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五)

深夜。

敖三的家裡。敖三與陶桃兩個人坐在落地窗前,在中間的桌上擺放着一個盛開的花盆。兩杯咖啡就在花盆的前方兩側,散發着熱氣。在陶桃的面前,敖三沒有在外面雷厲風行的模樣,而是帶着一股羞澀,那是單屬於少年羞澀,不僅如此,還藏匿着一份溫柔,一份只對屬於她的溫柔。

這樣的敖三,倒是更像是一個純情的少年一般。他拿起自己身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杯中黑色的咖啡,感受着口中的苦澀。而在這苦澀裡,又夾雜着一絲絲的甜味。就像他現在一樣。敖三糾結了好一會兒,纔開口問道:“什麼時候走?”“打包行李這些大概還有一陣吧。”陶桃很聰明,她是明白敖三對於自己的心思,但是,她不能做出迴應。

她不得不否認,在她的心裡,還藏了一個人。如果答應了他,這對於敖三,太不公平了。敖三他也是個真性情的人,很乾淨,她不想傷害他。所以,她只能裝作不知情,保持着站在這個朋友的位置上,對,只是朋友,沒有別的,這樣或許對他們兩個人,對她心裡藏着的那個人,會好一點吧?

“嗯。”聽到了陶桃的回答,敖三明亮的眼睛稍微黯淡了下來,用喝咖啡的動作來掩飾自己內心的失落。但就算是如此,他並不挽留,雖然不捨,可是他也尊重她的選擇。於是他轉移話題,而一轉移話題,他就扯到了自己弟弟的身上。“最近我弟弟特別鬧騰,你要不要把他一起打包帶走?”

陶桃微微一笑,調侃道:“真要打包送我捨得嗎?”誰不知道敖三是個十足的弟控呢?“噗……咳咳……”敖三一口咖啡嗆到喉嚨裡,擦了擦自己衣服上的並不存在的咖啡漬,有些緊張的說道:“沒有,我弟飯量比較大,怕你養不起。”

陶桃輕輕笑了笑,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對了,敖三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從兜裡拿了一張卡放在陶桃的面前,“到了加州就打這個電話。”陶桃垂眸看桌上的卡片,上面是一串電話號碼,她拿過來,喲了一聲,說道:“多謝三爺關心。”看到陶桃接受了,敖三自然心裡頭開心,他裝作一本正經的咳嗽了一聲,大方地說道:“一兩個特保客氣什麼。”

陶桃的心中,升起了一股的暖流,他還是這麼關心她。既然如此,那她也是恭敬不如從命,輕輕地笑了笑說道:“行吧,三爺給的我就不客氣了。”說完,她就把卡片收在了自己的包裡。收拾好了包,陶桃便站起來準備離開,敖三這時忽然擡起頭,問出了他一直想要問的問題。“那個……你怎麼突然就想開了?”明明之前,她還是……那般的放不下。

陶桃的腳步頓住,垂下眼簾,回想起了前幾天的晚上……

陶桃的家裡。

一個人的家裡,很安靜。客廳裡,陶桃只開了一盞檯燈,從微弱的燈光看過去,桌上擺放着一個高腳杯,和一塊草莓蛋糕,在高腳杯內,盛着暗紅的紅酒。陶桃坐在沙發上,在家裡的她只穿了一件簡單的睡衣。卸了妝的她,與白日精緻幹練的妝容不同,現在的她,多了一份的恬靜。

可是現在的她,弧度,寂寞,冷然,圍繞在她的周身。其實,今天是她的生日。可是那又如何呢?她還是一個人不是嗎?

陶桃的心中苦澀,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仰頭喝下了杯中的酒。苦澀的酒水順着她的喉嚨而下,進入她的胃中,連帶着她的胃,也開始變得苦澀。都說酒能夠消愁,可是在她的身上怎麼不是呢?酒喝得越多,她的腦袋,心,變得越發的清醒。

“叮叮叮……”

手機短信的鈴聲突然響起,她的眼睛微微發亮,連忙找出了在身邊的手機,打開一看。結局還是讓她失望了,這是敖三給她發來的生日祝福:生日快樂,這一年我弟麻煩你了。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幾句不離他的弟弟。也是,誰能管得了他這個弟控呢?但是,自從認識敖三以來,每年她的生日,都是敖三第一個發來祝福,而且也總是會帶上他的弟弟。但是,陶桃想要那個人的祝福,卻已經缺席了很久了。手指微動,退出了敖三信息的頁面,向下滑了一下,刷新消息,過了幾秒,陶桃想要看到的,依舊沒有出現。

罷了罷了,反正年年都是如此,她還在這裡多想什麼呢?剛放下手機,手機又一次振動了起來,這一次,是陶醉打來的電話。

撥通電話,陶桃把手機放在耳側。“姐生日快樂啊!”陶醉帶有磁性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響起,陶桃輕笑了一聲,說道:“我一猜就是你。”“姐,你那邊怎麼那麼安靜,今年有一個人過生日?”“我都這麼大了,還過什麼生日。”“瞎說,我姐一年美過一年,這是歲月內在的沉澱,從內美到外!”

陶醉的嘴巴跟抹了蜜一般,逗笑了陶桃,忍不住感嘆“怪不得連伍哥都要服了你這張嘴,還是我們弟弟最好啊。”電話那頭聽出了陶桃語氣裡的落寞,說道:“怎麼了,要過來陪你喝一杯嗎?”“不用了,我現在的樣子不想讓弟弟看見。”陶桃低垂下了眼瞼。“姐要不我……”陶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道,“其實簡哥他……”

話還沒說完陶桃就打斷了他:“哈?這都多少年前的舊賬了。”“可是我覺得姐你並沒有放下,這麼多年你這麼執着,究竟在執着些什麼啊?我不管外面的人怎麼說,我就問問你自己的想法,你真的過得開心嗎?”

“我的想法?我的想法重要嗎?當年也是他說開始就開始,他說結束就結束,到最後,伯父伯母的事他也瞞着我,他家裡的事都是我最後一個知道的。就他一個人努力,就他一個人爲了我好,我對不起他什麼呀!”陶桃聲聲控訴,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半晌,才傳來陶醉的聲音:“姐你真忘了嗎?當年,是你跟簡亓提的分手。”

陶桃愣住了。是啊,當初……是她提的分手。好看的眼睛周圍逐漸泛紅,變得溼潤。拿着手機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眼瞼低垂,眼淚滑了下來。低下頭,陶桃喃喃自語道:“是啊……這麼多年,我就另外執着些什麼呢……”

回憶結束。陶桃抿了抿脣,嘆了口氣,說道:“大概是突然發現,住在心裡的未必是真的,抓在手裡的可能纔是實際的。”可能就是這樣了。

看着陶桃這幅這麼落寞的樣子和她微紅的眼眶,敖三嘴角微微扯了扯,低下頭,輕輕地咬住了手中的杯子。看來一切,她是真放下了。這樣,就是最好的結局了,而至於其他的,就不那麼重要了。

或許對他來說,她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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