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要急。李總，我問你一個問題。”周碩神神秘秘的說道：“在中國，什麼人的錢是最好賺的？”
“什麼人的錢……”
李九鋒沉吟起來，若是二十年後，他大可不必這麼躊躇，直接說女人錢最好賺就行了。但這是1997年，絕大多數人的化妝品還是友誼雪花膏和口紅、眉筆之類的東西。這年代的女人大多數還在爲生活而辛苦奔波，哪有二十年後淘寶剁手的煩惱？
所以說，這個年代女人錢真的未必就比男人錢好賺了。
“這，應該是老人的錢吧。現在最紅火的，就屬保健品市場了。一年十幾、幾十億的賺，不要太風光。”
周碩搖了搖頭，說道：“李總這是光看賊吃肉，沒看賊捱打啊！保健品行業賺錢快，但是風險也大！老人怕死，但收入卻不高，容易被市場宣傳所左右。而且正因爲怕死，對負面消息就特別敏感。一旦有一絲不利消息傳出，再大的品牌也要一夜之間倒塌。就說現在紅紅火火的三株，要我說敗亡只在旦夕之間。”
周碩知道著名的三株口服液就在明年，將會因爲常.德陳伯順死亡一案受到重大影響。這次事件，也給那些在中國鼓吹市場營銷神話的人，結結實實的上了一課。沒有核心技術，單憑市場營銷手段建起來的城堡，就像是沙灘上的城堡一樣，一個浪花過來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李九鋒低頭想了想，不得不承認周碩說的很有道理。這道理是明擺着的，想清楚並沒有多難。
如今的中國爲何廣告的效果那麼好？說白了。民智未開啊！電視臺幾十年建立起來的信譽，大家自然而然認爲上了電視的東西是可以信賴的。
但也同樣是因爲民智未開。就不能指望大家能夠理智的去看待市場出現的不利消息。老人家們怕死，於是保健品市場賣的火熱。但也正因爲怕死。他們不願意冒一丁點可能的風險。市場上保健品那麼多家，這家出了醜聞，換一家就是了。
沒有核心技術，終究就是會被輕易取代。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李九鋒“啊”的感嘆了一聲，搖頭道：“周總這是旁觀者清，這保健品市場真的是暗藏兇機。既然如此，那您覺得什麼人的錢最好賺呢？”
李九鋒提了個皮球，將周碩問他的問題。反踢回了他的腳下。
周碩笑道：“事先說明，我這也是一點愚見。我覺得，當今中國孩子的錢是最好賺的。”
“孩子？”李九鋒詫異的搖了搖頭，說道：“小孩連自己的收入都沒有，哪裡有什麼錢賺。”
“他們自己沒錢，但是他們父母有錢啊！”周碩攤手，說道：“現在中國很多家庭都是獨生子女，在孩子身上投資是咱們中國人的傳統。以往有幾個孩子，兄弟姐妹多。這個不行還有那個。但現在不行了，家裡就一個，當然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在教育的投入上，可是不遺餘力的。”
李九鋒恍然大悟。猛點頭道：“周總說得對！學生的錢，學生的錢確實是好賺啊！”
“所以，我這裡有一個賺學生錢的好主意。”周碩神秘一笑。說道：“就是不知道李總，願意爲這個主意付出什麼了。”
李九鋒嘿然訕笑。說道：“周總就別逗我了，我這點小生意。你也看得上眼麼？”
周碩正色道：“這可不是小生意，如果我說，這將是一個年產值至少百億人民幣的產業，李總還覺得這是小生意嗎？”
“百億！”李九鋒嚥了口唾沫，他父親是渤海省公安廳的廳長，藉着這點背景幾年下來也不過賺了幾個億的身價。這還是他長袖善舞，有些做生意的天賦才行。否則換個二世祖來，保不準反而要賠個底掉呢。
但即使如他這樣有背景、有本事的人，也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有一個百億產值的生意。
實際上李九鋒之前說的pda功能，基本上就和後來紅遍大江南北的商務通類似。
“呼機、手機、商務通，一個都不能少！”的廣告，到兩千年的時候可是創下了一個四十多億人民幣的市場！而另一個定位爲學生的pda市場，更是不得了，到兩千年的時候它本來應該是一個百億規模的市場！
這個學生用的pda產品，其實就是大名鼎鼎的“電子詞典”。
