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

我所看到的並不是什麼可怖的景象,所以我立時鎮定了下來,不過,也有點手足無措,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纔好。

我一轉過身去,就看到了一個人,緊貼着玻璃門,面向着門,站着。

由於我本來就站在玻璃門前,所以我和那人之間,只隔着一度門,相距不過十公分,幾乎鼻尖對鼻尖。

那人,有着一頭短而鬈曲的金髮,和一張十分和善的臉,只不過這時,他的臉色十分陰沉,顯然在生氣。不過,還是一眼就可以認得出來,這個人就是達寶。

達寶不是到南美洲去了麼?這是那位老教師說的,何以他會突然又出現了?我們離開溫室並沒有多久,剛纔我們來的時候,他又在哪裡?

我和他隔得如此之近,而剛纔我們又未曾得他的允許,擅自進入他的溫室,撇開心中的一切疑團不提,就這樣和他面對面的站着,也夠尷尬的了。所以在一時之間,我裝出一個傻瓜笑容,實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纔好。

達寶盯着我看了一會,後退了一步,打開了門。出乎意料之外,他的神情雖然惱怒,但聲音卻十分平和:“請進來。我相信你們已經來過了?”

我道:“是的,未曾得到你的允許,聽說你到南美洲去了。”

達寶似乎並不聽我的解釋,在我一開始講話之際,他已經轉過了身去。我忙跟在他的後面,也走了進去。白素則緊跟在我的身後,在我耳畔低聲說道:“達寶是在南美洲。”

我怔了一怔,但立時明白了白素的意思,也低聲道:“就像是你曾見過兩個

走在前面的達寶,突然停了下來,我也立時住口,不再講下去。我明白白素的意思,她是在說,如今在我們面前,在溫室中的那個達寶,是一個“化身”,而另外有一個達寶,正在南美洲。這情形,和白素曾經見過白遼士一樣。

白素向我點了點頭,又向達寶呶了呶嘴,達寶在停了下來之後,並不立時轉過身來:“你們究竟在尋找什麼?”

達寶的這個問題,令得我怔了一怔。我們究竟在尋找什麼,連我們自己也說不上來。一切事情,全是那樣撲朔迷離,我們究竟在尋找什麼呢?

白素的反應比我快:“尋找真相。”

達寶陡然笑了起來,一面笑,一面轉過身來。看他的神情,他是真正感到白素的回答十分可笑,而不是故意裝着好笑的。他一面笑,一面道:“真相?女士,你在尋求真相?這未免太苛求了吧!世界上的事情,有多少能給人知道真相?”

白素道:“至少,該有一個答案。”

達寶道:“同樣的苛求,所有的答案。都是浮面的。誰都知道二加二等於四,可是沒有一個人知道,二加二爲什麼要等於四。”

白素皺起了眉,像是在思索達寶的話,我道:“達寶先生,這是一種詭辯,我們所要知道的,只是二加二等於多少。”

達寶微笑着,作了一個“請隨便問”的手勢。我指着白素手中提着,用手帕包裹着的那塊東西:“請問,這是什麼?”

達寶顯然是早就注意到了白素手中拿着的,用手帕包着的那塊東西,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因爲善於觀察別人的小動作,正是我的專長之一。而這時,當我一問之後,我更注意到,達寶故意地裝出了若無其事的樣子來,聳了聳肩:“不知道,你們之中,有誰受了傷?”

我一伸手,自白素的手中,將那塊東西取了過來,解開了手帕,向達寶伸了過去。

達寶一看到手帕中包着的那塊東西,伸手在額頭上,重重拍了一下:“天,你……

幹了些什麼?”

白素道:“真對不起,由於無知造成的。”

達寶對於白素的這一句話,像是感到了極度的興趣,他立時向白素望去:“你不同意你丈夫的作爲?”

白素道:“不能這樣說,但是在某些事情上,有一點小小的意見分歧。”

我感到不耐煩,提高了聲音:“別討論這些,回答我,這是什麼?”

