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晉王爺的花園,比起林將軍府的花園要小很多,張晉無暇去管花園,都是由家裡的家丁來管理,所以沒有很多名貴的花草,但是精緻還是很美的。
沿着曲曲折折的石子路,經過一座小橋的石拱橋,張晉遠遠的就看到了在涼亭中佇立的梅雨,這個女人他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到了,她還是那麼的美麗,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樣,落雨中的梅花,分外妖嬈,只是人好像是消瘦了不少。
“王爺好。”梅雨側身行禮,這是那個社會裡面尋常女子對於王爺所行之禮,梅雨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王爺了,因爲她不能夠出蘭苑半步,今天雖然是出來了,也是離蘭苑幾米之遙的花園。
張晉背對着她,他不想看到那個曾經害過他最喜歡的雪兒的臉,覺得即使是傾國傾城之貌,也是面目可憎。“你找本王來有什麼事情。”張晉現在是孤家寡人了,這唯獨剩下的一個,他雖然不想見,但是也不想再出什麼事端了,這樣,父皇肯定會責問原因的。
“王爺,我知道你一直在懷疑我。”,梅夫人的面若梅花,十分的豔麗,眉宇中自有一份與世無爭的意味,經過而來這麼多事情,梅雨已經想開了,尤其是聽到木妃的死訊之後,她就徹底的大徹大悟了。
如果說以前她還想讓自己離開蘭苑,繼續爭寵,那麼現在的她已經心如止水了,她確實想過讓林翎羽和木雪兩虎相鬥,也曾經想過趁虛而入,不過,她怎麼也沒有料到是這個結局。
現在林翎羽已經不是王妃了,她逃離了這個冰冷的地方,木雪也隨之香消玉殞,梅雨不是傻瓜,她知道木雪爲何而死,在利益面前,女人總會是犧牲品的,她現在看透了王爺張晉的本來面目,只是徒有溫文爾雅的外表而已。
卸下這些僞裝,他纔是最醜陋的人, 關鍵時刻讓女人作爲自己的擋箭牌,梅雨徹底失望了,並且爲這些年來自己處心積慮的要往上爬而後悔不已,如今,她心灰意冷,那個蘭苑畢竟還在王府裡,她也想來開這個地方,可是,她不是林翎羽,林翎羽有將軍府爲她撐腰,她背後什麼也沒有。
張晉還是不說話,他大體知道梅雨爲何找他了,在王府裡久了,每個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張晉大體都能夠猜出來他們的目的。
“你也想離開這個地方嗎?”張晉回過頭來,犀利的眼神直逼梅雨,梅雨一驚,心裡有些慌張,她沒有想到張晉會猜到張晉的心思。
重新回過頭去,張晉閉上眼睛,自己這麼多年到底是幹了什麼,這些女人都要離自己而去。“你想去哪裡?”雖然心裡很是討厭梅雨,可是她畢竟也曾是自己的女人。
“最近王府裡面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了,我想去靈隱寺代發修行爲王爺爲王府祈福。”梅雨的心慢慢的平靜下來,這些她已經想了好久了,也只有那裡才能讓自己的心裡不再有那些齷齪的想法了,才能爲自己的過往贖罪。
張晉心裡一驚,嘴角顫抖了一下,他的妃子竟然要
去靈隱寺,那可是尼姑們呆的地方啊,“你想好了嗎?”張晉重又問了一句,驚訝的看着梅雨,他總是覺得自己聽錯了,梅雨可是一個醉心於名利、金錢的女人,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梅雨跪下,“王爺,我已經想好了,在蘭苑和在靈隱寺沒有什麼區別,我想找個靜點的地方,請王爺恩准。”梅雨恭敬的給張晉磕頭。
風突然變大了,一陣陣陰風吹過,吹過來幾片濃黑的烏雲,緊接着是雷聲大作,烏雲迅速的翻滾着,天氣劇烈的發生變化,空氣裡面已經有泥土的氣息了,“難道這是天意嗎?”張晉擡頭望着烏黑的天空,眼睛裡面充滿了疑問。
有時候他覺得他是個無情之人,對待林翎羽是那麼的無情,想方設法把柔弱溫順的林翎羽給趕出去,有時候,他卻覺得自己有些優柔寡斷,就像是現在,明明是討厭的人,卻下不了這個決心了。
“好吧,你起來吧,這件事情你既然已經想好了,我也不會阻攔你的。你去吧。”想着自己的三個女人都要離開自己了,他心裡反倒開始輕鬆起來。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看來前半句對於自己來說是完全符合的,既然這些衣服都舊了,還留着在這裡幹什麼呢?不如讓眼前乾淨利索些吧。
至於後半句,張晉不敢苟同,“兄弟如手足。”他沒有這樣的感覺,或許是和兄弟們之間有同父異母的這層關係給隔着吧,他從來沒有感覺太子以及其他的王子有過親近的感覺。是和手臂,腳沒有關係的。
