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文森離開了房間。他在科洛助手的陪同下,來到樓下,通過走道的窗戶,他才發現整座莊園,已被科洛的人給“包”下了。
“來,看我們能爲你做些什麼,想想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讓我們長話短說,或是幫你恢復一下記憶什麼的。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去年的2月。那次你到巴黎來有兩個目的,其中之一是因爲我的緣故……恩,我記得我們見面的時候,我用‘黑皮諾’葡萄釀製的玫紅酒招待你……”科洛一邊說,一邊來回走動,他的眼角掃到了櫃子,驚喜地打開櫃門,拿出了一瓶酒。“哦,沒想到這兒也有這種酒。”他用開瓶器除去了酒瓶裡的木塞,一股醇厚的酒香瀰漫了整間屋子。他找來兩個酒杯,斟上酒後,遞了一杯給我。
“恩,就是它。”我把杯子傾斜45度角,鼻尖探入杯內,品聞着那味道。這酒散發着新鮮草莓和櫻桃的香味。我喝了一小口,那味道酸而清爽。我要感激這酒香,它讓我一些逝去的記憶“活”了過來。嗅覺和記憶的神經元是連在一起的,都在大腦的海馬區。嗅覺是很容易激活記憶的。我們有時候聞見一種特殊的氣味,就會構起一連串的回憶。而且主管嗅覺的神經元,不僅和記憶的區域相連,還和情緒的區域連在一起,所以一種特殊的氣味,不僅會勾起我們曾經與之相關的回憶,而且還會重新讓我們體驗到當時的情感。我現在就是如此。2006年2月所發生的一些事情慢慢地從腦海中浮現,變得清晰起來……
06年2月14rì上午8點左右,巴黎戴高樂機場。我乘坐的是法航。
我經2號出口處來到迎客廳,這裡擠滿了前來接乘客的親朋好友。因爲是情人節,不少人手裡都捧着鮮花,而我在找花叢中的玫瑰花。呵,捧玫瑰花的人還挺多。我要怪這個時差,它把原訂的計劃打亂了。如果不是今天,而是明天,或是早一天,我就不用那麼費心地找接頭人了。那位漂亮的女士有點像,她在衝我微笑,哦,不是,是我自作多情了,不過誰讓她的心上人站在我後面呢。“儂好,儂是這趟班機唯一的中國人。”我轉身一看,一位穿着淺灰sè西裝的魁梧男子,捧着一大束豔麗的玫瑰花,站在我面前。他的臉上洋溢着友好地微笑。他說的是上海話。不會吧,對方是個男的。我們的表情此刻非常地相似。一切還是得按“程序”來。
“你的花真漂亮啊。”
“巴黎的景sè才漂亮呢。”
“這花送情人嗎?”
“不,送慕客。”他說着,就把花塞到我手上,並和我握了下手,他的手很有力。“很高興認識你,我是李建國。”李建國看起來很像一位拳擊運動員,有一身結實的肌肉,一張飽經滄桑的臉上留着兩道刀疤。
李建國和我握手後,皺了下眉:“你的手勁挺大。我祖籍是上海。你會說法語,那上海話也是很容易上口的。”他伸過手去爲我拿行李箱。“先送你去四季酒店,這家酒店的美食和住宿都很棒,當家大廚在巴黎飲食界有‘食神’之稱。”我倆剛走到街上,一輛銀白sè的奔馳出租車就在我們身邊戛然停住。開車的是一個十幾歲的華人女孩。我們鑽進了車子。
汽車飛快地行駛着,但我zhù yì 到計價器沒有跳動,於是便問:“這是公司的車嗎?”
“不錯,朋友。你省了至少36歐元。”李建國答道。他的臉上總是帶着微笑,給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兒李琴,你可以叫她琴琴。”女孩從後視鏡裡朝着我抿嘴一笑,我也朝她笑着點點頭。“我還以爲接頭人是個女的,所以沒讓女兒jìn qù 。她不喜歡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哪怕是工作夥伴。這次暗語是我安排的。我在巴黎,rì子過得還可以,但總想念着家鄉,可你們的董事長卻老是推三阻四不讓我回去。我就把你們這夥人全恨上了。如果來的是女的,我就說送花給拉三。這些都不是好詞兒。”
“慕客是什麼意思?”
