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半分真心,便有一個微小的盼頭。而這盼頭想來卑鄙,他卻受之不卻。只因若婚期一定,以安安對他的心,他必是……終於能見着她。
而今少女淚中帶柔,乖乖地任他抱着親吻,好像就這樣再也不放開,就這麼一輩子安安靜靜地走下去……直到那粒藥丸沿着舌尖抵過來,順着脣液化開清香,他才微微回過了神。
稍微推開安安一些,低問,“你餵了我吃什麼?”
“你怕麼,簡豫?”安安非要靠向他,他卻不肯。便笑着低眼,幾分落寞地看他,慢吞吞道,“我現在不告訴你……反正那藥丸,我和你是一起吃了的。”
“就是毒藥,也是一起死的……豫哥哥,你不願意和安安一起死麼?”安安露齒笑問,可是一貫的靈動間又掩着些心事,在屋中襯得空落。
“安安……不要玩鬧。”簡豫蹙眉,並沒有發現什麼不適。他自然不會認爲安安會害自己,他有着更重要的事和安安說,“安安,停手吧……你再繼續殺人,我是不會姑息的。”
安安走向牀邊,步伐輕靈跳躍,自嘲地垂眼,“呵,我還以爲豫哥哥最起碼會問我一聲這些天都去了哪裡……真是無情之人。”轉頭擡眸,眼睛小眯一道縫,聲調軟濡,“朝中大臣自然對江山社稷好,可他們偏偏害了我家人。一命償一命,我只殺五人,已經算好了。洛家當年可是滿門抄斬啊!君夜行他可以當做不知道,我卻做不到。豫哥哥,你要殺我,是不是?”
“……”簡豫站在屋子正中,想不到自己該如何,只能嘲諷冷笑。“安安,你在逼我麼?”
“就是逼你如何?那也得你願意被我逼啊,是不是?”安安笑,毫不在意地彎着秀眉。她那樣子,便像是什麼都不在乎了。
“……你這些天都去了哪裡?”簡豫終於慢慢問出來了。
“我去寺廟,去聽老方丈講禪。”安安回答,眉眼帶分霧氣,輕笑的模樣幾分靈俏幾分朦朧,“這凡塵太多苦惱相隨,正如佛家暗喻人生八苦,只要活着一天,便會憂慮一天,即便是撒手而去,身後亦是留下無數悽苦予親友痛享。痛享,也是天予世人無邊無盡的苦難到頭來的解脫。”
簡豫沒有插話,看着安安的眸子烏沉沉的。他知道安安性子喜動,如今竟是去寺廟去聽
禪……幾日來,這少女的心事該是經過了怎樣的變化啊。
屋中還有安安一個人在絮絮叨叨地說着,“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第一次有人跟我說這些,豫哥哥,你猜,我當時在想些什麼?”
“……什麼?”簡豫心中隱約覺得不適,屋中似乎太悶了。他吸口氣,扶着桌子慢慢坐下,耐着脾性問。
“我當時想啊,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豫哥哥,人生八苦,我是否要爲你一一嚐盡呢?”她邊說邊笑,邊說邊往簡豫身邊走。至她說完,已經站到了簡豫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坐着的白衣公子。
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她沒說一字,便重重敲在簡豫心上。而聲調一落,胸口又悶悶的發疼。這種感覺……越來越重。
“別、別胡說。”簡豫面色開始不對,卻還是顫着聲說完。但觀他臉色,已經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可以改變的了。
安安突地發笑,格外開心。伸手去摸他的眉眼,指尖眷戀地擦過,眉毛那麼長,眼睛那麼漂亮。望着她失神,望着她發怔,毫不阻攔地任她摸着。
安安輕聲笑,簡豫的眉眼真是生的漂亮,難怪那個變態皇帝會那麼喜歡……就是她看着他眉心輕蹙、眸中水漾、呼吸微亂的樣子,也是跟着心動,愈發不捨……
“安安,”簡豫沉眉,突然伸手捏住她描摹他眉心的手腕,眼中怒意壓着冰霜,“你給我吃了什麼藥?”
“藥性發作了,我知道。”安安輕道,閉眼,“是‘化雙飛’,無解的。”
“安安!”簡豫捏着她手腕的動作愈發重,幾乎要捏碎她。那人聲調不穩,卻氣道,“你、你就這麼不珍惜自己麼!”
“珍惜?”安安睜眼,卻還是低着眼不看他,淡淡的笑,“我問你幾個問題,簡豫。”
第一,你一定要娶顧寧夏,對不對?
第二,你絕對不會娶我,對不對?
第三,我沒有你的社稷重要,對不對?
第四,你並不希望我跟着你,對不對?
第五,若我不如此,你絕對不會碰我,對不對?
她的幾個問題,一句比一句犀利,一句比一句沉重。問到最後,簡豫無
言,她卻是淚水滾落了下來。
簡豫微顫,探手碰她面頰,去接她晶瑩的淚珠。安安則在一瞬間睜眼,眼中淚流,嘴上微笑,“你都不要我了,我幹嘛還要珍惜?”
“安安……”簡豫小心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看到少女這般模樣,不由得一頓氣,竟是差點岔氣,忙暗自調息。
“京城就這麼大,你不找我,不就是希望我不在你身邊麼?可你又好殘忍,你要娶妻,我怎麼可能不來見你?”安安撲到他懷裡,傾身去親吻他眉眼,“我既然來見你,我怎麼會什麼都不做?”
安安一親吻她,許是藥性控制,他似滿足地一嘆,伸手便去攬住她。抱着她的纖腰摩挲,手卻是一僵,臉色難看下來,“安安!”眼中神色複雜難看,袍袖略動。
安安抓住他手腕一翻,湊過去吻他手腕內側,讓他動作又是一僵。而安安低聲,“你可以推開我,但我要告訴你,你我都吃了那藥,此藥無解,除非你我……七殿下好本事能捱過藥力,安安卻沒有那般好本事。……你便這麼殺了我,好不好?”
簡豫抿脣,低眼,少女已然情動,低聲喘息,拉着他的袖口摩擦着像是小貓。立即抽手站起,後退好幾步,冷笑,“我簡豫可是任人威脅的?!你要這般我也無法,我只當從來不認識你!出去!”
他話說得這麼狠,若是平日裡,安安早是臉色煞白。但她今日來,早已料到他的作法。被他的大力推得坐倒在地,她只是手撐着地毯平復呼吸,然後小心地站起來,笑笑便要出去。
簡豫站在那裡,看着紫衣少女步伐緩慢,悠定地拉門出去,還回頭對他抿嘴一笑,闊比天遠。
陽光照在身上,安安吸口氣,一腳跨出門外,小心控制着體內躁動的藥力。卻突地陰風襲來,腰間一緊被清冷的氣息抱住,門刷地重新被關上。
她低呼一聲,被壓在門上,擡頭便迎上簡豫幽涼的眼神。
簡豫聲調淡淡的,幾次垂了眼情緒壓抑,“若是必須要男人……我不會把你交到別的男人手中。”
傾身,便是細密清涼的親吻,落在脣上。
淚水跟着滾下,眼睛亮亮的看着閉眼親她的白衣。她露出怎般漂亮燦爛的笑臉,擡臂抱緊他脖頸,喘息噴在他頸間,低喚着,“簡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