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依舊是緩緩地吹着,帶起水上的潮氣壓下烈日那酷熱,天上的雲還是那樣悠悠飄着,在陽光下顯得自由自在,從船艙中斷斷續續傳來了絲竹之聲,想來應該是那林、柳二位小姐閒來無事所奏,和着那樂器聲還有唱詞。
“璧月掛銀漢,冷浸一江秋。天公付我清賞,仙籍桂香浮…….擺脫利名休。”
店霄珥站在船幫這,靜靜地與那個楊金主對視。
“怎麼辦?你怎麼不阻止一下大小姐呢?”
楊管家有些受不了店霄珥那淡淡地目光了,本着惡人先告狀的想法,對店霄珥質問起來,可那眼神更多的是躲避。
“好一曲水調歌頭,讓人聽了後可以對着清風明月,前人今事舉杯而薰,寄情於別處,若沒猜錯的話,這曲當是那林小姐所唱,有這曲子,我都不想去成都了,楊管家,我沒見過你那令堂和家祖,可我覺得無論他們誰遇到今天的事情,都不會說出你方纔這句話。”
店霄珥沒跟這個楊管家做任何解釋,到是對那邊唱的曲比較有興趣,跟着哼了兩句後,最後把楊管家那點心思直接說了出來。
“你…”
楊金主用手指着店霄珥說了一個你字後再也想不出什麼詞來擺脫這種尷尬,臉色瞬間變了又變。
店霄珥輕輕一笑,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去幫着把那兩個人藏好了,這邊的事情我來想辦法,大小姐只想達到目的,誰擔責任她不關心,對了,抽空你跟那林小姐說一聲,詞唱的不錯,可惜我還年輕,而我們如歸酒樓的店小二已經聽慣了‘行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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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金主垂着頭一邊往小姐那邊走,安排藏人的事情,一邊心中不斷給那個店霄珥定位,以前總認爲他是大小姐找來陪着玩的,一個孩子而已,今天卻頭一次從他身上體會到了壓迫感,自己真的不應該說那句話,楊家從來都是討厭這種窩裡斗的,哎~!可這個小子真的比自己強?不知父親遇到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
店霄珥現在也不舒服,大小姐事先也不打個招呼,知府啊,那麼大個官她也敢插手,算了,抱怨解決不了問題,趕緊想辦法纔是。
看了看手中還拎着的兩個銅壺,店霄珥晃盪着奔船上的廚房走去,這邊廚子已經按照吩咐開始做菜了,他們不知道爲什麼今天大小姐想吃紅油雞絲和麻婆豆腐,也不想去關心,做好本職事情既可,炒辣椒,淋油,滾滾地濃煙夾雜着刺鼻的氣味禰散開來。
看到這種情況,店霄珥比較滿意,不知從哪找來條浸過水的手巾矇住了口鼻,兩個壺蓋打開,抓起廚房這邊的花椒粉、辣椒麪一把又一把的往裡裝,覺得差不多了,這才蓋嚴實,一溜煙跑出去,臨走時還摸了塊醬牛肉和一頭蒜,塞到懷中。
馬有成今天心情很好,那兩個人又跑了,這是少爺吩咐的,不要看的太緊,等沒了蹤影后大家再出去抓,看着那對兒可人驚慌失措的樣子就覺得有趣,尤其是上次,兩個人居然跑到了別人船上,躲到雜貨倉中,認爲安全了,殊不知少爺養的那條狗,直接過去就把人給叼了出來,當時那兩個人又驚又恐的表情,真是太有意思了,恩,先跟少爺彙報去。
如果那兩個被楊大小姐收容的男女看到這個人的話,一定能夠馬上認出來,這人正是那個抓了兩人不少遍的知府大少爺身邊的打手,那男子臉上的傷,有一多半都是拜他所賜。
這人手裡拿着一條已經被鈍器磨壞的繩子,一臉得意地進到一個寬大地院子當中,他家的大少爺就在此處落腳,到一棟屋子門前輕輕敲了兩聲後,恭敬地說道:“少爺,那個女的又被她那男的救跑了,用石頭片磨斷的繩子,您看是不是該出去抓了?”
等了好一會時間,房門才咯吱一聲拉開,一個十六,七歲模樣臉色蒼白的少年出現在門口,一身乳白色絲制長衫鬆鬆垮垮地罩在他那瘦弱的軀幹上,目光散而不聚,眼圈青而無神,脣紅而無光,腳下虛而不穩。
一出門被外面陽光射到,恍惚間一手扶住門框,陷些沒倒了,晃了下腦袋強打精神問道:“你剛纔說什麼?跑了?好呀,就怕她放棄逃跑認命了,那樣少爺我可就沒玩的東西了,不急,這次等他們跑遠些再去抓也不遲,這回打那小子時候輕些,別打出毛病不能來救人了,把那‘泥巴’叫來吧,沒想到這小子一個孤兒還能養出條好狗。”
這少爺說着話又轉身進去,同時裡面傳來了女子呻吟的嬌笑聲。
馬有成點頭答應道:“是,少爺,小的馬上就去把泥巴帶來,您稍等!”