李建國還未回答,李琴哈哈一笑,說道:“那是指piáo客。”出租車超過一輛寶馬,擠進了車流,雖然車流的行進速度很慢,但琴琴的車技很棒,我們的車很靈巧地在車流中穿行,一直保持着較快的車速。“她很愛看那本《出租車》,法國佬拍的電影。”
“琴琴才十六歲,在巴黎還不到開車年齡。”李建國笑道,“不像在國內,像她這樣大的小夥子,有不少在開大貨車了。我是託了guān xì 給她弄的駕駛證。”
出租車抵達了目的地——四季酒店。它地處巴黎金三角中心,緊鄰香榭麗舍大道,與充滿浪漫氣息的塞納河僅數步之遙。李建國說:“你先登記,中午我們在酒店的酒吧見面。”“好的。”我邊回答邊拿起手提箱,推開車門,“琴琴,謝謝你!”
“別客氣。”琴琴微笑着回答。
李建國在車內笑道:“還有你的花。”
“哦,謝謝,我想送你女朋友更合適!”
酒店大廳豪華典雅。我辦完手續後,一位笑容可掬的女fú wù 員領我來到房間,一個標準套間,還有一個能俯瞰塞納河的陽臺。客廳裡有寫字檯、酒櫃、電視音響設備以及來訪客人用的洗手間,還有熨斗及熨衣板。臥室裡有一張雙人牀,附設一個大盥洗室。在fú wù 員走出房間前,我偷偷拔下她一根頭髮。我拿出一支形似鋼筆的測試器,檢查了一下房間。一切正常。我將那根拔下的頭髮放在了行李箱上。我站在房內,眺望了一下窗外的景sè,就躺倒在牀上。我小眯了一會兒。雖然還是上午,可這段飛行實在太長了,我需要調整一下時差。
中午時分,我下樓去了酒吧。李建國已經等在那裡了,我走了過去。“大班,歡迎你來巴黎。”李建國向我招呼道。大班是大老闆、富豪的意思。
“今天晚上會很熱鬧,”李建國說,“你們的董事長這次沒挑對rì子,他忘了你是光棍。這種rì子對光棍來說是很尷尬的。不管是在哪兒,中國或是巴黎。幸好我們境遇相同,可以作個伴。”
“只是可惜了那束美麗的玫瑰花。”
“不可惜,我給琴琴了。她知道該如何處理。”李建國突然將手伸到桌子底下,面上若有所思。他仰起臉,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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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發出的一個信號,我小心地看了看四周。
李建國的笑臉,被憤怒給代替了。“我們被監聽了!桌子下面設置了竊聽器,看櫃檯那邊的fú wù 生。”他說到這兒,朝我擠了擠眼睛,毫無徵兆地衝着桌下大吼一聲。旁邊桌上的人紛紛朝我們看了過來。我卻zhù yì 到他所說的fú wù 生痛苦地捂上了耳朵。
“哇sè!是讓.科洛派來的。他是在‘彪’我呢。這傢伙是出了名的冷血。我和他打過不少交道,他對我還算客氣的。法國jǐng方每年要遣送兩萬多非法移民,我在這方面是出了大力的。前段時間,有個同胞,因爲非法移民,在躲避jǐng察時,從一棟五層臨街住宅的樓上失足摔下,不幸身亡。這事轟動了整個法國,並導致數月之久的新聞熱cháo。是我們的人和法國當局交涉,並將那位可憐人的骨灰運回了國。”李建國說到此處,神情黯然。“我得給這個冷麪人一點jǐng告,讓他別再來礙手礙腳。”他說着,提高聲音道,“聽我說,冷麪人。我要送你句上海話——落佻,它主要的意思是無賴、下流胚、可惡的人、討厭的傢伙,我希望你聽到我這樣評價你的時候,你會情不自禁地把鵝肝醬塗到自己的臉上。”
