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履忠在沉默。
張庸也不催促。
在搞錢方面，他向來是很有耐心的。
隱隱約約間，他似乎摸到了一條定律。那就是大部分的諜報活動，都和金錢有關。
做什麼都要錢。
錢是最佳誘惑。
汪繼昌爲什麼要將錢財分成五十五份？多半是送人。
應該有五十五個人蔘與了某些活動。然後得到錢財。
或許，這五十五個人，就是152師的軍官。
正所謂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想要慫恿152師做出大行動，肯定得付出錢財啊！
現在，自己將他們的錢財給截胡了。對方拿不到錢了。那肯定就不願意參與了。
反而是張庸自己狐疑了。覺得真相未免太簡單。
此時此刻，需要打一個電話。
小白臉。人畜無害。各方面的資料也顯示這個傢伙很孱弱。
“祝老闆。”
“電話號碼是什麼？”
那五十五個人的錢財，已經被他截胡。
總機那邊，居然是李靜芷的聲音。哦，可能是在總機輪值。
“他那邊有電話。”
按理說，綁架案的背後策劃者，應該是非常高明的纔是。怎麼一下子就被自己抓到真相了？
咦？
等等……
“……”
“這五十五份錢財，是分給152師的軍官嗎？”
這樣的人，幾乎沒有任何威脅。
“李站長怎麼聯繫？”
好不容易纔找到。然後打給雞鵝巷總部。
沒辦法，張庸似乎已經窺見了事情的真相。外界都說這個傢伙沒腦子。怎麼就忽然間那麼聰明瞭？
不解。
“……”
“真的就是這樣？”
“問你個事。”
“你好……”
單兵戰鬥力不能說是0。但是肯定不超過10。滿分是100分。
拍拍祝履忠的肩頭。
祝履忠情不自禁的渾身顫抖。莫名其妙的恐懼。
沒有錢，人心就亂了。
趕緊告訴李伯齊。自己已經釜底抽薪。
“我現在就十萬火急。”
“……”
想不通。
日本人那邊都要哭了……
“……”
張庸看起來挺和善的。
“張組長，這個電話只能緊急聯繫使用。”
伸手。
可是，他的一顆心，卻是越來越冷。越來越畏懼。
是巧合嗎？
其實……
然而，封閉小樓裡面沒有電話。需要到外面去找。於是讓人看着祝履忠，自己去找電話。
“但是，爲什麼要平分呢？沒理由啊！我是師長，我肯定得多拿點！至少拿50%以上。我可是冒了那麼大的風險做事。一旦失敗，是要掉腦袋的。”
“是我，張庸。”
可是，偏偏就是這樣的傢伙，讓無數人折戈。
祝履忠一直保持沉默。
對。打電話。
“那你記錄。”
“好。”
張庸記下電話號碼。
然後心急火燎的掛電話。然後直接撥過去。卻發現沒有打通。
反覆嘗試，根本無法打通。
咦？
什麼情況？
只好繼續打回去雞鵝巷總部。
“怎麼回事？”
“對不起。你都沒聽我說完。電話必須由陸軍總部轉接。”
“陸軍總部？”
“對。”
“行。我找陸軍總部。”
張庸皺眉。
李伯齊是在陸軍那邊嗎？
問題是，怎麼找陸軍總部？幸好沒有掛電話，急忙詢問。
結果得知，需要雞鵝巷總部轉接陸軍總部。然後陸軍總部再轉接到前線。程序就是這麼複雜。中間需要耗費的時間也多。
但是沒辦法。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
終於，等待了足足三分鐘以後，電話才終於是轉接成功。
“你好，我找李伯齊。”
“你過三十分鐘再打來吧。我們通知他來接電話。”
“好。”
張庸默默的計算着時間。
三十分鐘……
忽然，一個黃點出現在地圖邊緣。
本來他是沒怎麼注意的。然而，好巧不巧的，他居然遠距離看到了對方。
下意識的拿出望遠鏡。瞅了一眼。居然認出了對方。居然是杭州的漁夫。
沒錯。就是在杭州遇到的那個漁夫。
他居然出現在了上海。但是已經換上斯文的綢布長衫，像個文化人。
難道這次的裝扮身份，又是書店老闆？
拜託，能不能換一個職業？不要總是書店老闆啊！
在諜戰劇裡面，中統專門盯的就是書店。最後出事的也是書店……
不動聲色。
漁夫很快消失在視野裡。
隨後不久，又消失在地圖邊緣。向西北去了。
不知道漁夫來做什麼？
呃，想多了。那是紅色的事。和他有什麼相關？
繼續耐心的等。
忽然間，又有一個黃點出現在地圖邊緣。
好巧不巧的，剛好，他也出現在筆直街道的另外一頭。望遠鏡正好能夠看到。
張庸最終還是控制不住好奇心，舉起了望遠鏡。
然後，居然又認出了對方。
是曾廣源。
就是之前在金陵遇到那個紅色。
他不是在金陵的嗎？怎麼也跑到上海來了？和漁夫還一前一後的……
按下好奇心。
繼續耐心等。
別人紅色的事，不需要他操心。
可是……
不久以後，又有一個黃點進入地圖。
走的路線居然都差不多。當張庸舉起望遠鏡，發現對方居然也是熟人。