達寶的聲音相當平靜:“這是一種相當罕有、十分難以培育的植物,你摘下了一部分來,使這株植物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那塊類似多肉植物的物體,已經不再有紅色的液汁流出來,也停止了它那輕微的收縮、擴張的動作,看起來,的而且確,只是一種罕見植物的一部分。照說,達寶已經回答了我的問題。

可是我卻絕不感到滿足:“你說這是植物,可是我親眼看見它會動。”

達寶直視着我:“那又怎樣?”

我有點惡狠狠地道:“植物,怎麼會動?”

達寶冷笑一聲:“衛先生,我對你常識的貧乏,感到可恥。植物當然會動,要不然,一顆微小的種籽,怎麼會長成一株大樹?”

我十分惱怒:“少廢話,誰也未曾看到過種籽是怎樣動起來,變成一株大樹的。”

達寶直指着我:“那隻不過是你沒有看到過。先生,植物是生物,有生命,活生生,凡是有生命的東西,就一定會動,在動態之中,不斷進化,不斷生長,這就是生命。

達寶一副教訓我的神氣,那令得我更惱怒:“那是動物的生命。”

達寶立時道:“生命就是生命,一樣的。”

我打了一個“哈哈”:“太不同了。”

達寶用一種極度的挑戰眼光望着我:“好,那麼請你告訴我,植物的生命,和動物的生命,有什麼不同?”

我也用手指着他,道:“這種問題,一箇中學生就可以回答得出來。植物沒有神經系統,動物有。所以,植物雖然有生命,但是……但是……”

達寶在我還未曾找到適當的字眼之際,就變得十分氣憤:“如果你準備使用粗鄙的字眼,只管用好了。”

我大聲道:“植物是一種低等的生物,甚至,不能稱爲生物。”

白素沉聲道:“植物當然是生物。”

在生氣中的達寶,有點感激似地望了白素一眼,但隨即,他又惡狠狠地望着我:“植物沒有神經系統?誰告訴你的?”

我大聲道:“誰都知道。”

達寶的聲音也變得相當尖銳:“誰都不知道!植物沒有神經系統,只不過因爲人類無知,對自己沒有發現的事情,就當作不存在,植物沒有神經系統,這是人類無知的一個典型。”

我冷笑了一下:“植物有神經系統?植物會痛?會癢?會思想?會表達?”

達寶先是氣惱,但是他隨即哈哈笑了起來:“至少比你更會思想,更會表達。”

我怒不可遏:“放

我下面那個字還未曾出口,白素就陡然打斷了我的話頭,急急地道:“達寶先生,你對植物的感情,好像十分特殊?”

達寶並沒有立時回答,他先閉上了眼睛片刻,然後道:“可以這樣說,要不然,我不會建造那樣大的一個溫室來培育植物。”

他在這樣講了之後,忽然又道:“兩位到我這裡來,不見得是爲了和我討論有關植物的問題吧。”

白素道:“當然不是

在她講了“當然不是”之後,她也講不下去了,因爲正如我剛纔的感覺,我們究竟是爲什麼而來的,連我們自己也不知道。

達寶也沒有再等白素說下去,伸手自我的手中,接過那一塊植物來:“在我的感覺而言,你摘下了這塊植物,其情形和拗折了一個嬰孩的手臂,沒有分別。”

我對他的指摘,實在無法同意,我立時道:“當然不同,拗折了一個嬰兒的手臂,等於謀殺了這個嬰兒。”

達寶冷冷地道:“現在,你也謀殺了這株……植物。”

我道:“仍然不同,嬰兒是一個生命。”

達寶道:“又回到老問題上來了,植物,也是一個生命

”他不等我開口,就作了一個手勢,制止我再講下去:“生命就是生命,生命沒有區別。”

我揮着手:“不和你作哲學上的詭辯,嬰兒的生命,和植物的生命,當然有分別。

達寶道:“你只能說不同,不能說有分別!”

我勉強抑止怒意,但仍固執地道:“有分別。”

達寶道:“你的意思是,嬰兒的生命寶貴,不可以隨便毀滅,而植物的生命下賤,可以隨意摧毀?”

我點頭道:“不錯,就是這個意思。”

達寶用一種十分憤怒的語調:“這牽涉到價值問題,你認爲嬰兒生命寶貴,那隻不過是因爲你和嬰兒是同類。”

我不肯放過他,立時“啊哈”一聲,說道:“難道你和植物是同類?”

