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驛曾經一門心思地想當個播音員，後來卻陰差陽錯愛上了表演。
入行十九年，演過小品、當過場記、做過編劇，跑了十年龍套後，直到2006年，他等來了《士兵突擊》，自此踏入了影視圈。
五年裡，他拍了不少電視劇，有《我的團長我的團》，也有《帝都愛情故事》，但一直沒拍過電影，更沒拍過武俠。
當他接到《繡春刀》的邀請時，還以爲人家是不是找錯人了。
但是看完劇本，他又有些心動，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故事。
這一天一早，他換上最好的一套西裝，齊整整地來到了好猴子。
前臺妹子引他進入休息室，“時間還早，你先這裡等一會兒，等會兒我會過來叫你。”
“哦，好，謝謝啊。”
休息室裡已經坐了個男演員，張驛坐到邊上，“原哥，你也來了。”
聶原微微點頭，“我就碰碰運氣吧。”
張驛笑道：“你要是碰運氣，我就該打道回府了，你試什麼戲啊？”
聶原輕笑，“跟以前還不太一樣，是個大反派，趙公公。”
“那也差不多，反正你演過趙子龍，都姓趙嘛……”
兩人閒聊着，沒過多久，陸陸續續又進來幾個演員，都是些年輕人，有出名的，也有不出名的。
見着這倆老前輩，打聲招呼後，很快開始各自攀談。
“你好，我叫林學冬。”
“巧了，我也姓林，我叫林更星。”
“我試的是老三靳一川。”
“巧了，我試的也是老三，哎？……”
林更星剛想說這是緣分吶，突然想起來老三隻能由一個人演，兩人是競爭對手，於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沒事兒，各憑本事吧，”林學冬年紀比林更星大一點，拍了幾部作品，雖然一直不溫不火，但演技還是很可以的。
反倒是林更星剛出道，就靠着《步步驚心》走紅，論起演技和經驗，在這一屋子演員裡頭算不上什麼，可人氣卻是最高。
“是得憑本事，能進這屋子的，誰沒點本事啊？”周易偉抱胸坐在對面，輕哼了一聲。
同樣的，他也出道好幾年，演技不錯，但一直沒能火起來，最是瞧不上那些偶像派。
但和林學冬又不同，他早已被陸洋定下出演丁修。
今天來不是試戲，而是籤合同的。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張驛看在眼裡，和聶原對視一笑，毫不在意。
過了一會兒，幾個女生結伴兒進來，林更星立時跳了起來，“思姐，葉晴，你們也來了，這兒坐。”
“嗯，小林子，”劉思思答應一聲，拉着葉晴坐過去。
一時間，小小的休息室裡，隱隱分成了三派，涇渭分明：
一派是張驛、聶原，在電視劇裡打滾多年，有了自己的代表作，但發展遭遇瓶頸，正在謀求突破，或是轉戰電影，或是爭取男一。
另一派是周易偉、林學冬等人，都是科班出身、職業演員，混了幾年一直不溫不火，急於抓住一切機會出頭。
剩下一派則是劉思思、林更星等，憑藉一部偶像劇便迅速躥紅，積攢下了大量的人氣，最需要作品來證明自己。
三派人心態不一，卻被同一部電影聚在一起，無論他們願不願意，都得等着製作方的挑選。
“現在開始試鏡，第一個是張驛，來了嗎？”前臺妹子拿着名單推門進來。
“來了，”張驛笑着起身，跟前臺妹子往面試室走去。
中途路過一扇棕黃色的大門，看起來普普通通，上面卻掛着一面讓他肅然起敬的牌子：寧皓。
他並不知道，在這扇門裡面，其實還有第四派，只是玩法已經完全不同。
如王謙源、金師傑這等影帝級別的戲骨，幾乎已經站到了這一行的頂層，不需要再爭取戲約，甚至有他們的加盟，還會爲製作方帶來新的投資。
周瑾沒到這地步，但他是主創兼投資方，在一定程度上，他不再被挑選，而是可以挑選別人了。
