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虞侯找來各自的隊正、隊副,分別在三個方向紮下了營地,整個軍營就像是一個等邊三角形一樣,潘正、郭延嗣、僧虔分別在三個方向拱衛着高俊、何志也的牙帳。
即使是再混沌無知的人,這會也意識到何志也的地位沒有他們想象的那樣虛弱了,高、何二人依舊共處一帳,親如手足,不過也爲潘正發現、周虎發揚的那個秘聞增加了可信度。
孛端察爾買來了油藥,今天當值的是潘正那一隊,他們十個人負責今天的晚飯,燒好之後由孛端察爾檢查勘驗完畢,全都用餐。孛端察爾把買油藥的賬目交給馮達勘驗,確認後樓升記錄歸賬,這樣的新奇規矩絲毫不使他們厭煩,每一步都認真的執行了。
當天晚上,高俊和何志也討論的是軍兵薪資的問題,搞出一點初步方向之後,何志也開始埋頭編寫初稿。高俊頗爲疲累的伸了個懶腰,掀開帳篷的簾子,在月光裡凝視自己的軍兵們。
高俊信步在帳篷間走着,守夜的軍士紛紛問好,這些人都來自郭延嗣下面的一個隊,九個隊按照日程表輪流當值。高俊點點頭回禮,沒有出聲,巡視完人住的帳篷之後,又到了拴着牛馬牲口的馬圍那裡。
高俊現在擁有十頭牛、二十二匹馬,這些牲口讓他心裡很是踏實,沒有這些東西,他起碼需要上百號勞動力才能彌補差距,這些牛馬在船上得虧李銘的照顧才能一路有驚無險的到大名府,除了有四匹馬、一頭牛目前狀況不算太好之外,大部分都是健健康康的。
靠近了高俊才發現,馬圍裡面居然還睡着一個人,仔細一看,正是李銘。
“高郎君?”李銘一骨碌爬起來,給高俊行禮,倒把高俊嚇了一跳。
“你剛纔看見我了?”高俊拍了拍胸口,平復一下心情。
“我剛纔睡着了,是馬看見你了。”李銘恭敬地站着,高俊示意他坐下,自己也躺進馬位子裡面的乾草上,這些乾草乾燥柔軟還挺保暖,比起帳篷的被褥和船艙的甲板還強一點。
“這些馬匹還能告訴你什麼?”
“很多……他們自己的情況,我的情況,天有多黑,人有多少,我的箭應該射向何方,附近五里之內有沒有人……他們的眼睛比我們的強,能看到咱們看不見的細微變化。”
“人的眼睛要看的太多,就不關心這些了。”高俊擺擺手。“好騎兵都能像你這樣,和戰馬親密無間嗎?”
“好騎兵就應該能做到,可是騎兵不多了。”李銘也躺了下去,和高俊繼續說:“現在找個能懂馬的意思的人太少了。”
“話說這次,我沒給你們騎兵一個編制,你是怎麼想的?”
“一開始挺懊惱,現在也想明白了,家底太薄,養不起。”高俊推心置腹,李銘也就無所顧忌了,把心裡的想法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別看咱們有二十二匹馬,真正的戰馬只有五匹,還有五六匹可以充當戰馬的,就算是精細打算,最多也只能弄五個騎兵,太少了,不如不搞,反正用不着。”李銘打開話匣子就合不上了。“養一個騎兵也太貴,想和黑韃打仗,就至少一人三馬,光是軍馬的芻糧就不知道要多少。”
聽見李銘能考慮全都的情況,而不是拘泥於騎兵這一小塊自己的領域,高俊心裡是非常滿意的,良久,他才嘆了口氣。“李銘,我們沒有你懂騎兵。”
“郎君,你這?”李銘心頭一熱,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銘,你說組建一支騎兵,最長久的打算應該是什麼?”
“養馬。”李銘毫不猶疑的回答。
“哦?”這個答案大致在高俊的意料之中,所以他靜靜等待李銘接着往下說。
“騎兵容易練,但是戰馬難得,好的戰馬,既要血統純良,體型高大,又要長期訓練,能夠不畏鋒矢,衝鋒陷陣。這種馬,一般的農戶家裡養不出來,都是幾個羣牧所才能出戰馬。這些羣牧所多肥草,少蚊蚋,既有大量的糧草可以餵養戰馬,也有寬闊的場地每日跑馬聯繫。”
“跑馬?”高俊沒頭沒腦的差點笑出來。
“戰馬不同於農馬,每日奔馳才能筋骨強健,所以蓄養戰馬必須有大片的空地,可以供戰馬馳騁。具體如何養馬、選馬、育馬,我也不是特別懂,只有羣牧所的羣牧官、詳穩脫朵、知把、羣牧人懂這些東西。”
高俊點點頭,委託李銘幫忙好好照顧這些牛馬之後,心情並不輕鬆的回到了牙帳。
宋代是一個轉折點,北宋開國時有戰馬十七萬匹,爲歷代開國之最,但是戰馬的培育工作卻一塌糊塗,這和宋朝不抑兼併,大地主大量侵吞草場有關,缺少能夠蓄養戰馬的場所。再加上用來穩定優勢性狀的回交法(讓具有優勢性狀的馬匹近親相交)被士大夫抨擊“有礙人倫”,宋代的馬種已經有了退化的先兆。
最大的變數發生在元代,和大家所想不同的是,蒙元的戰馬蓄養遠遠不及漢唐,而且由於矮小的蒙古馬涌入,中原馬也開始了令人驚訝的退化,近千年的培育工作毀於一旦。
高俊下定了決心,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戰馬的培育,最近一年就要創造條件開始。此外,耕牛、驢騾、家豬、綿羊、雞鴨、中華犬的選育也要進行,這纔是真正的千年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