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震天沉下臉,厲聲問道:“你一定要鬧得這麼僵嗎?”
鳳鳴路並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叮囑青衣:“還等什麼啊?趕緊去啊!”
鳳鳴路此舉,有點出乎青衣的意料,因爲這些年她一直營造一個幸福的表像給孃家人看,好叫家人放心。她以爲鳳鳴路頂多是求救於太后,卻沒想到會用最強有力的手段和後盾。她端正了神色,道:“好,我馬上去!”說罷,舉步就要往外走。
龍震天怒吼一聲:“站住!”
青衣站定,挺直腰桿,回頭問道:“爹爹還有什麼吩咐?”
龍震天自知理虧,卻又不願意認錯,只得衝青衣道:“你唯恐天下不亂嗎?還不趕緊扶你大娘回房休息?給她洗個臉上點藥!”
鳳鳴路的臉上指印十分清晰,而且越發腫了起來,髮鬢微微凌亂,嘴角的血跡已經幹了,她卻故意不擦去,這個模樣,分明是被人虐打過的痕跡。
鳳鳴路卻堅定地搖頭,對挽袖道:“挽袖,你扶我回房,青衣,按我的話去做!”說罷,不看龍震天和姜氏一眼,徑直就走了。
青衣自然是樂於把事情鬧大,這件事情鬧得越大,龍震天越沒面子,他是個愛惜羽毛的人,一定知道怎麼做纔是最有利於他的方式。
所以,她趁着龍震天沉臉之時,跑了出去。
姜氏開始的時候有些心怯,不過,隨即又穩了下來,她如今已經不是昔日的小丫頭了,她是龍府的二夫人,是皇上親封的三品誥命夫人,而她,前面又有夫君擋着,何必再懼怕太傅府的人?
只是她見到龍震天一臉的不安,心中有些不悅,他如今已經是朝廷的宰相,與太傅同屬正一品,而且,論起來,他手中握的實權要比太傅多,壓根就無需懼怕太傅上門問罪。
所以,她上前安慰道:“相爺無需懼怕,今日之事,是她衝撞孃親,不孝在先,無論怎麼說,她都不佔理!”
龍震天心內煩憂,被她說了幾句,覺得句句在理,又見她臉上指印雖然褪去,依舊楚楚可憐,不由得心中生出幾分愧疚和憐惜,道:“你先回去休息,一會我命人給你送點吃的。”
如此關愛,叫柳葉眉和朱秀芳心生不滿,但是這個節骨眼上,她們也不敢說什麼,只是不悅地坐下用餐。
龍青庭今晚一聲都不吭,其實她也不贊成姜氏跟鳳鳴路鬧翻,因爲她嫁給永親王爲正妃的事情還沒下文,日後指不定要求鳳鳴路的。這也是她今晚一句話都沒說的原因。
她扶着姜氏回房,有些擔憂地道:“娘,要是那邊真的鬧起來怎麼辦?太后說了,要那女人入宮求她纔算準的!”
姜氏陰沉着臉,咬牙切齒地道:“要我求她,是斷不可能的,若她不肯入宮去求太后,那咱們就另想法子。她無兒無女,把青衣那賤人當成親生女兒,疼在心肝上,那我就叫她嘗一會把心肝放在火上煎是什麼滋味。到時候,只怕她還要求着咱們!”
“孃的意思是?”龍青庭不解地問道。
姜氏陰惻惻地笑了一聲,“到時候便知!”
龍青庭聽她如此有把握,也定下心來,道:“哥哥馬上就要回朝了,估計不久王爺也要回來,一定要在王爺回來之前讓太后下旨,否則,只怕會平生變故!”
姜氏嗯了一聲,道:“你哥哥是立功回來的,到時候可以讓他向皇上進言,若皇上肯應允,咱們就不必求那女人了!”說罷,她伸手撫着自己的臉,眸子射出怨毒的光,冷冷地道:“這兩個耳光,我會記着,到時候,我定要十倍地討回來!”
挽袖送了鳳鳴路回屋,鳳鳴路便一直坐在臨窗的妝臺前,神色冷得叫人害怕。
挽袖有些擔憂,上前道:“夫人,要不先爲你調水沐浴?”
鳳鳴路搖搖頭,看着銅鏡中狼狽的容顏,入宮爲斐兒賀壽之前,青衣在這裡爲她裝扮,那時候,她心裡對他還存着一絲期盼,如今,這絲期盼,徹底被他的耳光打掉了。
也好,也好,心死了才能狠!
“那,給您下碗麪條可好?您今晚還沒用膳!”挽袖見她這副模樣真很擔心,五小姐又不在,身邊沒有可以商量的人。
鳳鳴路沒有做聲,一直沉默着。
挽袖也不敢再問,只坐在一旁守着她。
半個時辰之後,鳳鳴路忽然擡起頭,對挽袖道:“你爲我找一條白綾過來!”
挽袖嚇了一跳,噗通一聲跪下哭道:“夫人,您千萬不能想不開啊,心裡有什麼苦,跟五小姐說,跟太后說,千萬莫要做傻事啊!”
鳳鳴路臉色柔和地扶起挽袖,淡笑道:“傻丫頭,我不是想不開,不過是做一場好戲而已!”
挽袖擡起頭,小臉上滿是淚痕,她不解地問道:“做什麼戲?”
鳳鳴路眸光冷凝,慢慢地道:“她一直擅長做戲,我想,做戲其實也不難的!”而她,甚至不是做戲,只是把心裡的苦一次性地鬧出來。
挽袖依言爲她找來白綾,但是卻亦步亦趨地跟着她,怕有什麼閃失。
鳳鳴路手裡握住那順滑柔軟的綾緞,她屋子裡都沒有上好東西,這白綾還是青衣去爲她搶來的,說是給她做一身素白的衣裳,說是跟她的氣質很搭配。衣裳做出來了,就剩下這一條白綾。
青衣,爲她盡心盡力,和整個龍府抗衡,而她,一直躲在自己的古井裡,波紋不興,想來,也真的難爲她了。
她粲然一笑,以後,再不會發生這種情況了,她不會再讓青衣孤軍作戰。
以往一直覺得自己無兒無女,爭來又有何用?她是太自私了,青衣雖然不是她親生,但是她好歹也是青衣嫡母,青衣也視她如親孃,就算不爲了兒子,爲了青衣,她也不該這樣下去。
“你去門口候着,看到五小姐回來,馬上進來通知我!”鳳鳴路對挽袖道。
挽袖有些不放心,怕她一走,鳳鳴路就真的自掛東南枝。但是,當她迎上鳳鳴路那毅然的眸子,眸子裡熠熠生輝,跟以往的死氣沉沉有莫大的分別,她知道,鳳鳴路的心中,已經做出了爭鬥反抗的準備。只有鬥志昂然的人,纔會有那樣的眸光。
“夫人,挽袖相信您,這條路,多艱難也好,挽袖和五小姐陪着您走!”挽袖說完,深深地看了鳳鳴路一眼,轉身跑了出去。
鳳鳴路的眸子裡忽然就跌出了淚水,她扶着妝臺,慢慢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