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聲陣陣,塵土飛揚。
“冥海歸元勁?什麼來歷?”飛淵面露思索之色,顯然是聞所未聞。
任以誠道:“他的創始人,號稱養生主,名君尹棲霞。”
“沒聽過。”飛淵搖了搖頭。
任以誠道:“此人跟你來自同一個地方。”
“啥米呀!他也是道域之人。”飛淵驚訝之下脫口而出,隨即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了。
“所以,這門絕學也算是跟你有緣。”
“任大哥,原來你早已看出我的來歷了。”
“行走江湖,若是連這點兒眼力都沒有,那我不如干脆回家奶孩子好了。”
飛淵聞言,不由吐了吐舌頭。
任以誠緩緩道:“言歸正傳,冥海歸元勁的宗旨,便在於向萬物借氣,化爲己用。
畢竟人力有窮盡,而天地之力無窮,練至最高層次,可臻至萬化冥合的境界。”
“萬化冥合……”飛淵喃喃重複,細細品味。
須臾。
飛淵恍然眼前一亮,興奮道:“意思是人與天地萬物相融,功力便可無窮無盡,源源不絕,對不對?”
任以誠滿意的笑了笑:“不錯,但這前提是你的身體能夠承受的住才行,我說了,人是有極限的,超過極限便會反傷自身。”
飛淵秀眉微蹙:“這個道理我懂,唉!可惜了,這麼厲害的武功,卻偏偏要自廢武功。”
任以誠沉吟道:“蜒植以爲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爲室,當其無,有室之用,這幾句話你可曾聽說過?”
飛淵當即點頭:“我知道,是《道德經》中的內容,我有讀到過。
嗯……就像這車廂,因爲裡面是空的才能夠讓人乘坐,所以想要容納天地之力,就必須要讓自身保持在‘空’的狀態。”
任以誠悠悠道:“所謂大盈若衝,其用不窮。
海納百川,是因空無,以無用驅有用,是爲無窮之用,因無用而成無窮之用,因空無而至無所極限。”
這其實就是摩訶無量的道理。
“我懂了。”飛淵若有所思,眸中大放異彩。
“現在我就把心法口訣傳授給你……”任以誠徐徐開口。
冥海歸元勁其實並非武功,而是術法。
自君尹棲霞後,當世只有兩人修習過。
道域有四大宗門。
除去飛淵出身的仙舞劍宗之外,尚還有神嘯刀宗,紫薇星宗,以及陰陽學宗。
這兩人便是出自其中陰陽學宗,分別是休琴忘譜逍遙遊,行詩樂苦詠天涯。
前者如今仍在道域。
後者則加入了絕命司的閻王鬼途,效忠徐福。
爲保持肉身不死,他對自己施以禁術,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卻也因此而可以隨便更換身軀的部位。
在絕命司多次爲其更換身軀的過程中,暗中窺得了《冥海歸元勁》的全貌。
任以誠後來將絕命司所有記憶融會貫通的時候,發現了這門絕學。
可惜,那個時候他修煉皇世經天寶典已經小有所成,實在捨不得自費武功。
另外,他也覺得外來的力量,始終不如自己修煉來的心裡踏實。
不過話又說回來,當年他若是先得到了這《冥海歸元勁》,想來也不會拒絕。
馬車一路疾馳,衝向黑水城。
飛淵潛心參悟口訣。
“不對。”任以誠突然皺起了眉頭。
飛淵聞言回神:“發生何事了?”
任以誠皺着眉頭:“我好像忘了些什麼事情?”
“是不是跟元邪皇有關?”
“不是,算了,應該不重要,想起了再說吧。”
黑水城入口。
蹄聲戛然而止,幽靈馬車停在了樹林中。
兩人都不是第一次來這裡,熟門熟路的進了城。
破窯外。
“你們回來了,情況如何?”大匠師迎面而來。
任以誠聳了聳肩,幽幽嘆道:“這九界天運不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佛劫雖平,卻又來了魔災,苦了這黎民蒼生啊。”
“魔災?難道是魔世又攻來了?”大匠師古拙的面容滿是驚愕。
飛淵道亦嘆了口氣:“前輩一猜即中,萬萬沒想到,走了個千年大智慧,又來了個死而復生的魔世霸主元邪皇,任大哥說的沒錯,世道不平啊!”
大匠師神色一凜,但旋即看着兩人:“瞧你們這神態,還有閒心長噓短嘆,想來事情並不算嚴重。”
飛淵登時對他豎起了大拇指,讚道:“大匠師前輩真的是目光如炬,姜果然是老的辣。
元邪皇已被任大哥所傷,短時間內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大匠師神色稍緩:“沒事就好,對了,廢蒼生和魯缺呢?”
