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6章 生而爲仙,終究是不知人世間

“來都來了,那麼久難得一見,不進來坐坐嗎?”在這個時候,蒼老無比的聲音從最深處傳來。

李七夜笑了一下,舉步而行,踏入了這谷內最深處。

在這谷內最深處,乃是自成天地,在此時,李七夜就站在了一座山峰的絕壁之上,絕壁有一個平臺,生有一株古鬆,古鬆如虯龍一般,屹立在那裡,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的風雨。

在這古鬆之下,有着石案石凳,坐在古鬆之下,甚爲清涼,而遠眺之時,能看到遠處的平原,乃是一片蔥蔥綠綠,有平原之中,有飛禽走獸在飛翔奔騰,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

而在這個時候,在古鬆之下,坐着一個老人,老人已經蒼老得看不出他的年歲有多少了,壽命高得頭髮都已經掉得差不多了,只有稀稀落落的幾根白髮在頑強地生長着,似乎是在宣示着它的不屈一般,似乎,在宣示着它能再紮根千百萬年之久。

這個老人的老臉佈滿了皺紋,看起來每一道皺紋都是經歷了滄海桑田一樣,每一道皺紋都有着它的故事傳說一般。

在堆滿了皺紋之下,老人眯着一雙眼睛,一雙眼睛看起來細小,而且是渾濁無光,整個老人,看起來好像垂死之人,只要嚥下最後一口氣就會一命嗚呼一樣。

但是,就是這細小而又渾濁的雙目中,偶爾之間一縷仙光一閃而過,當這樣的一縷仙光一閃而過的時候,那是開天闢地,似乎在這剎那之間明滅三千世界。

就是這樣的一個老人坐在這石凳之上,雙手在顫巍巍地煮着茶,似乎,連倒上一杯茶都是要潑出來一樣。

李七夜看到老人,也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在老人面前坐了下來。

“好久不見了。”李七夜看着眼前這個老人,感慨地說道:“你還是老樣子。”

這個老人這才慢慢地擡起頭來,仔細地看着李七夜,好像是他老眼昏花,不多看久一點,都無法看清楚李七夜一樣。

“是好久不見了。”這個老人也是感慨,說道:“當年的你,那是有着多麼鋒利的銳氣,帶着鮮血的煞氣,現在的你,那是已經返樸歸真了,從骨子裡都已經沒有銳氣了。”

“是呀,沒有當年的銳氣了。”李七夜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銳氣,只能殺人而已,歸真,可滅三千世界。既然可滅三千世界,又何需殺人,又何需銳氣。”

“你這話,說得我都不由爲之毛骨竦然呀。”老頭不由有些感慨,說道:“今日,你是不需要殺人,也不需要殺我呀,只需要舉手,就要滅整個天境,我這個老骨頭,就灰飛煙滅了。”

“所以,當年的投資,那是多麼的值得。”李七夜笑着說道:“當年你給予我們方便,給予我們資源,今日,你就是豐收的時候了,這不僅僅是活下來呀。”

“這個,我承認。”這個老人也不由點頭,說道:“我做了這麼久的買賣,做了這麼多生意,也有過許許多多的客戶,這一樁買賣,這一樁交易,可以說,是我人生中最值的一樁交易,一樁買賣。”

“賺大了。”李七夜笑了一下。

“那也得我能繼續活下去才行。”老人爲李七夜倒了茶,感慨地說道:“如果我不能活下去,該我收穫的時候,卻死了,那豈不是一場空?”

李七夜接過茶,淡淡地笑着說道:“你這不是等到我的到來嗎?”

“是呀,看來,又死不了了。”老人也不由笑着說道:“人人都說,好死不如賴活,但是,我這賴活,也是活得足夠久了吧。”

“如果你都是賴活,那麼,人世間的人,都不配活着了。”李七夜不由笑着說道。

“你,還是那個你。”在這個時候,老人喝了一杯茶,說道:“更可怕的你。”

“這,只怕你是誤會了。”老人的話,讓李七夜笑了笑,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按道理來說,當年的我,纔是更加可怕的我纔對,殺戮霸道,鐵血無情,今日的我,乃是溫潤如玉,已經是沒有當年的殺氣了。”

“那隻不過是芸芸衆生的看法罷了。”老人笑着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當年的你,的確是殺天殺地,心懷雄心,的確是能讓人害怕,但,那也是需要你殺天殺地呀,現在的你,還需要殺天殺地嗎?一切都只不過是塵埃罷了。”

“那是因爲更加強大嗎?”李七夜淡淡地笑着說道。

“這何止是強大。”老人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當年的你,殺天殺地,渾身都是充滿着殺氣,讓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可怕的角色,但是,你對於你的世界,對於人世間,還是深深的愛,深深地看着人世間的一切,纔會讓你忘我一切地奮勇前行,不惜與任何人爲敵。但是,現在的你,已經可以主宰人世間的一切了,對於人世間的愛,還有嗎?”