說完了話又側着耳朵聽了幾聲那勾人的動靜,壓下心中的火氣大步向別處走去。
等泥巴帶着自己這條相依爲命地狗跟着馬有成過來時,那大少爺臉色明顯又蒼白了幾分,旁邊還站着個眉眼如春地柔弱、嬌俏女子,流波的明眸來回閃動着,把集合到此處的這些家丁護院看得是氣血上涌,一個個都儘量躲避着那目光,又不甘心一般偷眼觀瞧。
“泥巴,頭前帶路。”
大少爺伸手往前一指,開口吩咐後,就摟着那女子一同鑽到軟轎之上,跟隨人潮向外行去。
泥巴把那條繩子在自己面前這條狗鼻子下讓它聞了後,就放開它在前面領路,而他的心裡面卻是矛盾的,既希望這小黑能再一次找到那兩個人,又希望這條線索別再延續下去。
從小就是孤兒的他是因爲小黑才能吃上飯,小黑那尋人的本事是獨特地,這個馬知府的大少爺馬官燁也願意養着自己和小黑。
可那兩個人真是太可憐了,不停的被抓,又故意放他們逃跑,然後再抓,大少爺把這事情當成一個和樂,自己就是幫兇。
一行人嘻嘻哈哈跟着狗朝前而去,那馬有成湊到轎子旁邊獻媚地說道:“大少爺,這方向是奔着碼頭的,看樣子那兩個人又跑到誰家船上了吧?只是不知這次又在哪個倉中找到,若是某個姑娘的閨房,少爺還可以歇息一下呢。”
他這話一說完,轎子中傳來了那公子沒有絲毫底氣的笑聲,和那女子誘人的喘息聲。
二十來個人正走到離碼頭還有一里路時,就看到前面有一個人拎着兩隻水壺往地上灑水,好象是看到了他們,閃身到一邊讓出主路,正在這些人覺得他識趣的時候,卻發現那狗停在那不住的晃着腦袋好象躲避什麼一樣。
事情有些不對,平時這條叫小黑的狗都是直接就能找到目標,這停了怎麼算呢?埋地下了?
泥巴擔心地跑上前來,摸着小黑的腦袋又把那繩子在它鼻子下讓它聞,指了指前面後,小黑再次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了,看樣子好象鼻子不舒服。
“怎麼停了?”
轎簾掀開一角,馬大少爺探出頭問道。
馬有成立即小跑來到近前恭敬答道:
“回大少爺,泥巴那條小黑好象找不到地方了?”
他說着話的時候皺個眉頭看着小黑所停之處正是剛纔那個人灑水的地方,見那個人拎着壺轉身往回走,馬上喊了一聲:“那小子,站住。”
店霄珥這小子沒站住,他正憋着笑往回走呢,連頭都沒回,他怕一回頭笑出聲來,有條能聞味的狗就厲害了不成?我讓你聞?
“站住,圍上去!”
嘩啦,那幫人一下子就給店霄珥圍了起來,一個個凶神惡煞般的看着店霄珥。
“說,你幹什麼的?拎壺灑什麼水?”
馬有成看着那地上快要乾了的水跡,越琢磨越不對勁,平白無故地誰閒的跑這灑水?這小子有問題。
“啊,啊,啊~~啊!”
店霄珥睜着一雙茫然地眼睛看着這些人,張個嘴啊啊直叫喚,還不時的用兩個銅壺比畫下。
“啞巴?你能聽明白我說話不?”
馬有成看這個小子那樣子不死心的問道。
“啊,啊~”
回答他的依然是單調的聲音。
正這時候,那叫小黑的狗‘汪汪’對着店霄珥叫上了,明顯是一種敵意,店霄珥也裝做害怕的樣子往後躲。
結果誰也沒想到,小黑就這麼撲了上去,眼見那個拎着壺的小子嚇得倒在地上,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等着看這小子能被咬成什麼樣,可誰知那小黑剛一接觸上,就不知道爲何又嗷嗷叫着跑出老遠,不停的用爪子往臉上扒拉,看向這小子的目光中透着恐懼。
店霄珥把懷中的醬牛肉往裡面塞了塞,另一隻手使勁在褲子上蹭了蹭,把那一手大蒜汁擦乾淨了,這才怯怯地重新拎起壺,嘴中啊啊叫着,蹬蹬蹬跑了,速度那叫一個快呀。
這些人愣是沒反應過來。
“少爺,現在怎麼辦?”
“你問我,我問誰去,抓不到人就要你好看!”
轎子中傳來陰狠地聲音。
馬有成咬咬牙,看着前面碼頭上那停泊的船,一揮手。
“走,跟我到船上問去,把小黑帶上,見到什麼好的自己想着拿,要是有姑娘,漂亮的留給少爺,其他的自己樂去吧,哈哈!”
大家也是明白指的是什麼,興奮中也跟着哈哈大笑。
可到了近前看清楚那是打着相同旗號一個船隊停着的時候,這二十來人剛纔那豪氣一下子就小了很多。
看着那船上不少人在忙碌着。
馬有成就覺得那帶着潮氣緩緩吹來的風粘得身上難受,烈日下天上悠悠地白雲也恍得眼睛不舒服,不知從何處傳來了‘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的唱曲,那清脆地聲音卻額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