我被李建國的話給逗樂了。他笑道;“這種罵人方式,是我從一高中同學那裡學來的。在高中時,我就體育成績好。班裡女生不少,可沒我看得上眼的,我就喜歡一個長相清秀的男生。他很白,比女生還白,像個外國人似的;更叫絕的是那脾氣,很對我胃口。有一次,中午吃飯時,我不知怎麼惹惱了他,他隨手甩了我一巴掌,還不解恨地拿起一碗飯扣在我頭上,我是愣住了,也沒想到要還手。今天要有人像他這樣對我,我保證讓他看不到明天早晨的太陽。接着他就罵開了。他是杭州人,罵人的話就像蹦豆子似地,一句接着一句,加上那種方言的韻味,別提有多好聽了。等他罵完一遍後,我還意猶未盡地問他,能不能再罵幾遍聽聽。他也沒含糊,又罵開了,這次還換了幾個新詞兒。等我要他罵第五遍的時候,他不罵了,說罵不動了。可我卻愛上了這味道。後來我發現用上海話罵起來,味道也是不錯地。我和法國女孩**時,就教她用上海話罵我,她罵得越帶勁,我做起事來也就越來勁。法國女孩還是不錯的,有jī huì 介紹幾個給你,她們不是粢飯糕(又癡又煩又搞的女孩)。”
吃完飯後,我回到客房,jǐng覺地發現行李箱上的頭髮不見了。我又用測試器仔細地檢查了下房間,沒有異常。打開房門看了下四周,走廊空空蕩蕩,並無盯梢者。我想這事得讓李建國知道,就撥了他的diàn huà :“老闆嗎?我的房間裡有蟑螂,我想你立刻給我換個地方……”
下午,琴琴開着出租車,送我們來到巴黎的貧民區。車子轉進一個yīn暗狹窄的小巷,在一棟破舊房子前停下了。“你要找的人,他就住在這裡。他就是中午我和你說起過的,那個高中同學。早知道是他就好了。他每天過着形同乞丐的生活。他根本沒錢買吃的,每天都靠撿些別人不要的爛菜葉來充飢……”
“他在杭州,可是知名的外科醫生啊。”我jīng yà 地道。
“其實在巴黎找份工還是容易的,但他顯然是吃不了這個苦。一週前,我們的人發現,他被法國的情報部門給收買了。”
“他在這兒的親戚呢?”
“說起來他真的很不幸。他在這兒有個伯伯。可還沒等他到巴黎,他伯伯就因心臟病突發,去世了。這房子就是他伯伯留給他的。”
回去的路上。琴琴頻頻地看着後視鏡,rán hòu 對我們說:“有人在跟蹤我們。”
“這是yì liào 之中的事,先是酒吧的桌子,再是你的房間,rán hòu 是跟蹤。這是冷麪人一貫的手法。我告訴了他你住在四季酒店,他一定要查證後才放心。這個你不用去管他。這次他有求於我們呢。”
晚上,我們另找了個酒吧喝酒。“哇,好幸福哦。”旁邊一座位上的女士高興地叫了起來,得意地舉起她手中的酒杯。酒水飲盡的杯裡躺着一枚閃閃發亮的鑽石戒指。“喜歡嗎?”策劃此事的男士不失時機地摟住女士的細腰。隨即,親密動作就上演了。類似的大呼小叫,此起彼落。搞得我們都沒了喝酒的興致。李建國也是個喜歡惡搞的人,我們就跳着“貼面舞”走出了酒吧,身後是一陣喳喳地議論聲。李建國出來後,說的第一句話是:“裡面的聲音聽得人想噓噓。”
在回酒店的路上,有三個華人面朝我們走來。走過身旁時,他們中的一個掃了我一眼,rán hòu 和另外兩人說着什麼。
李建國似乎沒zhù yì 這些,他在朝不遠處的出租車打招呼,那是琴琴開的車。琴琴還沒把車開過來,在我們身後的三個人就折了回來,他們的手中多了幾把明晃晃的砍刀。我低下頭躲開揮舞而至的砍刀,躲閃的同時,看到一人舉刀朝李建國衝去。李建國蹲下身子,卡住那人的胳膊,一記揹包將其摔了出去,那人一頭撞在了路旁的牆上。他轉過身,飛起一腳踢在那人的胸口,再舉手朝那人頸部砍去,這下那人的脖子就和身體徹底斷了牽掛。
另外兩人的目標很一致,就是我。他們舞刀向我砍來,我雙手撐地,倒豎蜻蜓,雙腿猛踢過去,正好擊中其中一人的腰部,那人受疼,撞在了他同夥身上。李建國回過身來,伸手抓住其中一人的腦袋,當西瓜似地使勁往牆上撞,就算是鐵西瓜也得被他給撞爛了。他“撞瓜”地同時,還不忘給我“生意”,他一腳踢在另一個人的身上,硬把他踢到我面前。“三人行必有我師,徒弟我jiào xùn 了,師傅歸你。”李建國這時候還不忘開玩笑。不過“師傅”比“徒弟”還差勁,我一拳就把“師傅”給打趴下了。
“這三人面生得很。看來關心你的人還不止冷麪人一個。”李建國翻了翻這三人的身上,在其中一人的衣服口袋裡找到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是你。照片背面有‘指令’,翻成我們的話就是格殺勿論。”