“呃……”任以誠面容一僵。
他和飛淵對視了一眼,終於想起自己忘記的是什麼事情了。
廢蒼生和魯缺還在金雷村。
“咳咳……”任以誠仿若無事道:“他們在後邊,我和飛淵有些私事要處理,就先行了一步。”
大匠師點點頭,不再多問。
只要人沒出事就好。
“談風月,評聖愚,撫劍笑公輸,巧奪班門明夜火,鋒海照寒軀。”
伴隨着沉冷的聲音,就見鍛神鋒手搖羽扇,緩步而來。
“鍛神鋒!”
飛淵目光一凝,咬牙切齒的擠出三個字,鏘然一聲,腰間佩劍,隨心不欲倏地離鞘。
身形隨之閃動,劍鋒疾刺而出,寒芒飛瀉,猶如雷光迸射。
轉瞬,已逼至鍛神鋒身前不足一尺。
“嗯?”
鍛神鋒眉頭一皺,不見有何動作,驟然出現在尋丈之外。
“小丫頭,你做什麼?”
飛淵瞪着他:“你還敢問?”
雖然知道鍛神鋒是一片好心,但不妨礙她要發泄一下這口在心中憋了很久的怨氣。
鍛神鋒淡淡道:“小丫頭,鋒海主人願意爲你多花心思,這是對你的榮寵,你應該感到榮幸。”
“算了,不跟你計較。”飛淵冷哼一聲,翻手將劍收回了鞘中。
任以誠邁步上前,問道:“鍛先生,這是準備回鋒海嗎?”
鍛神鋒搖頭:“非也,我是來找你的。”
“哦~?”
“你可知你的那對兵器有着重大缺陷?”
“剛猛有餘,柔韌不足。”
“那你可知,世上唯有鋒海異鐵可以幫你彌補這個缺陷?”
“廢先生曾提點過任某此事,先生的意思是?”
“只要你將這對兵器改交給我,那我便無償爲你提供鋒海異鐵。”
“先生這是見獵心喜了?”
“我只是不想這兩塊上好的材料,浪費在廢蒼生手中,論王骨鑄術,廢字流遠不如我鍛家矣。”
“這恐怕不太合適,一來,任某已經將此事交給廢先生,二來,沒有不滅火的幫助,想要熔鍊這對刀劍,實非易事。
這兩件兵器關乎着對付元邪皇的成敗,事關重大,實在耽擱不得,還望先生見諒。”
“元邪皇是誰?”
“魔世新的霸主,意圖侵佔人界,說來,先生離開鋒海也已有些時日了,如今魔禍再起,不若先行回返,以免鋒海被魔軍所亂。”
“……也罷,你既然不識貨,那鍛神鋒自也不會勉強,但願你日後不會求到鋒海,告辭。”
鍛神鋒言罷,揚長而去。
任以誠輕舒了口氣。
走了好。
若否,被他發現自己白嫖了那許多的鋒海異鐵,就不好解釋了。
另外,絕世好劍和爭鋒在鑄造時,曾使用過一些鋒海鍛家的手藝,難保不會被鍛神鋒看出,當真如此,就又是一樁麻煩。
鍛神鋒畢竟沒有蒼狼那般好說話。
關於任以誠所言的《皇世經天寶典》的來歷,是個正常人就不會相信。
元邪皇的強大有目共睹。
蒼狼爲了大局着想,纔沒有繼續追究,當然,打不過任以誠也是一方面。
兩人其實就是心照不宣罷了。
任以誠看了看逐漸偏西的日頭,吩咐道:“飛淵,你先去休息吧,做好準備,明日我爲你護法。”
“好。”飛淵應聲點頭。
隨後。
任以誠往不滅火走去,前往查看絕世好劍和爭鋒的熔鍊進度。
在跟元邪皇交手時,他一直在等對方拔出幽靈魔刀,想試試這口刀的成色。
但元邪皇似乎對任以誠的實力心存忌憚,始終沒有出刀。
而任以誠也無法主動開口,不然只會顯得別有用心,元邪皇一旦心存戒備,日後再交手時,勢必更難讓他拔刀。
不過,從這一戰的結果來看,幽冥劍既然破不開元邪皇的肉身,想來也定然也無法對幽靈魔刀產生威脅。
洞窟中。
不滅火翻騰。
煮鐵融金的熱浪,滾滾撲面而來。
火海中,絕世好劍與爭鋒懸空而立,已漸漸染上了不滅火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