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燁,是不是,喜歡我?不然的話,他來接我幹什麼?
這是我兩天之內第二次冒出這樣的念頭,這樣的念頭讓我惶恐而又不安。幾乎是下意識的,我轉身就往後面跑。
現在正好是下班吃飯時間,電視臺大樓里人來人往特別的熱鬧。逆着人羣往上跑,我撞了不少的人。我知道自己特別的幼稚,可我卻真的不敢想象樊燁爲什麼來接我……至於我爲什麼害怕,我自己其實也不明白。
或許是我一個人太久了,我已經不習慣被人惦記着了。
我慌不擇路,一不留神撞到了端着奶茶杯下樓的周振坤。今天被周振坤折騰的最慘,我趕緊閃身躲開避免撞到他。電視臺的地板擦的鋥亮,我鞋跟一扭,身體姿勢詭異的往後傾斜。
眼看要摔地上,我不管不顧的大叫着去摸周振坤:“快點!抓我一下!我要倒了!”
“宋姍姍,你……”
“哎呦!”
行吧,周振坤不但沒抓住我,他更是厭惡的伸手將我推開了。毫無懸念的,我整個人摔在了地上。而在推搡的過程中,周振坤手裡溫熱的奶茶灑了我一身……早知道會這樣,剛纔我就不掙扎了。
周振坤大概35歲,是電視臺早間新聞的主持人。他主持的時候熱情洋溢語言生動,我媽爲了看他主持新聞天天早上爬起來看。在電視上,周振坤臉上的全部肌肉似乎都會動。可現在沒有鏡頭對着,周振坤卻好像連眼皮兒都不眨。西裝革履滿臉僵硬的周振坤死命的盯着自己手上的兩滴奶茶殘汁,他的呼吸彷彿都凌亂了。
我見了那麼多人中,周振坤是最矯情的一個。以前我覺得樊燁已經夠矯情的了,但是周振坤比樊燁還要矯情。我在電視臺呆了一天的時間,我就見周振坤洗過不下30遍的手。奶茶汁灑到手上?不知道周振坤會不會剁手。
“你還好吧?”雖然我比較狼狽,可我覺得周振坤心理的受傷程度要比我大多了。我從包裡拿紙遞過去,歉意的表示,“周主持,你沒事兒吧?對不起啊!我着急上樓取東西,所以沒看到你。”
“沒事。”周振坤這兩個字,說的是異常吃力。
說完之後,周振坤還是盯着自己手上的奶茶看。周振坤的表情,就好像他手上放着的是坨大便一般。我實在是很抱歉,自動自覺的拿紙給他擦:“周主持,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啊!”我的手紙還沒等碰到周振坤,他便開始忍受不了的大叫出聲,“你走開!你走我遠點!”
從我摔倒開始,周圍就有不少的同事在看我們兩個。周振坤喊的聲音都尖細了,他具有穿透力的聲音吸引了更多的人……我臉皮再厚也頂不住,臉熱的像是被開水燙過。
“你這是幹嘛啊!”我有點惱羞成怒,對這個神經質的潔癖主持人我已經受夠了,“大男人怎麼跟個娘們似的?不就是滴在手背上兩滴奶茶麼?擦掉不就好了麼?”
周振坤長相周正,他瞪大着的眼睛十分有威嚴。我只是反問了一句,周振坤立馬火了:“你說什麼?就是兩滴奶茶?擦掉不就好了?不!我告訴你!不能好!”
本來我還挺生氣的,即便是工作不要了,我也做好了跟周振坤吵一架的準備。可是在周振坤說完這句話後,我忽然笑了:“我說錯了麼?你自己喝的,你難道不知道喝的是什麼?”
“簡直是,太髒了。”周振坤厭惡的盯着我看,他指桑罵槐的說完後,又使勁的甩了甩手,“我最討厭,髒的人。”
“你討厭髒的人?髒的人會多喜歡你嗎?”我笑呵呵的,故意氣着周振坤說,“我說周主持,你還最佳男主播呢?就你這小心胸,就你這小氣度……讓你天天播報新聞都屈才了,你不如去主持做飯類節目好了。和一幫事兒媽合作,符合你的形象氣質。”
“宋姍姍!”
聽到風聲的孫清月從樓上跑了下來,她帶着眼鏡,身上的工作牌跑的歪歪扭扭。我身上髒兮兮的,孫清月只好扯我衣服上乾淨的地方拉。孫清月給我使了個眼色,她幫忙打着圓場:“周主持,不好意思啊!這個是宋姍姍,我的朋友……她今天剛來上班,可能很多事情都不太懂。給你惹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
周振坤接過一旁人遞過來的溼巾,他面無表情的撕開包裝紙擦手。
孫清月來了,我的大腦才清醒點。我是孫清月介紹來的,我要是惹麻煩,那也是給孫清月惹麻煩。我是臨時的,大不了甩手不幹了。但孫清月是正式的,她以後還要在電視臺跟周振坤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爲了孫清月,我怎麼要嚥下這口氣。我壓了三次,這才說了些冷靜的話:“周主持,抱歉啊!”