這本來是一句無理取鬧的話,達寶一聽得我這樣問,他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先是陡地一震,然後,立時轉過身去。他雖然沒有面對着我,但是我仍然可以從他的背影上,感到他的情緒極度激動。

我莫名其妙,轉頭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也是一片疑惑之色。

達寶非但背對着我,而且,大踏步向前走去,我想跟上去,白素拉了我的衣角一下,不讓我跟上去。

我們看到達寶一直向前走,來到了那株大羊齒之後,那地方就是放置那個培育箱的地方。然後,看到他打開箱蓋,俯下身,不知做了一些什麼。又過了幾分鐘,他才直起身子來,仍然背對着我們,說道:“兩位如果沒有什麼別的事,我很疲倦了。”

他竟然下起逐客令來了。

白素不等我開口:“達寶先生,馬基機長自拘押所中,被人救走,你已經知道了?

達寶道:“是。”

白素踏前了一步:“你什麼時候從南美洲回來的?”

達寶道:“纔回來。”

白素笑了一下:“達寶先生,我可以肯定:機場一定只有你的出境紀錄,而沒有你的入境紀錄。”

達寶在又挺直了身子之後,一直是背對着我們的,這時,白素的話纔出口,我又看到他震動了一下,然後,他道:“這是什麼意思?”

白素的語調,極其悠然:“因爲我知道達寶一定還在南美洲。”

達寶再度震動了一下,然後他轉過身來,用一種嘲弄的神情,望着我和白素:“如果達寶還在南美洲,那麼,我是什麼人?”

白素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你們不可能都有孿生兄弟,真的,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

達寶搖着頭:“你甚至不知道你自己在講些什麼,我不再和你討論下去了。”

我大聲道:“我知道她在講些什麼。她是在說,你們,至少你和白遼士,都有替身,和你們原來的樣子一模一樣,你們究竟在搞什麼鬼?”

我最後這句話,聲色俱厲地問出來。我以爲達寶一定在我的逼問之下,會感到十分慌亂了,誰知道達寶只是打了一個“哈哈”:“替身?你以爲我們是什麼獨裁國家之元首?我反要問你,你們究竟在搞什麼鬼!”

對於達寶的反問,我答不上來,只好道:“我不在搞鬼,只是在追查,而且,一定要查到水落石出爲止。”

達寶作了一個無可無不可的神情,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將我的威脅放在心上,這令我感到十分狼狽。而更令我狼狽的是,他接着道:“我們這裡是小地方,警察力量微乎其微,原因是因爲人人都自愛而遵守法律。”

我只好道:“是你請我們進來的。”

達寶道:“現在,我請你們出去。”

我在狼狽之餘,無話可說,只好耍一下無賴:“好,你趕我們走,是爲了在溫室中進行日光浴時,好不讓別人看到?”

達寶陡然皺了皺眉,現出了一種十分厭惡的神情,講了一句話。可是由於他講得極低聲,所以我沒有聽清楚。我猜度,那多半是一句罵人的話。

白素已經在拉我的衣角,我後退着,轉身,走出了溫室,達寶一直跟在我們的身後,等到我們出了溫室之後,他在我們的後面,用力將門關上。溫室的門是玻璃的,他關得極用力:“砰”地一聲響之後,我真恐怕玻璃會因之震裂,所以我回頭看了一下,看到達寶已經轉過身去。

我和白素向前走着,走出了幾步,我道:“如果你相信他們會有什麼“化身”的本領,我們就不應該離去。”

白素立時道:“至少,我們要裝着離去。”我本來還怕她反對,如今一聽得她這樣說,大爲高興,又回頭向溫室看了一眼,還可以看到達寶正坐在一株大橡樹下。

我道:“你開車離去,讓他聽到聲音。”

白素道:“你也要上車。”

