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懿一直沉默,仔細聆聽百里鈺的分析,沒有給任何評價,直到此時被陛下點名,才一垂手,回道:“老臣將過去一年皇貴妃的出行都查閱一遍,除了去過幾次已故的賢王府上,倒也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後來賢王出事,皇貴妃也就再也沒有出宮了。皇貴妃最近,除了跟宣王走的近一些,也沒有什麼外人靠近。”
“真的?”軒轅玄夜眼中露出一絲光亮,也許,也許只是自己疑心了。也許,事情還不是那麼糟糕。
慕容懿下一句話,就斷了他的幻想。他說:“所以,除非皇貴妃自己交代,否則,沒有人知道。”
這無疑是已經定了她的罪行,只差證據確鑿了。而沒有證據的事情,慕容懿這般人物,又豈會輕易說出來。
軒轅玄夜低着眼眸,連聲音都低了下去:“朕也知道這件事不好辦。”
“老臣雖然查不到是誰,但是可以確認一點。”
“哦?”
慕容懿鄭重地說:“那個孩子,絕對不會是陛下的。”
軒轅玄夜給了百里鈺三天的時間,對於慕容懿卻是沒有時間限制。因爲,他知道這件事不好辦。百里鈺可以把跟大公主見過面,說過話的人,都拉來問一遍話。但是,慕容懿只能憑藉八皇子老師的身份,去看看皇貴妃身邊的人。八皇子沒有滿月,他甚至連八皇子的面都見不到。這麼快,他就敢下這樣斷言,一定是掌握了鐵證。
“老臣查閱皇貴妃出行的時候,順道查了一遍陛下去蘭溪苑的記錄。老臣抄錄了一份,掩蓋了其他,只交日期給老臣熟識的大夫。他說,要麼此女沒有懷孕,要麼,這日期有假。顯然,不管哪一部分是作假,皇貴妃都是有問題。”
“你認識的那位大夫可靠嗎?御醫那邊,可是什麼都沒說。”
軒轅玄夜不想因爲一個庸醫而誤殺一個皇子,畢竟,他的皇子不多,個個都跟自己作對。但是,他說這話,其實是有些心虛
的。因爲聖醫谷的那個大夫,也說孩子很好。這個“很好”,在當時聽着,是客氣話,如今想來,卻是叫人不寒而慄。
“老臣只說是朋友家的姬妾,他沒有撒謊的理由。另外,市井傳言,皇貴妃並非早產,而是足月產,孩子很大,纔會難產。不知道是誰放出去的謠言。所以,老臣懷疑,這作假的人,已經被皇貴妃收買了。能在陛下你的眼皮子底下,做這麼多事情出來,不單要有膽子,還要有人。”
慕容懿這一層一層說下來,叫在場的另外兩位都沉默了。
軒轅玄夜揹着手,慢慢朝大殿門口走去。一步一步,聲音響徹在大殿之上,顯得格外厚重,滄桑。
太陽已經沒入西山,天地間只餘下暗淡,只等黑夜降臨。
他像一個遲暮的老者,無奈地憤恨:“宣王!我對他一忍再忍,沒想到他幫助藍綾來對付我!”
百里鈺很心痛,他一心輔佐陛下,暗地裡支持宣王,沒想到最終會是這樣的結局。如果宣王倒了,那麼瑩玉該怎麼辦?
陛下如果要除掉一個人,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家眷。楊馨的孩子,那是因爲楊儒林功在社稷。此時,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如果瑩玉此時懷孕,是不是可以躲過一劫?憑藉他百里家族對陛下的忠心,庇護瑩玉一條小命。
想歸想,現在陛下正在氣頭上,說什麼也沒有用。只能回去以後,再作打算了。
慕容懿看到百里鈺的隱憂,多年共事,雖然沒有什麼往來,但是對於彼此庇佑子孫的心情,還是能夠體諒的。他對着陛下的背影說道:“陛下暫息雷霆。十個月前,宣王還沒有跟皇貴妃走近。如果,老臣料想的沒錯,他應該是算準了,皇貴妃不會被拆穿,纔會有意靠近,想要爭取陛下的重視。畢竟,淳王有太后照拂,他什麼都沒有。”
他想引起陛下的同情,不料,卻叫陛下更加憤怒。
“朕給他的還少嗎?”軒轅玄夜一聲
質問,滿腹的不平。
諸位皇子中,烈王出身低微,一直沒有重視,最近送他去軍中立功,他卻表現的不願意。楚王跟玄雲走得近,總是在人多的時候,跟自己對着幹。他還覺得自己很對,半點沒有君臣上下的觀念。淳王又是南宮秋生的,只有宣王他留在身邊,沒想到,他居然聯合別的女人算計自己。他到底是做了什麼,會有這樣的兒子們。難道就一個孝順的都沒有嗎?越想越生氣。
慕容懿對於陛下的行爲,不置可否,只提示了一句:“現在淑妃回來了,他應該也沒有必要跟皇貴妃走近了。”
百里鈺被他一語驚醒,突然有點佩服起他來。果然太師就是太師,想問題,就是比一般人通透。在陛下眼裡,宣王終究是沒有造反,比不得之前的賢王。所以,就算宣王不能當上太子,至少,還能保存性命。只要陛下對他還有父子之情,那就還算有救。
他此時的一句話,敵得過別人千言萬語啊!看上去像個不管事的老頭,沒想到辦起事兒來,面面俱到。陛下要除掉的,是異己。太師這是把握住陛下的最根本目標啊!
“蘭溪苑那邊,暫時不動。朕倒要看看,這天下到底是誰在做主。”軒轅玄夜捋一下寬大的袖口,扶正冠冕。
不管是曦和公主的身份,還是藍綾的那個野男人,他都要揪出來。但是,在此之前,他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照舊往蘭溪苑打賞,照舊給曦和公主禮遇。
百里鈺出宮之時,跟慕容懿道謝:“適才,多謝太師爲宣王美言。不然,陛下盛怒之下,做什麼後悔的事情,誰也挽救不了啊。”
“我有嗎?”慕容懿反問一句,隨即笑道,“哈哈哈哈!你我都是老臣了。你是百官之首,我只是偶爾受命,辦一點差事罷了。”
以前,慕容懿樂呵呵的樣子,百里鈺看了,都羨慕就他這吊兒郎當的樣子也能當太師。現在,他沒有半分敢怠慢了這位樂呵呵的老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