
……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大喊,從城牆之上的瞭望臺上傳了開來。
“敵人進攻了——”
接着,號角聲長長地撕裂了天空,在和平山上回蕩了起來。
這一聲號角,就像是死神的刀子一樣,一下子插進了人們的心中。整個和平山,頓時亂成一團了。
胥天照仗劍站到刑臺的中央,大呼道:“所有人,立刻上城牆,按照一套方案,準備戰鬥!”
此時,雷鳴正一劍向秦御刺去。秦御退後三步,站在了刑臺的邊緣上。胥天照一見,三步並兩步,竄到雷鳴面前來,將劍直指他的鼻尖,道:“戰事急迫,有敢內鬥者!斬!”
雷鳴一聽,退後兩步,收劍在手,看住了胥天明。
胥天明一下從擔架上翻身下來,道:“還看什麼,上城牆啊!劉大忠打到眼前來了!”
說罷,全和平山的人,都一涌向城牆上奔去了。
整個刑場,頓時成了只剩下了一片腳印。
胥天照在人羣之中回過頭來,見秦御還留在刑場上,便道:“秦御,你還等什麼——這也是你的戰爭!”
秦御回頭,一笑,道:“等一下,大哥——我再給你多找一名戰士!”
說罷,他一劍砍斷了綁住劉星的繩子,然後,道:“雞公頭!想不想跟我!”
劉星渾身哆嗦着,道:“大哥……救我……”
秦御把劍塞到劉星手裡,然後,如抓雞一樣地,把劉星掖在了掖下,就朝城牆上奔了去。“用劍保護你自己吧。現在,故事已經進入到高潮了!”說着,他就踏着臺階,三步竄上了城牆。
城牆上,和平山的士兵們,已經如蟻一樣地移動了起來。他們有的擡石頭,有的點火把,有的裝油桶,有的上彈弓,都忙得不可開交。其它地方,還有人在源源不斷地趕來。他們是輪番休息的士兵,但現在,誰也不敢談休息兩個字了。
胥天照和胥天明兩兄弟,都站在最高的瞭望臺上,緊緊地注視着遠方。其它的指揮官們,也都緊握着劍,匆忙地在士兵們之間走動着,表情,嚴肅得似乎要跌下臉皮來。
石頭,已經如小山一樣地堆在了城牆上。弓箭手,正躲在牆垛後面,把箭上上弦。敢死隊,都已經脫下了上衣,在頭上纏起紅色的飄帶。拋石機,正吱吱嘎嘎地被裝填着石頭。經過一個多月的準備,現在,其它山的工事,已經頗具規模了。但是,這一切,都還要等着戰爭來考驗。
在這個島上,戰爭是評定一切的唯一準繩。而劉大忠也正給和平山帶來了這個。
一通鼓聲傳來,遠處的山腳下,一陣塵煙泛了起來。
不久,一個衣着寬大,體型魁梧的人,就從那漫漫的煙塵裡,向其它山走了過來。
遠處羣山裡的鼓聲,在響了一通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動靜了。好像敲鼓的人,都突然死光了一樣。
浮在空中的煙塵慢慢地飄了下來,那個身材魁梧的人,漸漸被人們看得了明白。
他是一個士兵,身上披着一件寬大的血紅色披風,看起來,似乎是士兵中的頭。
他的坐騎,是一頭雄壯的犀牛——天,在這樣的島上,居然還有犀牛!——犀牛就像一臺壓路機一樣,緩慢而沉重地一步一步向和平山走來。一步一個坑。殺人島並不輕軟的土地,被他的四隻大腳,踏出了一竄煙塵。踩着這煙塵,犀牛和士兵來到了和平山城牆外一百多米的地方。
胥天明站在指揮台上,看着士兵的到來,向他大哥說道:“大哥!射死他!”
“不!”胥天照一擺手,道:“我們不能因爲他,而暴露出了弓箭的射程。”
胥天明道:“那我們就在這裡看嗎?”
胥天照手按劍柄,望着士兵,道:“不,我們在這裡等。”
說着,犀牛已經踏着它厚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向和平山的城牆走了來。
這時,和平山的士兵們,都清楚地看到這個敵方的士兵了。然而,幾乎每一個看到這一幕的士兵們,都從臉上,透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懼!