我明白她的意思:“一到車子開出了他的視線範圍之外,你立即回來,和我會合。

白素“嗯”地一聲,我和她來到車前,一起上了車,我故意用力關上車門,我注意到,在溫室中的達寶,擡頭向我們看了一眼。

白素駕着車,向前駛去,車子才一駛出,我就打開車門,身子一側,自座位上滑下去,在路上打了一個滾,立時躲進了路邊的灌木叢中。白素繼續駕車前駛。我估計白素不會超過十分鐘,就會來和我相會。我矮着身子,迅速向前移動,不一會,就來到了溫室的轉角處。在那裡,我佔據了一個有利的位置,看進去,幾乎可以看到大半個溫室內的情形。

我看到達寶在走動着,繞過了那棵大羊齒,來到那個培育箱的前面,打開了箱蓋。

由於那株大羊齒的掩遮,我想看得更清楚一點,因此向上略挺了挺身子。

就在這時候,我感到有人在我的肩頭上輕輕拍了一下。我道:“那麼快,你就來了?”

我以爲在我身後的一定是白素,所以一點戒備也沒有,一面說,一面轉過頭去。誰知道我才轉頭去:“嗤”地一聲響,一蓬噴霧,已經向着我迎面噴了過來,當我聞到了一股強烈的麻醉藥的氣味時,我所能做的事,就是陡地揮出了我的拳頭。

在彷彿之間,我感到自己的拳頭,好像是擊中了什麼,但是根本已經沒有確實的感覺。那種麻醉劑一定極其強烈,我幾乎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便已經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了。

我不知道我是昏迷了多久之後,才醒來的。先是一連串惡夢一樣的幻覺,感到自己口渴到了極點。然後,便是真正的口渴

我醒了過來,感到極度的口渴。

繼之而來的是昏眩,天旋地轉,我知道在強烈的麻醉劑藥性初過時,會有這樣的感覺。

我用盡了氣力,才能睜開眼。眼前一片漆黑。

我開始努力深呼吸,用力扭動自己的身子,用盡一切力量,直到汗出如雨,才一面喘着氣,一面慢慢掙扎着站起來。我雙腿發着抖,站立不穩,向前一連跌出了幾步,才按到了一堵牆。定了定神,扶着牆向前走,不一會,就摸到了一扇門。

這時,我已經可以肯定,我是在一間大約每邊四公尺的房間中。我在門邊停了片刻,伸手摸了摸口袋,打火機居然還在。

取出了打火機,打着了火,先看了看錶,已經是午夜時分了,昏過去的時間相當長,我看那門,門鎖十分普通。

我不禁十分疑惑,我完全可以記得昏迷過去之前的情形:有人以一種強烈的麻醉劑,噴向我臉上,造成昏迷。

對方行事成功。何以我身上的東西,一點也沒有失去?而且,這樣的一間房間,絕對關不住我,對方也該知道。

我再吸了幾口氣,取出了一個小工具,門被我打開來。我小心旋轉着門柄,先將門打開一道縫,向外看去,外面是一條走廊,走廊的一端,有燈光透出來。

打開門,悄悄向外走去,才走了幾步,我便不禁啞然失笑。在走廊的一個窗子上,我看到外面的情形,外面是一個溫室,達寶的溫室。

我根本沒有被搬離多遠,就在達寶的屋子裡!

這時,我想起了白素,她和我約定了立即來相會,我忽然遭襲,昏迷了那麼久,白素找不到我,她的處境怎麼樣了?

我雖然想起了白素,但是我卻並不擔心,因爲我雖然遭襲,可是對方卻並沒有將我怎麼樣。這真有點不可思議,偷襲,令我昏迷,但是卻一點也不傷害我。

我一面想,一面向着有亮光傳出來的方向走過去。亮光相當微弱,從一間房間的門縫下透出來。來到門口,我聽到門內有聲響傳出來。當我將耳朵貼在門上時,聽到了一下咳嗽聲。

接着,便是一個人的聲音道:“怎麼辦?這三個人,我們怎麼處理他們?”

另一個聲音,聽來十分苦澀:“怎麼辦?如果是他們,會怎麼辦?”

一聽到這兩個人的聲音,我便怔了一怔,第一個講話的是白遼士,第二個講話的是達寶。

而令我驚訝的更在後面,我立時又聽到了第三個人的聲音,那人道:“如果照他們的辦法,那當然是將他們殺了,毀屍滅跡。”

我不是十分聽得懂他們的話是什麼意思,但那第三個人,毫無疑問是連能。

他們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呢?“如果是他們,會怎麼辦”之中的“他們”,顯然和以後的“他們”,是同所指的,這個“他們”,多半十分兇殘,因爲連能說“照他們的辦法,當然將他們殺了。”

那第二個“他們”,應該是指白遼士所說的“那三個人”而言。

那三個人,是哪三個人呢?