只是陳芷茜告訴他要給陸洋空間，周瑾也就乾脆避嫌，摸到寧皓辦公室裡，和他磨嘰去了。
“咱們那《槍炮玫瑰》過審了嗎？總局怎麼說啊？”他剝着塊核桃，往嘴裡塞。
“急也沒用，該來的自然就來了，”寧皓老神在在地靠在椅子上。
這段時間，他除了過來看片，幾乎都是在外面瞎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這廝看周瑾吃得香甜，自己也憋不住了，過來搶了一塊道：“要變天了，就要變天了，你還在吃，你就沒發現最近圈子裡各種小道消息滿天飛嗎？”
周瑾白他一眼，“沒有啊，我都在忙着繡春刀的事，到底什麼事？”
“這幾個月，中美一直在談電影協議的事情，如果我猜得沒錯，用不了多久，天朝的市場就要進一步開放了。”
“所以呢？”
“所以咱們的機會就來了啊，”寧皓重重地一拍桌子，“不把咱們的電影放出來，他拿什麼去和美國大片拼？”
“你是說……無人區？”周瑾剝核桃的手一下子就頓住了，猛地提高了音量。
就因爲美國大片要進來，曾經引起巨大爭議的《無人區》，也可以提前重見天日了？
“差不多吧，”寧皓將他手上的核桃全都搶過來，嚼巴嚼巴道：“我還沒得着信兒，但應該能行。”
語氣含糊，但那股子喜色，是壓都壓不住的。
《無人區》對於他們而言，就跟個砸不爛的核桃似的，怎麼都吃不到嘴裡。
現在眼看着時代轉變，這個核桃竟然有鬆動的跡象，自然感到滿滿的都是驚喜。
寧皓想得更多，既然《無人區》可以放出來了，那麼是不是意味着審覈的標準，也會相應地鬆開？
“先別往外傳啊，這事兒還沒沒準兒呢，我也就告訴你一個人，”寧皓拈着核桃仁，裝模作樣地交代一句。
周瑾拍拍胸脯，“放心，我都明白，這事兒要是提前漏了風，反而難辦了。”
“呃……會難辦嗎？”
“廢話，妄議朝政是什麼罪過？”
“哎我尼瑪，早知道我就……”寧皓下意識地罵了一句，然後又瞬間收住，喃喃道：“應該不會吧……”
“呵呵，”周瑾冷笑，“我特麼就知道你藏不住話。”
說是隻告訴了他一人，天知道這是多少手的消息了。
“嗨，不是我藏不住話，是大家都這麼傳，”寧皓訕訕一笑，將核桃又推了點回來，“樓曄你知道吧，這哥們明年就解禁了，這段時間都快急瘋了。”
“他又拍什麼電影啊？”周瑾就不是喜歡看文藝片的人，樓曄的大名他聽過，但作品還真沒看過。
“名字不知道，反正也就那一套吧，愛情、懸疑什麼的，不光是他，賈科長也都等着這一遭呢。”
說着又悠悠地輕嘆口氣，心裡面卻始終躁動不安。
自從十年前天朝加入WTO，就開始加速開放市場，以前被壓在地下的第六代也逐漸浮出水面。
現在美國再次要求天朝放開電影市場，雖然這會對本土電影造成衝擊，但對於電影人來說，也帶來了更多的機會。
至少，以前不能拍、不敢拍的題材，以後說不定就能搬上熒幕了。
無論是縮在好猴子裡面的寧皓，還是泡在小酒館裡的樓曄，抑或是遠在東莞的賈科長，都在等着這股風潮。
周瑾對此報以冷笑，繼續敲着他的核桃。
天知道這股大風能刮多久，又刮來了些什麼。
另一邊，休息室裡，張驛面試完回來，說不清是喜還是憂。
“怎麼樣了？”聶原問道。
“還行吧，反正算我沒白跑一趟，”張驛故作輕鬆地笑笑。
聶原沒懂他意思，但是暗自猜測，這哥們估計沒能拿到心儀的角色，然後片方又給了另一個角兒？
“下一個是，林更星，”前臺妹子又進來叫人。
“這兒呢，”林更星連忙舉手。
“十四爺，我可喜歡你了，你一定要選上啊，”前臺妹子前一段時間被《步步驚心》迷得不要不要的，這下就特別希望看到林更星入選。
好在她還把持得住，沒撲上去要簽名。
“呵……”張驛看在眼裡，輕笑着聳肩。
而周易偉、林學冬兩人對視一眼，滿滿的都是忌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