這確實是一個莽大漢——至少,體型是這樣的——他有一具不下三百斤的身體,身高至少一米九八。他那件披在身上的披風,就像沾滿了人血一樣,紅得讓人心顫。那一串掛在胸前的裝飾品,碩大無比,泛着灰白色,很容易就能讓人猜到,那是取至於人身上各處的骨頭……而他的面貌,更是凶神惡煞,特別是那兩條眉毛,就你一對正反的“飛”字一樣,張着須角橫掛在他的額邊……
一走到城牆之下,那個大漢就仰天噴出一團白汽來,對着和平山的城牆大吼道:“胥天照!敢不敢出來受死!“那聲音,就如雷一樣,撞在了和平山的城牆上,同時,也插進了和平山士兵們的心裡。
而就在這時,和平山瞭望臺上的號角,又響了起來。全和平山,再一次騷動了。士兵們,都俯到了城牆上,向遠處看着。胥天照也帶着將領們,站在了指揮台的邊緣上。
只見遠處如埋伏着千軍萬馬的山裡,士兵們如蟻點一樣地鑽了出來。又一通鼓聲響起,那些如蟻一樣的士兵們,都匯成了一片,夾雜在各式各樣的攻城器具裡,向這邊壓了過來。和平山的人們,都倒抽了一口涼氣。沒有想到,短短一月的時間,劉大忠的部隊,就已經到達了這樣的規模。
然而,部隊向前推進到距離和平山,大約還有三千米的地方,就不動了。又一陣鼓聲傳來,兩個人,騎着馬,從部隊裡脫離了出來,開始向和平山駛進。
“他媽的!三個人!”雷鳴看着,暴跳了起來:“大哥!我讓我下去,砍翻他三個狗日的!”
胥天照看着遠方,頭也不回地道:“守着!我們只要守着。”
於是,和平山的人,就眼睜睜地看着,那三個人,聚到了和平山城下。
他們在距和平山城門約兩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如在海邊渡假一樣,他們從馬匹身上取下了一張張牀單,鋪在了地上。
伸一個懶腰之後,大漢開始解下身上的鎧甲。另兩個也相繼解下了身上的鎧甲。
然而,解下鎧甲之後,他們還沒有停止。他們又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間,然後,脫下了他們的褲子。
三個光着屁股的人,背對着了和平山。他們呈一字形排開,然後一齊彎下了腰去,向和平山的士兵與將領們,扭起了他們的屁股。
“媽的!且有此理!”胥天明從擔架裡支撐着起來,叫道:“大哥,射死他們!”
胥天照回過頭,看着他,道:“你不知道,我們的弓箭,只能射一百五十米嗎?”
“那就用弩機啊!”胥天明不服氣地道。
“弩機太大,根本就瞄不準。”胥天照說道。
“那怎麼辦!就看着他們羞辱我們嗎?”胥天明吼道。
胥天照回過頭來,一把把弟弟提到眼前來,道:“現在,我是首領!唯一的,不可置疑的首領!如果誰要在戰鬥中指手畫腳的話,那我就會按軍法來處置他——你知道軍法是怎樣寫的,是吧?軍法還是你主的筆,是吧?”
說着,胥天照就丟下弟弟來,又看着了那三個士兵。一邊看,他一邊說道:“在古代,這就叫叫陣。大家可要慢慢適應這些——我們現在,就是一羣古代人。”
說着,三個士兵已經做起了一些極度猥褻的動作,到最後,他們居然扮起了同(心)戀,在和平山的城牆外(裙)交了起來。
和平山的士兵們,都陷入了一片沉悶之中。雖然出城有危險,但他們此時,都覺得自己太窩囊,都覺得,不顧一切地衝出城去,一刀一槍地殺一陣,才叫作痛快。
然而,首領沒有下令。
然而,那三個士兵已經笑了起來。
他們的笑聲,很洪亮。在這死寂的戰場上,人們甚至能聽見那變態的換氣和轉折。
那三個人,已經去了。他們光着身子,跨在了馬背上。
一路走,他們一路齊聲喊了起來。
“胥天照——”
“懦夫!”
“胥天照——”
“雜種!”
“胥天照——”
“畜生!”
“胥天照——”
“狗日的!”
……
“嗖!”——一聲弦響,一枝箭,從和平山的指揮台上飛出,向敵軍的一個士兵的背後紮了去。
“嗖嗖嗖!”——無數枝箭,發出了一陣如蜜蜂出巢一樣的嗡鳴聲,從和平山的城牆上,向那三個士兵飛了去。
箭就像蝗蟲一樣,長着翅膀,向那三個人撲了去。那三個人的身後,就像下了一場箭雨,噼裡啪啦地,一網亂箭插進了他們身後的土地。
那三個士兵轉過了身來。看着在面前呈一個湖泊狀的箭陣,他們大笑了起來。這一次,他們笑得更開心了。
因爲和平山的箭,最多隻能射一百八十米。而最近的,只是跌落在了城牆下面。
胥天照回過了頭去。看着他的弟弟,道:“誰讓你放的箭?”