我一面想着,一面已準備出其不意,推門進去。因爲我相信自己的身手,如果突然出現的話,對方即使有三個人,也不一定是我的敵手。

但就在這時,我聽到了第四個聲音,那是文斯的聲音,他道:“可惜,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我們做不出這樣的事來。奪走另一個生命的生命,那真不可思議。”

我聽得文斯這樣說,不禁陡地一呆,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文斯的聲音十分誠懇,而且他也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外偷聽,不須要做作。

文斯的話,如果出自他的心底深處,那麼這個人的情操之高,已是沒有多少人可以企及。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中,如果有文斯這樣的認識,這個人的胸懷不同凡響,也不應該有任何懷疑。

可是,事實卻多少有點矛盾。我在偷襲的情形下被麻醉過去的,而他們也提到有三個人,不知該如何處置纔好,這又分明是極卑劣的手段。

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判斷他們幾個人。由於心中有了猶豫,所以暫時不去推開門。只聽得他們四人一起嘆了一聲,達寶的聲音又傳了出來:“這樣,總不是辦法。”

文斯道:“當然不是辦法,可是,有什麼辦法可以令他們不將秘密外泄?”

我聽到這裡,心裡陡地一動,這四個傢伙,果然有着秘密。

這四個人究竟有什麼秘密,我一直在查,也一直一點頭緒也沒有。許許多多已經知道的事情拼湊起來,再加上推理、猜測,應該已經對他們的秘密可以有一些輪廓了,但是偏偏一點也沒有。

這時候,我心中暗自欣慶,欣慶我剛纔沒有貿然推門進去。說不定,由於在門外偷聽,倒可以真相大白,知道他們究竟有什麼秘密。

一想到這裡,我將耳朵貼得更緊,屏住了氣息,去傾聽門內四個人交談。

只聽得在文斯說了那句話之後,門內靜了片刻,才又聽到了連能的聲音:“我看,我們……我們可以回去了,不必再和他們混在一起。”

白遼士的聲音比較響亮,他立時道:“那不成問題,問題是在於

達寶接了上去:“馬基機長。”

其餘三個人發出了一些表示同意的聲音,接着,又靜了下來。

我心頭怦怦跳着,他們提到了馬基機長,那麼,馬基機長被人劫走,和他們有關?

我也開始明白,這四個人口中的“他們三個人”,需要“處理”,一個是我,一個是馬基機長,另一個

我想到了“另一個”之際,我陡地震動了一下,那另一個是什麼人?當然是白素!

白素一定也落在他們的手中了!

我覺得探聽他們的秘密,還不如弄清楚白素的安危來得重要。我已經準備立時衝進去,去責問他們將白素怎麼樣了。可是我的手才一伸出去,立時有一隻手,也伸了過來,按在我的手背之上。

那一隻手是自我的身後伸出來的,來得是如此突然,而我的心情又十分緊張,真正嚇了我一大跳,手臂一縮,一肘已待向後撞去,可是我的手臂才一動,肘部已被人托住,接着,有人在我的頸後,輕輕吹了一口氣,而立即地,我已經聽到了白素的聲音:“我!”

我長長吁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白素就站在我的身後,向我作了一個手勢,表示她沒有什麼,又指了指那扇門,我也向她作了一個手勢,豎起了四隻手指,表示那四個人,全在裡面。

白素立時會意,也和我一樣,將耳朵貼在門上,去聽那四個人的交談。

由於這一耽擱,連能他們四人,在這大約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內,又說了些什麼,我沒有聽到。當我再度去傾聽之際,我聽到達寶在說:“那一男一女,倒不成問題,反正他們知道我們的秘密並不多,麻煩的是馬基機長。”

白遼士道:“是啊,我們回去之後,讓他們怎麼去猜,也猜不到我們是怎樣的人”

聽到這裡,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神情都充滿了疑惑,的確,直到如今爲止,隨便我和白素怎麼猜,也猜不出他們是什麼樣人。

文斯嘆了一聲:“那麼,沒有別的辦法,我們既然不能毀滅馬基機長的生命,只好將他帶走,希望他會習慣。”

接下來是幾句十分輕微的話,顯然是另外三個人表示同意,因爲說得太低,所以聽不清楚。再接着,便是白遼士道:“就這樣決定了?”

