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1章 姐姐你再幫幫我吧

夜色深沉,整座桃花小築已經安靜下來。婢女們都下去睡了,柯晴枝卻從牀上起身,沿着桃溪蜿蜒而下來到桃花林中。

桃花林裡有一塊石壁,本只是尋常裝飾,但是柯晴枝輕輕一按,那石壁就轉動開,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柯晴枝從洞口跳下去,裡面的通道並不長,牆壁上鑲嵌着夜光石,熠熠生輝,不用擔心看不見路。蜿蜒的桃溪也在通道里流淌,一直走到溪水的盡頭,柯晴枝停住了腳步。

溪水在中間匯聚成一個小池。池子上一個水晶剔透的棺材靜靜漂浮,隨着水流而略微浮動,不知道是什麼奇特材料製造沒有沉下去。

這地方的設計並不算多精妙。因爲她那位姐姐大人生前就不喜歡富麗堂皇,曾對拓跋諶說過,如果她死了,就把她葬在桃樹下,能夠聞到桃花的香味,能聽見溪水的聲音,就很好了。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請不要把她扔掉。她想葬在他生活的這座宮殿之下,還能夠離他近一些。

這些不過隨口說的話,在她死了之後,那個冷峻的男人,卻都爲她做到了。

以前北宸王府並沒有桃花小築這個地方,但是他引清水闢清溪,在這裡種下大片的桃花,然後將桃溪引到地底,將她葬在桃溪之上,桃樹之下。

還不止,他知道她怕黑,便讓整個陵墓都鑲滿夜光石,他知道她怕髒,就連泥土都不夠格掩埋她,而是將她的棺材懸於池水之中。

爲了保存她的遺體,找到了這個全天下唯一一個九幽冥棺。能夠永葆死人容顏,千年不腐。

而她自己,便對拓跋諶說想要陪着姐姐,能否就在桃溪附近搭建一座桃花小築。拓跋諶答應了,但是他不知道她的私心,只是因爲他來緬懷姐姐的時候,順便來桃花小築看她而已。

她怎麼會想要陪這個她最憎恨的女人呢。就算是楚媚,也比不上這個死人更討厭。因爲楚媚會和她針鋒相對,有點敵人的樣子。而這個女人,永遠都是那一臉包容而寬厚的笑容,真是……很討厭呢。

“姐姐,好久沒來看你了。”柯晴枝赤足走進池水,挨着池邊的頑石坐了下來,笑吟吟望着九幽冥棺,“如果你還活着,不知道能不能鬥得過楚媚。不過我覺得以你的性格對上她,肯定必敗無疑。如果你還活着,不知道王爺是更喜歡你一點,還是更喜歡她呢?”

說到這裡,柯晴枝忍不住嗤笑一聲,“不好意思,我說錯了,王爺從來沒有喜歡過姐姐,所以姐姐,你還是比不上楚媚啊。你就算死了,也沒有被他喜歡過。所有人都羨慕你被他如此珍視,可是姐姐,我覺得你好可憐,太可憐了。因爲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你沒有贏過我!沒有贏!”

柯晴枝眼中的恨意更濃,死死盯着九幽冥棺裡的人影。棺材中沉睡的人有着一張精緻絕美的容顏,一襲白裙不惹塵埃,閉着眼睛但也能看出生前定然是一個大美人。

已經過去三年,卻跟剛剛去世一樣,臉色甚至還泛着紅潤的暈澤。

“傳說九幽冥棺是地府之物,他把你放在這裡,是等着你的魂魄有朝一日能夠重新回來吧。你看堂堂北宸王竟然也這麼可笑,明知你都已經死了,還期望着真有起死回生的一天。旁人覺得情深至此,我卻知道,他不過是內疚,內疚你死了,他也不能給你你最想要的東西。內疚你死了,他還是沒愛過你。”柯晴枝提起裙襬,從石頭上起身,走到柯瑜的棺材面前,望着九幽冥棺裡靜靜沉睡的女子,“還是要謝謝姐姐你的死,謝謝姐姐你的遺囑,讓他選擇留下我,讓我能夠陪在他的身邊。有我就夠了,那個什麼楚媚,不配!姐姐,你從小到大都照顧我,什麼事情都讓着我,我要什麼你都給我,那麼這一次,我要你的九幽冥棺,要你的屍體,最後一次,你再幫幫我吧。姐姐對我這麼好,從不拒絕我的要求,這一次也是一樣,對吧?”

