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塵埃落定
傑弗利－納赫馬諾夫看着眼前的馬克－戈登，焦躁不安地咬着指甲，然後又換了一個腳搭二郎腿，但還是覺得坐姿不太舒服，在椅子上扭來扭去，整個人周圍的氣息都沒有辦法安定下來。
馬克把視線從手裡的劇本移了起來，看向了傑弗利，“你再說一遍，怎麼回事？”
傑弗利把右手放了下來，雖然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努力耐着性子說到，“這個版本是我和羅蘭討論之後寫出來的，羅蘭堅持使用這樣的套路，細節可以修改，但框架就是這樣了；這個版本是……是我根據蘭斯的想法和意見改掉了下半部分的框架結構，對劇情重新進行了安排之後的成品。”
“這你已經說過了，我是說，爲什麼會有一個……蘭斯的版本？”馬克興趣盎然地把手裡的劇本拿起來顛了顛，好奇地問道。
“我知道，”傑弗利調整了一個坐姿，“蘭斯會親自過來和你碰面，他會提交一個版本。但，我只是覺得，蘭斯的許多想法都很出色，寫出來一個完整的劇本之後，整體感觀也會不同，所以，我就在自己的劇本基礎上，根據蘭斯的想法做了調整。”傑弗利又換了一個坐姿，那如坐鍼氈的模樣清晰地顯示出他此刻的焦躁，“當然，如果你閱讀了蘭斯的劇本之後，更加喜歡，那……那……”傑弗利試圖尋找出一個合適的語句來，最後只好停在了這裡，意味不明地就住嘴了。
馬克緩緩靠到了椅背上，隨意翻開劇本的一頁，然後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如果此時馬克還不明白，他被蘭斯算計了，那麼他也就做不到今天的位置了。馬克沒有生氣，也沒有意外，這就是好萊塢，蘭斯只是抓住了一個機會而已——他對羅蘭的劇本確實不滿意，而“上帝之城”的劇本不僅簡潔輕快，而且信息量十分龐大，可以說是一個十分見功力的劇本，所以安排了與蘭斯的會面。結果，蘭斯抓住了。
上一次和蘭斯短暫的一刻鐘見面，馬克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已經對蘭斯的劇本產生了興趣；可現在，蘭斯居然就連傑弗利、羅蘭都算計到了，這一份心智和野心，確實令人刮目相看。回想到圈內關於西洋鏡影業內部權力鬥爭的傳言，馬克覺得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1995年，好萊塢只有三大經紀公司，其中之一的國際創新管理公司發生了一次內訌，在這次被形容爲“午夜政/變”的動亂之後，四個羽翼豐滿的經紀人離開了國際創新管理公司，創建了奮進精英經紀公司。
現在，八年時間過去，好萊塢經紀公司藍圖從“三大”變成了“五大”，其中就包括了國際創新管理公司和奮進精英經紀公司。
那麼，混沌影業是不是有希望複製這一路線呢？蘭斯又是否擁有這樣的雄才偉略呢？如果馬克沒有記錯的話，西洋鏡影業的諸多佳作背後都可以看到蘭斯的身影，事實上，所有人都在驚歎着“上帝之城”的橫空出世，但對於業內人士來說，蘭斯作爲一名製作人，已經小有名氣了。
馬克很快就收回了思緒，他對西洋鏡影業的內部鬥爭不感興趣，他對蘭斯的算計也無所謂，重要的是“後天”，這部預算超過一億美元的作品，是二十世紀福克斯明年的重頭戲之一，不容有失。
利益纔是他們所矚目的，只要蘭斯能夠給他們帶來利益，羅蘭也好，蘭斯也罷，對於馬克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所以，你的意思是，蘭斯的劇本更加出色？比羅蘭的。”馬克當然知道羅蘭和傑弗利之間的關係，這也是他最好奇的部分，蘭斯到底是如何說服傑弗利的。因爲傑弗利並不是那種利益至上的個性。
“不，我不會這樣說。”傑弗利儘量讓自己保持客觀，“羅蘭的劇本更加精簡，在故事後半段，以一條主線串聯起整個故事，逐漸把宏偉的視角慢慢縮小，然後到結局之後再以小見大、昇華主題，這樣的好處就在於電影節奏會十分緊湊，而且核心思想會十分清晰，將焦點聚集在個人身上，也容易突出大背景之下的個人英雄主義。缺點就在於，後半部分故事分支相對減少之後，高/潮會被削弱。”