看到王爺甩袖匆匆而去的背影,梅夫人長舒了一口氣,終於可以逃出這個讓人窒息的牢籠了,以後自己就安靜的呆在寺廟裡,守着青燈古佛度過餘生吧。
她慢慢的站起來,跪得時間太長了,她的膝蓋有些疼了,不過有了這個好消息,她很快就忘記了疼痛。
翌日,梅雨一早就開始收拾東西了,脫下豔麗的衣衫,換上了一身素色的衣服,看着鏡子裡面面容依舊豔麗的自己,她笑了笑,女人,最美好的時間就那麼幾年,她最好的時光已經都在這個冰冷的園子裡面消逝了,不會再有那樣的年華了。
“夫人,我想跟着你一起去靈隱寺。”小桃在給梅雨梳頭,她怯生生的對梅雨說,她滿臉的傷心,低着頭,不敢直視梅夫人。
梅雨專心看着鏡子裡面年華不再的自己,沒有聽清楚小桃的話,但是看到小桃紅紅的眼圈,就知道小桃的心思了,小桃跟隨了她很多年,最懂她的心思了。
沒有回頭,握着小桃的手,“謝謝你,小桃,你應該有屬於自己的生活,不要像我一樣,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像浮萍一樣沒有着落。”說到這裡,梅雨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小桃,你還年輕,到時候找個好人家,結婚生子,也不枉這一生啊。”梅雨的眼淚不住的流下來,自己剛纔說的話不就是當年自己的願望嗎?當年自己也曾經是大家的小姐,有過無憂無慮的生活。
豈止一場變故,父母相繼去世,她沒有兄弟姐妹,竟然只有自己存活與人世間了,才放手的去爲自己博,鬧得最終被幽禁的下場。
“夫人,別哭了,小桃都明白,小桃是隨着夫人從家裡嫁過來的,夫人心裡的苦小桃全都明白,請夫人讓小桃跟着您把。”小桃也哭起來,梅雨一把抱住小桃,摟在懷裡。
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在自己最需要人安慰的時候,總是有小桃在自己的身邊,她的夫君,那個道貌岸然的王爺張晉,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他,她敞開了喉嚨,大哭起來。
這幾年的悲痛都化作點點滴滴的眼淚頃刻而出,屈辱,傷心,以後就再也不會被人世間的情愛所羈絆了。
收拾好行李,也沒有多少東西,既然是去修行,沒有必要帶着那些人間的俗物了,梅雨只是帶了一些的必須品,還有一些應急的東西,她的金銀首飾早已經讓小桃都換成了錢,雖然是在寺廟裡面,也少不得要有花費的。
她雖然沒有受過苦,但是知道金錢往往會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的。
主僕二人換上灰色的衣服,沒有化妝,梳着最簡單的髮髻,從王府的角門出去了,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沒有和任何人報告,王府裡面少了她們兩個人,是不會有任何的影響的。
王爺沒有了木雪,應該很快就有其他的人來填補空白,在這個男人的世界裡,女人永遠是如衣服一般,沒有一直穿着一件舊衣服的。
來到馬車前,把包袱都放到馬車上,梅雨回過頭來,最後看了一眼她曾經生活了三年的王府,三年來,這裡的生活讓她衣食無憂,卻也沒有了人生的樂趣,她就像是圈養在籠中的金絲鳥,其實連金絲鳥都不如。
金絲鳥尚有人前來過問,她呢?就像是提前到了尼姑庵一樣,除了每月的月利和必要的補給,在那裡什麼人都見不到,自己也不能從那個高牆裡面出去。
望着園子裡巴掌大的天空,梅雨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從這個園子裡面出去,直到林翎羽住進來,她慢慢的覺得,可以利用一下林翎羽和木雪的矛盾來爲自己爭取一些。於是,她開始幫助林翎羽,希望林翎羽出去後會記得自己的好,也讓自己從那裡出來。
只是沒有想到事情根本不會按照她的設計而發展下去,林翎羽走了,木雪死了。她還在那個比冷宮還要冷的蘭苑裡。
“小桃,我們走吧,這裡沒有什麼可依戀的了。”決絕的回過頭來,徑直的上了馬車,是啊,來了這三年,自己可以什麼依戀之處嗎?
唯有的也就是初入王府受寵的那短短的幾個月吧,她嚐到了男歡女愛的滋味,她嚐到了受寵被寵上天的滋味,她嚐到了人間最美好的情感,她嚐到了衆人對她俯首稱臣的高高在上的感覺。
只是,太短了,夢就醒了,醒來了,一切都不復存在了,連痕跡也抓不到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從來只有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宮中的生活,王府的生活大抵如此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