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說“小說巴士”今日,明朝,如堅固不可摧的桎梏,死死把命運夾在這個日升與下一個日升,這次日落與下一次日落之間,於是理所當然生存在今日裡,那份濃郁的默契抵制不了時光的洗滌而飄逸淡薄。
光陰荏苒,我聞到光陰燃燒時四處飄漫的薰焦味,閉上睜了一天疲倦至極的眼睛,細碎的流光塵埃正在變成過去,曾經或獨家的舊時光。這是被珍惜過或者被揮霍過的點點滴滴,就是買不回來的年華。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來到停屍間,老人遞給柒可鬆一把鑰匙,慈祥的拍拍柒可鬆的肩頭,用對所有家屬的方式以示安慰,爲他打開大門,柒可可低着頭,止步門外,她知道,這次該給他們留出屬於彼此的空間了,她已經耽誤了他們太久``````
屍櫃一排排地排列,整間停屍間散發着寒氣,像埋了很多幹冰在地上,冷得人有種煙霧繚繞的錯覺。
——306。
鑰匙的掛牌上顯眼的黑白數字,柒可鬆對照着找到了相應的屍櫃,他從容地走上前去,輕輕撫摸着屍櫃的櫃體,淡淡一笑。
鑰匙插進鎖孔,他緩慢轉動,直到聽到‘咔’地一聲。
柒可鬆的手就頓在哪兒,不願動彈了,直到過了好久,他的眼圈泛紅,這才抽出手來,拉出屍櫃,他儘量在‘屍衆’面前掩飾着自己內心小小圈圈的波瀾。
他緩慢地拉,拉出秦柯的完整的一張臉的那一刻,柒可鬆的手就抖了起來,他拉的速度更慢了,一邊抖一邊拉,眼睛卻一直死死地盯着秦柯的臉。就要把眼睛瞪出來了一樣。
從頭到腳。
秦柯無聲無息地躺在柒可鬆面前,下肢蓋着白布,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安靜。不說話,不呼吸。不哭,不鬧,不笑,不恨,也不再費盡心機,絞盡腦汁地想算計,想報復了,甚至也不會再愛了。
其實秦柯自再次看到柒可鬆的那一刻。對他的恨就已經自己掙扎掉了,只不過她雖然意識到,卻沒辦法完全接受輕易被土崩瓦解的自己,沒辦法看到堅持了那麼久的恨,是紙老虎薄薄的一層,一戳就破。
她穿着她生前常穿的那條紅裙子,輕如薄紗,紗面很透,她赤着一雙遍佈劃痕的腳,柒可鬆輕輕幫她穿上鞋。看她擦掉濃妝之後的那張臉,似乎不像生前看起來那樣尖酸了——她生前也一直不曾尖酸,尖酸刻薄的一面。不過是她想報復柒可鬆的方式而已,只不過一直沒能成功。
女人有多恨,她就有多愛。
當女人學會愛的一刻,她也就失去了恨的能力。她們自以爲是的恨,成就了她們的煎熬,掙扎,還有自己對自己的折磨。
柒可鬆輕撫上她的額頭,秦柯的額頭有幾處重傷很嚴重,但現在已經分不清是屍斑還是淤青。白皙的臉蛋兒成片成片的發黑,她腦後還有一處被砸裂。身體很多地方已經血肉模糊,尤其是胳膊。明顯有被那箱子的四個棱戳破的痕跡,其實她這樣的情況還能保留住全屍已經很幸運了。
她已經很幸運了。
“呵呵,對不起。”
柒可鬆忽地抓緊了秦柯的手,表情扭曲,他的眉毛和眼睛幾乎擠到了一起,不知道那順着臉頰留下來的,到底是眉毛上的汗,還是眼睛裡的淚,他顫抖的厲害,繃得肌肉,齒間發出‘咯咯’的聲音。
“只要你醒過來。”他附到她耳畔,說悄悄話那樣,呵着呼呼的熱氣兒,“丫頭,只要你醒過來,我們就結婚``````”
“丫頭,你起來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可他的丫頭再怎麼幸運,都不可能再有這個福氣了。
錯過了,就回不來了,回來的,也不再會是原來的。
再也抑制不住的心痛,柒可鬆一把抱住秦柯聲嘶力竭地嘶吼出聲!柒可可在門外聽的心驚,渾身的汗毛直直地豎着,但也只是趴在門縫偷偷地看,不敢進去,她就這樣看着柒可鬆抱着秦柯,苦苦地求,一遍又一遍地搖着她遍佈屍斑,冰冰涼涼的身體,秦柯軟趴趴地任他抱着,像以前一樣聽話乖巧。
柒可鬆知道。
這次,他是真的失去了。
他曾半推半就地借用了顧瀟的一個謊言讓秦柯恨上了他,不想秦柯卻爲此折磨了她自己一輩子。他自以爲是的對她好,終究錯過了她最真最美的時刻。
