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馬、向三家,雖然驚喜,卻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不明白曹操如此說法,有何用意。
現場心裡最有底的,便是許蒙和黃承彥父子。許蒙自不會說話,黃順身份不夠,所以,對曹操的迴應,只能由黃承彥來。
黃承彥一笑,說道:“丞相宅心仁厚,黃某代表襄陽百姓,在這裡叩謝丞相大恩。”說完,起身,恭敬行跪拜禮。其他七姓,自是慌忙跟隨,連曹操衆謀士,也在許蒙帶頭下,跪了下來。
曹操滿意的點頭,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忙親自起身,扶起黃承彥。
黃承彥又道:“吾輩乃大漢子民,此生不變。後輩之事,自有後輩操心。吾輩已老,惟願在家頤養天年,軍國大事,不再過問。”
黃承彥此言,信息豐富,先向曹操表明態度:即使你施恩,我等也不會變換門庭,效忠於你。但後輩如何抉擇,我們可以撒手不管。反正,差不多的後輩,都被劉備網絡了去,剩下的,都在黃順的夏吟坊裡,這種白話,黃承彥說的硬氣。
對曹操所言的維持原狀,黃承彥往後退了一步,表示徹底交出軍政大權,不與曹操治下的州府有牽連。另一方面,也給了曹操一個態度:曹操的荊州,絕非劉景升荊州第二,十姓願意讓權。
黃承彥的表態,龐、馬、向三姓自然擁護,蒯、蔡兩家,也無異議。畢竟,四姓的退出,就代表他們兩家的勢力增長。有曹操維持原狀的表態,就能阻擋住所有覬覦荊州的所有外來勢力。
這個結果,雖然比原來設想,讓四姓保持了家勢,未受影響,蒯、蔡兩家心有不甘;但自己的勢力增長,卻大大超出原先設想了。一個原地踏步,一個平步青雲,日後十姓,就是蒯、蔡兩家執牛耳了。
甚至不用多長時間,十姓的說法就不存在了,而是變成二姓的稱呼,其他幾姓,將逐漸淪落爲普通豪門大戶。
蒯、蔡兩家心中暗喜,而曹操見四姓態度軟化,心中也是大喜:假以時日,定能將荊州士層之心,徹底拉攏過來。
是夜,曹操不談公事,只敘感情,氣氛融洽。只在蔡瑁談及曹操兵不血刃,拿下荊州,何不順勢東下,橫掃江東的話題時,這纔有了爭議。
當夜最大的獲利者,衆人公認是蒯、蔡兩家。這兩家也是春風得意,周旋於新朋故舊之間,頻頻舉杯,氣焰張揚。對此,四姓可以視而不見,但曹操衆謀士,卻看了心中憋氣。
你一個新降者,未有寸功,便在這裡,在我們前面喧賓奪主,好似你在盡地主之誼,我們反而成了你的客人。
我們纔是跟隨丞相大軍,打進襄陽的人,該是我們以勝利者的姿態,接受你們這些投降者的恭賀纔是。
加之大撈一筆的如意算盤落空,衆人心中有氣,便有了處處的針鋒相對。這在談論人文風情時,尚可以“熱烈”形容,看不出什麼,但一旦談及正事,就只剩劍拔弩張了,雙方對立態勢明顯。
蔡瑁的主張不算錯,至少在大部分人心中,都覺得,大軍未打一仗,荊州相當於白得,就勢打江東,合情合理。但在此時,蔡瑁卻成了衆謀士聲討的對象。
什麼江東非比荊州,南北人文迥異,如今準備不足,戰端不宜輕啓;什麼荊州新附,當安穩經營荊州,待荊州穩定後,再圖江東;什麼江東水軍精悍,大江之上,曹軍難敵等等,所有能想出的理由,衆謀士你一言我一語,全禿嚕出來了。就是一個目的:我反對蔡瑁的提議。
蔡瑁喝的有些暈乎,現在成衆矢之的,一下嚇醒了:這是怎麼啦?怎麼全衝我來了?
蔡瑁在撓頭:引誘曹軍過江決戰,這不一直是四姓的主意嗎?自己不過隨口提了一句,四姓不加以附合就算了,怎麼曹操的謀士矛頭全衝着我來了?
曹操何等人,對衆謀士的心理把握,入木三分:不就是荊州這塊肥肉沒份吃,心裡不平衡嗎。在鄴城之時,就是你們,跟我大談特談拿下荊州,順勢而下江東的好處,現在倒好,一個個只顧私利,發泄私憤,而不顧朝廷大局。
曹操見慣了大風大浪,這種場合,當然應付自如。曹操喝了一杯,對在一邊自己嘿嘿傻樂的黃順說道:“如此大事,意見不統一,很正常。就讓我們聽聽黃家千里駒的意見吧。”
黃順自得到曹操的玉佩,心裡那個爽。對後面的事情,就沒怎麼上心,只是在腦子裡意淫將來見到曹丕、曹植的情形;想象自己帶人,把夏吟坊建到鄴城的情形。
曹操這指名道姓的一問,把黃順從自己的世界裡拉了回來,稍一驚愕,迅速冷靜下來。
這個問題,黃順早就有所準備,所以,不至被問的啞口無言。
“丞相,順勢下江東,確實是很美好的願望,也有極大的機率能夠成功。但先穩住荊州,訓練荊州水軍,幾年之後,江東就是丞相屠刀下待宰的羔羊。放着十拿九穩的路不走,幹嘛要去冒風險呢。”
此話一出,蔡瑁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這個黃順,站哪邊的?誘使曹軍過江,是你們心心念唸的事,如今你竟然反對?
相比蔡瑁的不解,四姓各族長一愣之下,旋即理解的點頭:曹軍過江必敗。萬一曹操日後追究起來,建言過江的,難免不受到牽連。爲人謹慎的黃順,當然要規避此風險。反正,自有大把的人勸說曹操過江,不差四姓這幾張嘴。
“喔?”曹操也沒想到黃順會如此回答,“當初你辛苦過江,難道不是聯合江東,共同對付我嗎?我不過江,你們還怎麼聯合?”
黃順毫不驚慌,答道:“爲家族安排後路,纔是此行主要目的,聯合江東,對付丞相,則是捎帶着。現在,孫權遇上大麻煩,自顧且不暇,哪有功夫照顧荊州。聯合一事,自是不用再提。”
曹操好奇道:“孫權遇到什麼麻煩了?”
於是,黃順把孫翊一案經過大體說了一下。當然,徐氏的事有所保留,訊息來源,也說是徐慎主動發給自己的。
黃順話音剛落,許蒙第一個站出來,建議曹操道:“主公,如此,迅速派兵過江,正在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