胥天明一聽,惱怒地道:“他們這樣罵你都無動於衷嗎?你還是不是媽生的!”
“現在是打仗!”胥天照突然怒吼道:“不他媽的是在爹媽面前告狀!——把他給我捆起來!如果他再亂來,就給我剁了他!”
胥天明掙扎着:“胥天照!你想毀了我嗎!你想毀了和平山嗎!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小人!”
胥天照回過頭來,狠狠地看着他的弟弟,兩眼冒出了火光。突然,拔出劍來,一劍就向自己弟弟的頭上砍了去。
“廢了你!”一聲陰冷的聲音從胥天照口中衝出。
“叮——”一陣火花亂濺,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雷鳴已經拔劍,擋住了胥天照的劍……
“雷鳴,你想在陣前造反嗎?!”胥天照盯着雷鳴冷喝道。
雷鳴也緊盯着胥天照道:“大當家!你想陣前殺將,亂我軍心嗎!”
就在這個時候,號角聲再一次響了起來。而這一次,劉大忠軍中的鼓聲,幾乎是與和平山的號角聲同時響了起來。
——內鬥在無聲之中終止,一干人,都自覺地聚到了城頭上來。
敵方的部隊已經又向前壓進了一千米了。現在,他們在距和平山兩千米的地方駐紮了下來。人馬的喧譁聲,和平山的士兵已經可以聽見。各種攻城的器具,也在煙塵中,現出了身來。天啦,劉大忠居然有如此多的士兵和馬匹,就算他們都擺出來,讓和平山的人殺,這恐怕也夠他們殺一陣子吧。
這時,敵軍軍中,又一通鼓聲響了起來。士兵們所組成的隊伍,如一條剛剛睡醒的龍一樣,慢吞吞地在地面上活動了起來。不久,一支三百人的小隊,從大部隊中分化了出來。他們騎着馬,套着馬車,帶着各式各樣的器具,向和平山過了來。
一陣陣煙塵,從這支隊伍的腳下升騰了起來。在那煙塵之中,有一根根如柱子一樣的物體,在向天空突兀着。伴隨着一陣緩慢的吱嘎聲,那三百人帶着這些奇怪的物具,來到了和平山城下一百五十米的地方。這是一個保險的距離,他們已經試探過了。
這隊人,雖然人數不多,但他們的裝備卻很精良。他們都穿着厚重的鎧甲,帶着奇怪的器具。這些器具很特別,也很有規模。不用說,它們是用來攻城的。因爲這些器具的高度,正好等於和平山的城牆。
但是,跟隨在部隊之後的另一些器具,和平山的人,包括胥天照,卻都看不懂了。那是一些扁平的,如盒子一樣的東西。它們就像一個個小舞臺一樣,被拖在馬車後面。地上的煙塵,就是這些東西搞出來的。
但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應該是用來打仗的吧。現在,劉大忠與和平山,已經只剩下戰爭了。整個殺人島上,也只有戰爭了。現在,這些東西已經被劉軍士兵拖到了前面來。它是什麼,用來幹什麼的,馬上人們就會知道。
這些東西,已經被成片地鋪在了地上,出人意料的,它真的是一個舞臺。現在,劉軍士兵們,都站到了這個舞臺上,然後,摘下了自己的頭盔。一張張花裡胡哨的鬼臉,從頭盔裡現了出來。鼓聲停止,一聲極不協調的嗩吶聲,在嚴肅的戰場上響了起來。所有的人,都愣了。然而,緊跟着,又一陣鑼鼓聲響起——這不是戰爭的前奏,這是戲劇的開場……
“咚嗆咚嗆齊咚嗆……”
和平山的士兵們花了一個多月時間,來準備這場戰爭,然而,現在,他們等到的卻是一場戲。
這是一場很拙劣的戲,雖然看起來像京劇,但卻沒有一點京劇的章法。然而,這個戲並不是拿來娛樂人的,無論是演員還是觀衆,都心知肚明。是的,這是一種威懾,這是一種挑釁。
在戲中,一個國家去攻打另一個國家。扮成將軍的演員在開戰之前,拿出了一張紙來。他照着紙上唸了道:“舉國投降,加官進爵;半路投降,首級可保;破城投降,官兵喪命;被俘投降,雞犬不留!”
念罷,兩軍就開戰了。一陣熱鬧聲中,那一國被攻了下來,所有的士兵,都被俘了。就演員來說,他們有五十幾個。
這些被俘的士兵,都被帶到了攻城車上,再成排地跪了下來。將軍也跟着這些人上了來。他一臉炭黑,鼻孔直衝着天。
攻城車就在距其它山城牆二百米不到的地方。它的高度與城牆相當。其它山的士兵們,甚至都能看清演員們臉上的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