“可可,照顧好自己。”
我再也沒見過他。
我不記得他抱了她多久才放開手,只記得離開時,他已經恢復平靜,笑得異常溫柔,當天秦柯的屍體就被火化了,我拿着骨灰盒去找她骨灰的時候,才發現他也不見了。
我就是柒可可,那場事故的倖存者,終於寫完了哥哥和——嫂子的故事。
我應該叫她嫂子,相信如果當初沒有秦柯的保護,我如今也該躺進那屍櫃裡了。
噢,對了,那天我還有一個意外的發現,在放置空骨灰盒的時候,我在那些窄小的格子中看到了方婭和威廉的照片,儘管我早就想到過他們可能已經死了,可看到的時候依舊不太能接受。
雖然我恨他們,但就像秦柯恨柒可鬆那樣,根本恨不起來,折磨的無非是自己哪點殘存的不甘心。恨了這麼久,好像一定要恨出點什麼,恨出點成果纔算真的恨過。
整理秦柯的書稿用了一年,因爲她原先的故事太過混亂,有人問我,就這麼冠冕堂皇地把這些文字發出來麼?我知道他們把話說到了一半。
就這麼冠冕堂皇地把這些文字發出來麼,你不怕遭報應,被人罵麼?
我怕,當然怕,爲什麼不怕?
可只有被唾罵,才能儘快地贖罪,如今,我也是喜歡聽‘re(昨日重現)’入眠的人了,以前一直覺得這首歌太老,不適合年輕人聽totheradiosongs(當我年輕時,我常在收音機前等我喜歡的那首歌),總覺得這樣的句子是當人七老八十時回憶過去才說的,可現在不知道是我變老了,還是心不再年輕。
電臺重建了,我等了一年,又回去工作,這一年我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份兼職才養活了我自己,雖然辛苦,但我可以看到身邊人身上的光暈,那些甚至是種特殊的徵兆,是一種關於個人命運的徵兆。
自行卸下‘柒可可’,柒可鬆的妹妹,威廉夫婦的乾女兒後,什麼都變了。那些默默疏遠了曾經熟悉的人們,隨之而來的也因此隨之而去,不知你我命運,再後來悟曉,有些璀璨的光芒並不是專一爲某某而奪目。
我不能,不是。
他也不能,也不是。
然而有很多事並不是面對了,就都能改變,但是,如果你不肯面對,那什麼也變不了。我想,我早就應該這樣靠自己的。
記得有人寫過這樣一句話,‘我站在白天的尾巴上,火紅的夕陽中,面對那鑲嵌在山頭裡的太陽,輕輕數落我的洋溢年華,斷送卑微的過往。當天空不再深邃,鸝鳥是否還會高傲飛翔?當滄海變桑田,鮒魚還能否如水流空?’
幾天前,我找到了母親的骨灰
,就是那個叫陳清的女人,即便一直不願意承認她是我的母親,我終歸還是把她好好安葬在了那一排排的小黑格子裡,我不說那裡租金的花銷有多貴,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多大一筆開銷,對於我現在的生活,是多重的一份負擔。
活着不能幹淨,那麼就死的乾淨一點。
我一度認爲她使我的過往卑微,但卻沒想到沒人按着我的頭叫我一直沉溺卑微,在卑微裡溺死,一切的不滿足,憤怒,都是我自己的心結罷了,而我卻一直把它賴到別人身上,明明是我自己打的結,卻一直要剁別人的手。
也不知道秦柯爲什麼那麼傻,救一個如此無知可笑的我。
也不知道柒可鬆爲什麼那麼傻,明知道我做了所有的錯事,卻還是把我當妹妹一樣疼着。
時間沖淡的是回憶,帶不走的也是回憶。
我常常會想起秦柯,想起她對我說過的話,以前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地想起一個人,琢磨一個人,可能也是因爲我自知虧欠她太多,愧疚不安吧!
我時常想,如果當年我能留下那支救命的針劑,選擇自己去死,可能現在秦柯和哥哥已經結了婚,有了孩子也不一定,結果絕不會是現在這樣``````但也只能想一想,想一想就會很難過了。
此刻,只願不知身在何方的哥哥,一切都好。
上天不會虧待他,儘管他也曾做錯過一些什麼,但願他能帶着秦柯去一個安靜的,沒有喧囂聲音的地方,我想他們會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