說到這裡，傑弗利頓了頓，此時他煩躁的情緒才稍微平復了一些，全身心投入劇本的解說之中，“蘭斯的想法更加龐大，相對而言會更加臃腫一些，他不僅在前半部分增加了亞洲和歐洲兩個部分的反應，讓視角更加全球化；同時還在後半部分將主角視角擴大了，不僅僅是聚焦于傑克和山姆這一家人，而是把幾個家庭放在一起討論，突出末世之中家庭的力量。這樣的好處就在於，故事會變得更加飽滿，高/潮也會變得更加密集，特別是大結局家庭團聚的力量會更加強大。但缺點十分明顯，這對導演提出了超高的要求，節奏的控制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所以，你更喜歡蘭斯的劇本？”馬克可以聽得出來，傑弗利在提起蘭斯的劇本時，儘管試圖保持客觀中立的立場，但語氣的雀躍卻還是不經意間泄露了出來。
傑弗利被這句話噎了噎，腦海裡轉了兩圈，“我喜歡沒有用，最終做決定的是你，應該由你來說，你喜歡哪個劇本。”
馬克微笑地搖了搖頭，“我是在問你的意見。作爲編劇，你的意見。”一如既往的強勢，幾乎沒有給傑弗利留下任何空間，直接就逼到了死角里。
傑弗利內心頓時煎熬起來，不由自主就想起了羅蘭，他和羅蘭提起了劇本的事，也提起了蘭斯的事。
羅蘭十分生氣，因爲他拍攝災難電影已經很有經驗了，並且在北美市場取得了出色的成績，類型電影之所以被成爲“類型”，就是因爲這是有固定套路的，而羅蘭已經摸到了災難片的套路，他認爲蘭斯的意見只會讓電影變得臃腫不堪，然後節奏失衡，損壞災難片的高/潮；他還認爲這僅僅是傑弗利的第一個劇本，他的耳根子太軟，意見搖擺不定，反而容易耽誤劇本的質量。
那一次，他們的討論很不愉快。
傑弗利閉上了眼睛，“是的，如果是我，我更喜歡蘭斯的劇本。”
馬克微微挑了挑眉，他居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這着實是一件有趣的事。對於劇本後半部分的高/潮和節奏，馬克不在意，他也不懂得這些細緻末梢的東西，正如傑弗利所說，這是導演的工作；但是馬克在意的是，蘭斯意見之中的全球視角，還有迴歸家庭的核心——在末世的災難之中，家庭纔是彼此扶持度過的法寶，個人英雄主義適用於“獨立日”，但不適用於“後天”。
因爲“獨立日”是擊退外星人，一勞永逸；“後天”卻是一個人類災難，度過了暴風雪之後，它在很長一段時間需要全人類來正視。一個人的力量，無濟於事。
“你爲什麼不詳細解說一下蘭斯的劇本呢？”馬克並沒有表態，而是保持了平靜的語氣，開口說到。
傑弗利睜開了眼睛，“也許你應該找蘭斯過來向你解釋，他總是有許多奇思妙想，在撰寫劇本過程中，可以迸發出許多火花。”說到這裡，傑弗利頓了頓，還是承認到，“我撰寫的那個劇本，雖然是根據蘭斯的意見來寫的，但其中許多細節問題還是需要完善。”畢竟這是他的第一部劇本，確實還有許多不足。
馬克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劇本，認真想了想，然後就坐直了身體，拿起電話，“凱倫，給我撥打蘭斯洛特－施特雷洛的電話號碼。”不一會，電話就撥通了，“下午好，施特雷洛先生，這裡是二十世紀福克斯的馬克－戈登……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過來公司一趟，針對你上次提交的提案，我們可以詳細談一談……明天下午兩點，你覺得如何……沒問題，我再次恭候。”
掛斷電話之後，馬克停頓了一下，然後擡起頭來，“傑弗利，明天下午兩點，我們再開一次劇本討論會議。”
傑弗利愣了一小會，指了指自己，“所以，也包括我？”馬克沒有說話，只是肯定地點點頭。傑弗利心情有些複雜，一時間也說不上是開心還是遺憾。
2003年的暑期檔在一片熱鬧聲之中走過了六月、邁過了七月、進入了八月，“加勒比海盜”毋庸置疑地成爲了今年的最大發現，目前和“海底總動員”聯手領跑北美年度票房排行榜，甚至超過了萬衆矚目的“黑客帝國2”。讓幾乎已經絕跡的海盜電影重新煥發出蓬勃生命力，迪斯尼和傑瑞－布魯克海默影業聲名大噪。
熙熙攘攘之間，幾條消息先後公開，引起了或大或小的反應。
傑瑞－布魯克海默宣佈即將和迪斯尼合作下一部作品，“亞瑟王”，女主角已經鎖定了凱拉－奈特莉，他承諾，這將會是一部史詩級別的恢弘鉅作；隨後，華納兄弟宣佈，“特洛伊”即將開拍，布拉德－皮特和奧蘭多－布魯姆領銜主演，由B計劃影業和西洋鏡影業聯合制作。
先後兩部歐洲神話改編成爲電影，讓人們早早地對明年的暑期檔表示了期待。
在這之中，二十世紀福克斯的動作就顯得內斂許多了，他們宣佈災難大片“後天”已經正式立項，電影將由混沌影業負責製作，不久之前依靠“上帝之城”一戰成名的新興導演蘭斯洛特－施特雷洛，一步登天，接過了“後天”的導筒，但除此之外，電影似乎就沒有其他噱頭了，話題性/方面落後了不止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