琴琴開車過來,看到這副場面,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李建國輕拍女兒的肩,安慰道:“沒事,你看我們不都好好的。”在車上,他問道:“我那高中同學,你們準備怎麼處理,需不需要我找人把他給……”
我沉吟了一下,道:“暫時不用,先盯着他吧。”
李建國猛拍了一下坐墊。“想起上次被解決的傢伙,我就來氣,聽說還是個高級軍官。我找到他時,他可一點軍人氣概都沒了,跪着求我饒他狗命。我說你不是屬兔的麼,啥時屬狗了。好,他求我放他,我就放了。我朝他放了五槍。前面兩槍,把他兩腿給打折了。我說這兩條腿生出來,是爲讓你腳踏實地替國家幹實事的,你倒好用這兩條腿幹起跑路賣國的事來了;rán hòu 兩槍,把他兩手給打斷了,我說這手是用來書寫、建設祖國的錦繡山河的,可不是讓你寫反動文章,偷取國家情報用的;最後一槍送在他腦門上,糊塗,學了一輩子文化,結果卻甘心當個叛徒、走狗,下輩子投胎還不如做個沒文化、卻有良知的乞丐。”
第二天zǎo shàng 9點,李建國來四季酒店接我。瞧他的神情,回去後又灌了自己不少酒jīng。“老婆死得早,公司回不了,閨女靠不着,換作你,你會如何?偏偏昨天又是他媽的情人節。”他發了一陣牢sāo,接着道:“我們出發吧。普通的法國人是沒有時間觀念的,喝一杯咖啡也能折磨掉一天。可冷麪人不同。他懲罰遲到者的方法,就是不理你。你不像我,我可以和他耗,你的時間有限。”
“他的秘密辦公點在這所教堂的後面。”我們來到塞納河南面的聖敘爾皮斯教堂,它是僅次於巴黎聖母院的第二大教堂。教堂裡陳列着法國zuì dà 的管風琴。
我們穿過教堂,教堂後面是個建築工地。工程車和建築材料停放有序。李建國帶着我走向裡面一條過道,兩邊都是民居,在一些空地上擺着一些小桌子,很多青年人在工作,圖表、資料堆滿了身旁的桌子。走過一間掛着用法語寫的“保護民居”牌子的屋子後,再向左轉進入了另一個入口。在入口前,李建國感慨道:“巴黎人總是自豪地說,巴黎到處是工地,可不是蓋新的,而是維修老的。他們以前只保護文物,現在連民居也保護起來了。”
從這個入口往裡走,經過一排密封的門,走到一個名爲“民居資料收藏室”的地方,我們被人攔下了,要求出示證件,並要求不許大聲喧譁地走jìn qù 。李建國一邊走一邊對我輕聲解釋說:“這兒就是僞裝的分界線了。之前是真正的建築工地,從這裡開始,就是冷麪人的管轄範圍。如果沒有證件,到這邊就被截下了。”
我們繼續向前走,這兒也有一排排的房子,有些門上還掛着漆有“危險”、“有電”等字樣的牌子。在一間寫有“保護民居統籌委員會”大字的屋前,李建國停住了腳步。他敲了敲門,門開了,走出一個法國人,他詫異地看着我們。李建國將來意說明,那法國人笑着和我握了握手。
我和李建國就在這兒分手了。rán hòu 我隨着這個法國人,進入了房間。法國人打開了房間裡的一扇小門,一條筆直的通道呈現在我面前。這通道大約長50來米。走到通道盡頭的電梯旁,他伸手在牆上按了按,電梯門就豁然洞開,我們進了電梯。
這部電梯沒有安裝指示燈,我感覺不是上升而是下降,大約幾分鐘後,電梯停下了。門開後,出現的又是和剛纔相差無幾的通道。法國人在前面引路,轉過幾次彎後,我們走到一扇金屬大門前。法國人打開門,我走進房間,門從外面關上了。
一張如乒乓球檯大小的辦公桌位於房間zhōng yāng的位置,辦公桌後有一張龐大的黑sè靠椅。科洛就坐在那張椅子上。
“按你們的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希望我們能成爲朋友。”科洛沒擺一點架子,他倒了一杯酒給我,“這是用‘黑皮諾’葡萄釀製的玫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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