但非常可惜的是，不論是pda還是電子詞典，最後市場全部都崩盤了。說實話，並非是pda或者電子詞典產品生命終結，被其他什麼產品代替了。而是這兩者的廠商自己找死，一窩蜂而上，低端重複，大打營銷牌，最後就如同這個年代曾經發生過的很多行業一樣——被一羣咬一口就跑的禿鷲，給做壞了市場。
pda產品曾經被認爲是和手機一樣，前途廣大的產品。可惜在當年的中國市場上，在技術上再有抱負的企業，也只會被那一羣蜂擁而上的市場營銷派企業，給拉到他們熟悉的層次，然後被他們憑藉豐富的經驗打敗。
價格戰、虛假宣傳、炒作，鼓吹概念，定位不清，技術落後……
這些問題直接將剛剛發展起來的pda行業，給徹底拖進了深淵。結果二十年後，蘋果把pda和手機結合在一起，創造了iphone的奇蹟，而中國人的pda行業卻早就已經死透了。
然後將pda行業做死的企業們，搖身一變又進入到了電子詞典市場，接着沒有幾年繼續把電子詞典也做死了。
他們在這兩個市場的屍體上，分一分殘羹剩飯，接着就又焦急的撲向下一個新興的市場……
李九鋒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但周碩卻是再清楚不過了。他突然覺得，也許這兩個市場或者還能再搶救一下？
“如果有百億這樣的市場，那我可以給周總你60%的股份！”李九鋒嚥了口唾沫，周碩既然說是百億的市場，那就絕對有百億的市場，他是一絲一毫也沒有懷疑的！哪怕這個市場不能讓他自己全吃下去，起碼抱上泛翰集團的大腿也能吃下去一大半。這一大半里拿出40%的收益，說不定一年就是四五個億的純收入。
至於泛翰集團能落下多少，想這個純粹是給自己添堵呢。有份分一杯羹，對他來說已經是很滿足的事情了。
“百分之六十，倒是不必了。”
出乎李九鋒的意料，周碩竟然拒絕了他的提議。這讓他心裡有些緊張，難道六成股份都無法打動他？那他想要多少？七成、八成、還是九成？
“泛翰集團可以拿出一個底層設計方案，以及基礎操作系統，同時再投入一億，佔30%股份。”
“啊？”李九鋒晃了晃腦袋，不可思議的說道：“那剩下的70%呢？周總太看得起我了，這錢我是不敢拿的。”
“呵呵，李總可以佔21%，你看如何？剩下的49%，我打算再邀請更多的企業加入進來。”
“更多的企業？周總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很簡單，我想以這款pda產品爲平臺，開發出一個系列的產品來。”周碩侃侃而談道：“比如你之前說的那款移動娛樂pda產品，除此之外還能以這款pda爲平臺，開發商務應用的產品，輔導學生學習的電子詞典產品，工業檢測應用產品等等。”
“只要是有手持計算應用的場合，都能以它爲平臺，開發專業的產品。而這些剩下的股份，就是用來分給這些合作廠商的。”
李九鋒嘴張的有點大，他這下可是真的服氣了。在此之前，他也許覺得周碩只是比他會做生意，但聽了這一番話，他才知道原來兩人之間的差距竟然這麼大！
他只是想做一個產品賺點錢，但周碩站的高度，卻是比他高了兩個層次不止，直接看到了整個產業的發展！賺錢，對他來說已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以想見，只要這個平臺做起來了，未來還需要擔心轉不賺錢嗎？不用他去賺錢，那些合作廠商會把錢送到他的口袋裡。
這纔是做生意啊！李九鋒光是想一想，就覺得有些情不自禁了。和這樣的高度比起來，自己蠅營狗苟的做法，未免就太狹隘了一些！
候機室裡，帝都飛往阿姆斯特丹的飛機登機的通知響起，周碩站起身來。他看了下手錶，嘆道：“李總不用着急做決定，等我從荷蘭回來咱們再好好談一次就是。今天就先這樣，我得上飛機了。”
“啊，那我送周總——”李九鋒還有些沉浸在那種掌握一整個行業的高度中，神情顯得有些恍惚。
“不必了，李總事情也忙，我這邊沒有什麼要緊的。”
周碩婉拒了李九鋒的送別，拉着行李箱就這麼沒入了人海之中。在他的身邊，沒有人知道這個人的一番話，就此決定了一個行業的興衰。
“大丈夫，當如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