“不,是我抱歉。”周振坤的情緒同樣冷靜下來,他話說的冷冰冰,“是我小心胸,是我小氣度。”
我連連擺手,賠笑着解釋:“我剛纔是有點激動,你千萬別和我一般見識。”
“跟你一般見識?”周振坤的表情古怪,我怕是把他得罪了個徹底。周振坤看着我,他整個人是陰陽怪氣兒的,“我當然要跟你一般見識啊!我就應該跟事兒媽一般見識,多符合我的形象氣質。”
孫清月使勁的在下面掐了我一下,我疼的眼圈瞬間紅了。我趁熱打鐵,努力挽救:“周主持,我真沒有別的意思……我是摔糊塗了,我的話,你不要當真啊!哈哈,大家都不要當真!哈哈,不當真。”
我假笑的嘴角都扯到後槽牙了,可是這絲毫沒有緩和周振坤那張冰雪未消的臉。不過周振坤說的也是氣話,他怎麼也不可能爲了這點小事兒難爲我一個臨時工。帶着君王赦免臣子時的氣勢,周振乾揮揮手:“都該幹嘛幹嘛去吧!是不是都沒活幹了?”
周振坤最後看了我一眼,他不耐煩的將手裡用過的溼巾丟到柱子旁的垃圾箱裡,接着轉身便走。
“宋姍姍,你真是厲害啊!”周振坤一走,孫清月明顯的鬆了口氣,“你纔來一天,你就能把這個大拿惹了?整個電視臺,誰不捧着周振坤?那就是太子爺……也怪我之前忘交代你了,我跟你說,在電視臺,你就算去臺長辦公室撒尿,你也不要去招惹他周振坤。”
孫清月一說,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對我剛纔的行爲我十分的抱歉,對孫清月以後的處境我倍感憂心:“清月啊,他那麼厲害啊!我不道啊!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我不幹也就不幹了,可你怎麼辦啊?”
“那你以爲呢?”孫清月一邊送我出辦公大樓,她一邊講給我聽,“你別看周振坤主持的是早間新聞,但是在所有節目中,他的早間新聞是收視率最高的……你說這樣的最佳男主播,誰能惹?要是他跳槽了,臺長估計要跳樓了。”
“早間新聞是收視率最高的?咋那麼多人跟我媽似的閒着無聊起來看?”
見我身上的奶茶污漬太難看,孫清月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給我:“周振坤的那張臉你也看到了啊!多浩然正氣,多賞心悅目啊!別說城裡的大媽們了,早上我起來早都想看兩眼。不信你明天早上起來看看,周振坤即使不看臉,他的聲音也夠迷死一羣中老年少女們了。”
“那怎麼辦啊?”我更加擔心,“清月啊,周振坤剛纔挺生氣的吧?他會不會難爲你啊?”
“應該不能。”孫清月拍拍我的肩膀,“周振坤的脾氣什麼樣,我還真不瞭解。不過他既然當着那麼多人面說沒事兒了,那八成是真的沒事兒了……你放心,他難爲不了我。我們兩個不在一個部門,再說了,以我媽在電視臺的影響力,周振坤也不能怎麼地我。”
那我就放心了。
讓周振坤這麼一攪合,我徹底忘了在電視臺大門口等着的樊燁。被孫清月送出來時,我還在想着周振坤的事兒。倒是孫清月興奮的嗓音提醒了我:“呦,這個不是樊燁麼?來接姍姍下班啊?”
我想躲已經來不及了,萬般無奈下,只好正面“禦敵”。樊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孫清月,他不解的問孫清月:“你認識我?”
按照正常情況來講,孫清月是不應該認識樊燁的。最起碼,我沒有正式的介紹過他們兩個。要不是上次孫清月陪我跟蹤樊燁,她是不應該認識樊燁……不過上次跟蹤的事兒不能說,我只好笑着解釋:“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孫清月。”
“你好。”樊燁的疑心比較重,他還在在意孫清月的招呼。“我們認識麼?”
孫清月自知失言,她嘿嘿一笑,撒謊說:“我剛纔跟姍姍從裡面出來的時候,她指給我介紹的,她說你叫樊燁,所以我想着先打個招呼……來接姍姍下班麼?”
“啊,對。”樊燁話說的自然,他並沒覺得有何不妥,“姍姍,可以走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