其餘三個人又一起道:“好。”

在那一剎那,我思緒十分混亂,我迅速轉着念。從聽到的,他們四個人的交談之中,我已經可以知道以下的事實:一、他們四個人,有着重大的秘密,秘密是在於人家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人!

二、他們準備回去!(“回去”?回到什麼地方去?他們是從哪裡來的,就應該回到哪裡去,理論上來講,是這樣子的,但是,他們是從孤兒院來的,難道回到孤兒院去?真是想不透。)

三、他們的心地十分好,爲了保守他們的秘密,他們不肯殺人滅口,而寧願將馬基機長帶走。當然是帶“回去”。將馬基機長也帶回孤兒院去?這真有點匪夷所思了。

四、馬基機長知道他們四個人的秘密,這是他們要將馬基帶回去的原因。(可是,馬基爲什麼不把他們的秘密說出來?這四個人的秘密,一定和航機失事有關,馬基爲什麼不說?爲什麼不揭穿這四個人的秘密來替自己辯護?)

在迅速地歸納了一下我所聽到的話之後,仍然沒有一點結論,所能肯定的,只是馬基在他們的手中。

我在思索期間,房內的四個人,並沒有再交談下去,我只聽到了一些細碎的腳步聲。當我歸納出了這四點之後,我已經有了主意,不論如何,先面對這四個人,一定比較容易知道他們的秘密。

我一打定了主意,立時推開門,一個箭步,躍了進去,一下子,已經躍到了房間的中央。

那是一間書房,佈置得相當舒適,在一邊的牆上,是落地的玻璃門,我看到落地門前的帷簾在飄動,表示剛有人走出去,而房中,一個人也沒有。

我已遲了一步!

白素的行動,也十分敏捷,她跟着進來,一看房中沒有人,呆了一呆,我已低聲道:“追!”就向着玻璃門疾奔了過去。

來到門前,一手拉開帷簾,外面是一個小小的花園,種着不少樹,根本看不到有人。

我奔到花園中,白素也跟了過來。文斯他們四個人,行動再快,也沒有法子在那麼短的時間之內,就離開我的視線之外。花園的圍牆十分矮,就算他們已經出了圍牆,我也應該可以看到他們,但是現在,在我視線能及的範圍之內,根本沒有人!

白素來到了我的身邊,向着圍牆指了一指。我立時明白了她的意思。文斯他們,如果知道有人追了來,他們一躍出牆,就蹲了下來,那麼,我看不到他們。我一面向前走,一面叫着他們四人的名字:“不必躲了。”

來到圍牆前,我陡地躍起,爲了防備在我越過圍牆之際,遭到偷襲,我還特別小心,人在半空,已經一扭腰,轉過了身子來。

我以爲一轉過身子來,可以看到他們伏在牆腳下的狼狽相。可是,牆腳下除了枯黃的草,什麼也沒有。

白素奔到了牆前,和我隔牆而立,我已沿着牆向前奔去,一直奔到屋後的溫室前,再奔了回來,白素仍然站着。我道:“他們走了。可能屋子有秘道,快回去尋。”

我一面叫着,一面又跳進來,直奔書房。

二十分鐘之後,我已經可以肯定,房間中根本沒有什麼秘道!

這時,我心頭的懊喪,真是難以形容。

如果不是我貪聽什麼鬼秘密,一發現他們四個人,立即就衝進去,他們絕沒有逃走機會。而只要見到了他們,還怕有什麼秘密不能從他們的口中套問出來?

可是如今,四個人蹤影不見,我又聽到了什麼?

