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看完了信,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彭義斌真是義士啊。”
“百戶,我們首領希望你棄暗投明,他情願讓出位置,恭請百戶上座。”那名送信的騎兵恭敬的對高俊說。
“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聶敢,是紅襖軍的騎兵隊正。”那名騎兵重頤闊面,看上去十分威武。
“紅襖軍當中果然豪傑輩出,可惜,可惜!”高俊懊惱地拍了一下桌子。“我稍後就會給彭頭領回信,請聶隊正在此稍候。”
聶敢聽出來高俊是不打算投降的,也重重地對高俊施禮:“也請高百戶再多考慮。”
高俊沒有答話,而是離開了指揮部,前往壽張縣城。
此時城外聚集了數千村民,偶是從壽張各地逃到縣城想要避難的,但是無論他們怎麼哀求,壽張縣城四面城門依舊紋絲不動。
高俊帶了十幾名軍兵趕到此處時,城外已經聽不見多少哀聲,村民們在城外已經整整哭了一天,此刻都是意氣消沉,沒有人還能繼續哀求下去了。
“城上的,我是押剌百戶的親管、敦武校尉高俊,你們傳信給張通古,我有事情和他說。”
“誒,誒。”守衛城牆的都是縣裡的弓手,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看到城外的人這麼慘,心裡也都過意不去,聽見高俊叫喊,趕緊答應。
片刻之後,十幾個人簇擁到縣城女牆之上,站在最前面的是個穿青綠色官服的人,正是壽張縣令張通古。
“張明府,這些人都是你治下的編戶齊民,如今賊寇將至,生靈塗炭,你爲何不打開城門,容納災民?”
“這些人中孰知混沒混進紅襖賊的奸細,本官守土有責,不可輕易啓閉城門,一旦城池有失,悔之晚矣。”張通古得意洋洋地對高俊說:“高百戶爲何私離汛地,來我壽張?等到此戰結束,本官定要上書東平府,好好告你一狀!”
“明府,面對這近萬災民,你就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明府如果開城門,可以全活數千生靈啊!”
“老爺啊,求求你救救我們吧!”災民們跪倒一片,用力的磕頭,有的老者磕的滿額都是血也不敢停,齊聲請求張通古把他們放進來。
張通古勃然變色。“高俊,你不要不知輕重,江山社稷相比於小民孰重孰輕,你不是不知道。哪怕是壽張的人全都死光了,壽張的城也不能丟。”
“你!”高俊勃然大怒:“張通古,你不要不識好歹!”
“高百戶不要跳腳,本官還要告你一個不修官箴之罪!”張通古哈哈大笑。
“張通古,你今天逼着數千人去死,等到此戰結束,我定要衝進壽張,懲治你等!”
“你先活過這次再說吧!”張通古狂笑着帶人下了城牆。
高俊既失望又不失望,或者說,他早就知道是這種情況,只不過是想把張通古的嘴臉在衆人面前暴露出來而已。我不其然,聽完兩人的對話,所有的災民都是一副痛恨的樣子,面對城牆咬牙切齒起來。
“民心可用!”高俊心裡想到。
趙汝凡被何志也特意派來,當作新開拓區的民政負責人,從昨天開始,他就忙得腳打後腦勺,眼下剛剛把高俊口述的給彭義斌的回信寫完。高俊又來詢問:“以你看,安置城外的災民需要多少錢糧?”
“咱們現在收上來的錢糧肯定不夠,要從小山墩堡再領取一些。”
“好,你立刻開一個單子,我會告訴何志也,一應全部滿足。”高俊斬釘截鐵的表示:“我現在就去對村民們做出承諾,咱們要對壽張縣的一切負責。”
正當高俊準備組織城外村民的時候,彭義斌收到了高俊的回信。
“彭兄親鑑:
勾踐礪國,曾有臥薪之日;淮陰神機,不免胯下之辱。銜命受辭,忍辱負重,此所必爲也。
夫今天下之事,金宋聵聵,夏理昏昏,惟塞北鐵木真者條理善陳,好戰忍殺,修三務而重賢,提六軍而圖大,此必爲中國之禍也,吾曾一遊塞北,深知若此,故不願兄弟鬩牆,爲敵者資也。
吾事朝廷,屈微被身,豈意獨身之歡快,但計萬民之疾苦,何惜廟堂之位,心甘逋逃之藪,唯獨不願見中原陷黑韃之浩劫,故不得己也。願兄能識此意,莫再相逼。
高俊謹啓。”
彭義斌看完了信,心中十分疑惑,在之前的幾封書信當中,兩個人可以說是坦誠相見,高俊也明明白白的表示自己並不忠於金朝。可是如今他給出的理由卻是爲了防備鐵木真,不願意兄弟內戰,這個理由,彭義斌就接受不了了。
關於鐵木真的事,彭義斌只是略微有些聽聞而已,據說這是塞北黑韃人的首領,去年剛剛在和河北消滅了十萬金軍,聽上去確實很厲害,但是現在就斷言他是中國之禍,並且因爲防備他而不願意離開金朝,彭義斌不能理解。
“前鋒到了哪了?”
“彭頭領,前鋒已經進入壽張,抵達桃花村,在那裡我們看到了金人的遊奕。”
“就以桃花村作爲前沿,修築壁壘,等待時全的到來。”
“得令。”
衡玉彬的大軍已經前進至壽張縣城南側十里處,先鋒覘騎甚至已經看到了縣城的牆壁,自然也看到了城下的數千災民。
“也就是說,高俊正在給這些人分發糧食,提供住處?”彭義斌有點吃驚。
“首領,咱們現在衝上去,說不定就能幹掉高俊。”
“哪有那麼容易?他身邊的五百勁軍難道是吃素的嗎?”彭義斌搖搖頭。“咱們紅襖軍起事,就是爲了讓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太平,既然高俊願意撫慰災民,我彭某人當然要賣他這個面子。現在要做的,是撫慰咱們控制區的人,要讓壽張的人看到,咱們紅襖軍比他高俊更加愛民。”
“沒錯,後方不穩,地動山搖,兄弟們也沒心思打仗。”李參議點點頭,開始起草安民榜文,派出人手撫慰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