而且很熟。但是有一段時間不見了。
趙廣林。北平紅色地下組織負責人之一。代號螞蟻。
這就厲害了。
他居然從北平來到了上海？
莫非是紅色在上海這邊有重要會議？參加的都是高層？
有點危險…… 徐恩曾也在上海哦。
這是一條太攀蛇啊！
絕大部分的紅色，其實都是栽在徐恩曾的手裡。
丁墨村和李世羣也在。
這兩個傢伙也是很可怕的毒蛇。
在抓捕紅色方面，這兩條毒蛇的經驗也是很豐富的。
無論是誰，都不可小覷。
希望紅色不要掉以輕心。
胡思亂想。
患得患失。
時間倒是過得挺快。
很快，三十分鐘到。拿起話筒，開始撥號。
慣例。先打雞鵝巷總部，再轉接陸軍總部。然後再轉接到前線。
“喂……”
終於，李伯齊的聲音傳來。
張庸頓時鬆了一口氣。還好。李伯齊沒事。是安全的。
“組長，我有個事情……”
“直說。”
“行。”
張庸就放心了。
李伯齊這是在告訴他，不用擔心泄密。
於是將陸華樑的錢財，還有分成五十五份的事情都說了。倒是沒有任何隱瞞。
“有這五十五個人的名單嗎？”
“還沒有。這五十五個保險櫃，暫時用的還是汪繼昌的名義。”
“有其他人將錢存入保險櫃嗎？”
“應該還沒有。”
“明天一早，去花旗銀行驗證一下。”
“是。”
“你直接報告侍從室吧。”
“啊？”
“直接報告侍從室。找林主任。只說發現。”
“是。”
張庸答應着。
隨後，李伯齊就掛掉了電話。
張庸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只說發現。不說結論？
依稀間明白……
深呼吸。然後打電話給侍從室。
現在是晚上十點多，不知道林主任在不在？應該在吧。
發生那麼大的事，侍從室肯定得連軸轉……
果然，很快，林主任就聽電話了。
“少龍，說事。”
“林主任，我有一個情況報告……”
“簡單說。”
“我發現汪繼昌……”
張庸言簡意賅。
重點是五十五份。重點是陸華樑的錢財。
白癡都能想到，這件事的背後，絕對是有陰謀的。陸華樑的錢。陸華樑的部隊。汪繼昌……
但是，他謹記李伯齊的話。只說發現。不說結果。
結果留給別人總結推論。
“等等。你詳細說。詳細說。”果然，林主任非常關注。
“啊。詳細說？”張庸裝作不懂。
“對。詳細說。這五十五份錢財，到底是給誰的？”
“名單我還沒有完全查到。”
“繼續查。”
“是。”
“少龍啊，伱還真是個福將。”
“我？”
張庸裝作茫然的樣子。
福將？
是嗎？
哪裡福了？
剛纔差點被炸死……
但是撈錢確實可以。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我們都還沒有搞清楚到底是誰動手。其他人都是廢物。搞半天，都綁架的基本動機都沒有搞清楚。但是你的情報，撥開了重重迷霧。我們心裡有數了。”
“是嗎？”
“你先不要掛電話。我馬上去報告委座。”
“是。”
張庸拿着話筒。
內心暗暗納悶。難道委座就在附近？
否則，連電話都不用掛？
厲害了。老蔣這麼晚也不休息嗎？他好像是最提倡新生活運動的啊！
新生活裡面有一條，就是早睡早起，健康作息……
哦，果黨的二把手出事了。還是被軍隊“綁架”的。冒頭直指老蔣。老蔣當然睡不着。他當然急切的想要知道背後到底是怎麼回事。
等啊等……
終於，那邊有聲音傳來。
“少龍，你聽好了。”林主任說道，“委座訓示。”
“爲黨國效勞！”張庸大聲迴應。
“繼續深挖！一定要將幕後主使挖出來！委座給你特別授權，無論涉及到誰，一律嚴查！”
“啊……”
“遇到困難，隨時來電話侍從室。我二十四小時都在。”
“是……”
“另外，淞滬警備司令部已經有一個團的部隊嚴陣以待，隨時出動。另外，駐紮青浦的21師也已經做好戰鬥準備。”
“是……”
張庸闇暗咂舌。
擦，老蔣這是要做什麼？要將姓汪的連根拔起？
淞滬警備司令部出動一個團還不夠，還讓21師準備？那可是一個師啊！哦。師長李仙洲，是黃埔嫡系……
“放手幹！”
“是！”
張庸答應着。
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那邊，林主任已經掛掉了電話。
放手幹？
啥意思？
張庸感覺腦子又不是很夠用。
好像，上面的意思是要自己去動幾個人？可是，動誰呢？沒說啊！
還有，這個放手幹，是包括汪家人嗎？
有點模棱兩可。好像是要拿自己當槍使。沒出事就沒事。一出事就拿自己當替罪羊。
不過，張庸倒是無所謂。
替罪羊就是替罪羊。大不了甩手走人。
現在，拿着雞毛當令箭……
不對。這已經不是雞毛。
這已經是青龍偃月刀。砍誰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