我從來也沒有這樣懊喪過,我擡起腳來,重重踢了一張椅子一腳,將那張椅子踢得翻轉,然後,我向白素看去。

我以爲白素會像我一樣懊喪,誰知白素卻並沒有怎樣,只是神情充滿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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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揮着手:“是我不好,讓他們走了。”

白素搖着頭:“別責怪自己,他們有本領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消失,我相信就算你早點推開門來,也一樣抓不到他們。”

我聽得白素這樣講,不禁呆了一呆:“你說他們在這樣短的時間內

白素道:“消失。”

我立時道:“你爲什麼要說他們消失?而不說他們……逃走?”

白素搖着頭:“沒有人可以在十秒鐘之內,逃出任何人的視線去

”她指着那度玻璃門:“任何人一出這門,視線所及,有將近一千公尺,他們不可能逃得那麼快,所以我用了“消失”這樣的字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你……你的意思是

這時,我的思緒亂到了極點,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在頓了一頓之後,才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有突然消失的本領?”

白素的神態倒很鎮定:“他們既然能“化身”,自然也可有消失的本領。”

我盯着白素:“進一步的意思,是想說他們四個人……不是地球人?”

白素並沒有立即回答我這個問題,她想了好一會,等得我已經不耐煩了,想再問她一遍之際,她才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我忽然想起了什麼?”

我當然無法知道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所以只好瞪着眼望着她。

白素道:“我想起了馬基機長的一句話:“他們不是人!””

我苦笑了起來:“他們不是人,這句話可以作多方面的解釋。”

白素道:“不必多方面,就單從字面上來解釋。”

我把眼睛睜得老大:“單從字面上來解釋,他們不是人,那是什麼,是鬼?是某一種外太空的生命,幻化成地球人的模樣?是什麼怪物?”

白素道:“在沒有正確的答案之前,全可以。”

我用力在自己的額頭上拍了幾下:“別再是外星人了,他們不像。”

白素沒有再說什麼,來回踱了幾步:“你好像比我早脫困,怎麼一回事?”

我將我自己如何突如其來被麻醉過去,醒來之後被關在一間小房間之中的經過,向她講了一遍。原來白素的情形也和我差不多,她停了車,折回來找我,看到有人伏在溫室的一角,穿着和我一樣,以爲是我,來到那人的背後,那人突然轉過身來,麻醉藥噴到了她的臉上,她就昏了過去。

當她醒來之後,她也是在一間小房間之中,而且門鎖也極容易弄開,她除了昏迷之外,也沒有受任何傷害,她弄開了門,走出來,就看到我在門外偷聽。

白素在講完了她的遭遇之後,問我:“你比我先來,聽到了一些什麼?”

我苦笑道:“如果不是我聽到的話吸引了我,我早就推門進去,一拳一個將他們打倒了。”

白素用疑惑的神情望着我,發出了“哦”地一聲。我所聽到的文斯他們四人的交談,不是太冗長,而且給我的印象十分深刻,我一字不漏轉述出來。白素在聽了之後,蹙着眉。我不去打斷她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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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一 部航機上的突發事故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一 部航機上的突發事故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八 部溫室中會流血的怪植物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十三 部浩劫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十一 部動物植物結合而成的高級生物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十三 部浩劫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七 部他們不是人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七 部他們不是人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一 部航機上的突發事故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十三 部浩劫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十三 部浩劫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八 部溫室中會流血的怪植物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十三 部浩劫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八 部溫室中會流血的怪植物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十三 部浩劫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十三 部浩劫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十三 部浩劫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七 部他們不是人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十三 部浩劫
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一 部航機上的突發事故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一 部航機上的突發事故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八 部溫室中會流血的怪植物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十三 部浩劫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十一 部動物植物結合而成的高級生物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十三 部浩劫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七 部他們不是人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七 部他們不是人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一 部航機上的突發事故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十三 部浩劫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十三 部浩劫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八 部溫室中會流血的怪植物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十三 部浩劫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八 部溫室中會流血的怪植物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十三 部浩劫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十二 部桃花水泉開始處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十三 部浩劫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九 部四個人的重大秘密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六 部無聲而又恐怖絕頂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四 部白素的離奇經歷第十三 部浩劫第十部他們回 到哪裡去了第二 部機場上的怪遭遇第七 部他們不是人第五 部站在那裡像一株樹第三 部當時情形機長不知第十三 部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