“那的確。”李七夜淡淡地笑着說道:“因爲我放下了呀,過去的自己,還給人世間,現在,只是我自己,與人世間無關也。”

“斬因果,放自我。”老人不由感慨,說道:“這路,好難走呀,你在如此短的時間,走到了我的前面了,了不起呀,當年,我的確是沒有看錯。”“生而爲仙,終究是不知人世間。”李七夜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

老人不由大笑起來,說道:“好一個‘生而爲仙,終究是不知人世間’。這話,說得好,說得好。”

說到這裡,老人不由爲之頓了一下,徐徐地說道:“你又焉知我不知人世間呢?”

“你在人世間死過多少回?在人世間受過怎麼樣的苦難?在人世間,你愛過誰?”李七夜看着老人,淡淡地說道:“你爲人世間戰死過嗎?把自己的熱血揮灑到最後一滴。”

“熱血——”老人不由呆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他不由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有些感慨,說道:“這是一個好遙遠好遙遠的名詞了,遙遠到,我都不記得有這個名詞了。”

“所以呀,當年紅塵金仙界沉淪的時候,你也只能是看着沉淪,最終讓黑暗永遠地籠罩着它呀。”李七夜淡淡地說道。

李七夜這樣的話,頓時讓老人握着茶杯的手不由爲之顫抖了一下。

“生而爲仙。”老人最後不由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說道:“我只是過去了,過去了。”

“過去而成仙,這是何等的先天之資呢。”李七夜淡淡地說道:“多少人爲之渴望。”

“這也算是一種詛咒嗎?”老人不由看着李七夜,說道:“過去而成仙,的確是早早成仙,但,卻如站在雲端一般。”

“談不上詛咒。”李七夜笑着輕輕搖頭,說道:“只不過是未能突破自己罷了,還是過去的你。”

“過去的我。”老人不由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最終,點頭,也不由爲之承認,說道:“的確是過去的我呀,過去,不可追也,因果,也難斷。”

“是有點難。”李七夜慢慢地喝着茶,淡淡地笑着說道。

“好不容易見到一次,不說這麼掃興的話。”片刻之後,老人不由笑着說道:“你是見到了雲泥那小子了吧。”

“看到了。”李七夜坦然承認。

“我喜歡這小子。”老人看了看李七夜,不由笑着說道:“若是要對比一下,你與這小子之間,我是喜歡這小子,這小夥子好,不像你。”

“是不像。”李七夜淡淡地笑了一下。

“如果你與他之間選一個,人人都會喜歡他。”老人不由笑着說道:“而你,只怕更像是一個讓人討厭的存在。”

“有這麼討厭嗎?”李七夜不由笑了起來,也不生氣。

老人悠悠地看着李七夜,淡淡地說道:“你說呢?能知道你的人,都明白,你是一個沒有朋友的人,不論什麼時候,你都會超越別人,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我只是走自己的路而已。”李七夜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

“你的路,就是踩碎了所有人的路,別人還有路嗎?”老人淡淡地說道。

“沒有這麼誇張,我又焉有如此的霸道。”李七夜不由搖了搖頭,笑了。

老人認真地看着李七夜,十分認真,十分坦然,說道:“有,擋你道者死!所以,別人還有什麼路可以走呢?仙人也好,渡得彼岸也罷,只要擋了你的路,都必死無疑,你讓別人怎麼走?天下都是你的路了。”

“你這樣一說,我是怪不好意思的,似乎,我成了獨霸一切。”李七夜不由淡淡地笑着說道,但是,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

“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老人說道:“你所走的路,終究是斷絕古與今,從未有人走過的路,賊老天也未曾走過,所以,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唉,聽起來,總是不好的。”李七夜笑着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沒有想過要斷絕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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