柯晴枝輕輕敲了敲柯瑜的棺材,笑靨如花,“那就這麼說定了喔。謝謝你,姐姐。”

轉身走出陵墓,柯晴枝略微感嘆一聲,“只可惜,沒有姐姐的屍體,王爺就會很少過來桃花小築吧。不過沒關係啊,比起弄死楚媚,值得了。”

他這一輩子最內疚的人,柯瑜,就是他生命裡無法輕提的沉重。

那個爲了他捨棄一切的女人,那個爲了他最後死了的女人,是拓跋諶最無法觸碰的傷口。楚媚,就算他喜歡你又怎麼樣?比起這些,就算是他最愛的女人,也不能欺侮柯瑜。

因爲柯瑜啊,這個名字只要想起一次,就足夠捅拓跋諶一刀了。

……

雲梓宮裡,杜鵑微微福身說道:“我們姑娘做了一些精緻糕點,想請王妃明日一聚,屆時逍遙王也會去,望王妃賞臉。”

楚媚黛眉輕蹙,柯晴枝搞什麼鬼?

“有說是什麼事?”楚媚問道。

杜鵑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柯姑娘只是想跟王妃交個朋友。”

交個朋友,是緩和關係的意思?不對啊,以柯晴枝的性格,怎麼看也不像是那種會偃旗息鼓的人。情敵相邀,難道還會有好事?

“只有逍遙王和柯姑娘?”楚媚問道。

杜鵑福身,“是的。當然,王妃若想邀約朋友,也可以一併去。”

“嗯,我知道了。幫我給你們柯姑娘回句話,明早一定準時到。”楚媚頷首。

杜鵑下去了,青蓮嘀咕道,“王妃,那個柯晴枝不知道打什麼主意,王妃何必赴她的約。”

“沒聽見剛纔說十一爺也在嗎?連十一爺都去了,我說不去,傳出去就成了北宸王妃看不起柯晴枝,連逍遙王也不放在眼裡。旁人也就罷了,這兩個人都是拓跋諶在意的,我可不想惹這位大爺不痛快。”楚媚伸了個懶腰,慵懶說道,“就看柯晴枝想玩些什麼,萬一她要是真的想講和,那也挺好。才處理完晉安公主,我可真不想跟這些拓跋諶在意的人對上。”

青蓮點頭,“王妃說的是。”

“不過,通知綾扇一聲,十一爺早就被柯晴枝迷惑的暈頭轉向,萬一明天真的有什麼事情,總要個清醒人在旁邊說句公道話。”楚媚語氣平淡,但是脣角微微上挑。

這是以防萬一,如果柯晴枝想要陷害楚媚的話,好歹還能有一個證人。拓跋臨就別指望,別的事情他靠譜,碰上柯晴枝,那情商就扔在家裡沒帶出來。

“是,奴婢這就去知會綾美人一聲。”青蓮答道。

楚媚遙望着桃花小築的方向,雖然現在還抓不到她針對自己的把柄,但是自從上次碰面之後,楚媚越來越覺得,柯晴枝對她懷有很深的敵意。

只不過是掩飾的很好而已。那就正好看看這一位,到底想做些什麼吧。

次日清晨,楚媚和蘇綾扇結伴赴約,杜鵑將他們引到一處桃林,地上已經擺好了酒桌,幾個奴婢候在一邊,柯晴枝端着一盤糕點笑吟吟從屋中走出來,逍遙王拓跋臨則早就在位置上坐好了,看見楚媚連忙招手:

“王嫂,快過來嚐嚐,這可是晴枝用今年新開的海棠花做的海棠甜糕,咱們可是第一批吃到的,連王兄都還沒嘗上。”

楚媚衝着拓跋臨淺笑,視線落在旁邊的柯晴枝身上,“柯姑娘費心了。”

“王妃說的哪裡話。我一直住在北宸王府,如果沒有王爺,就不會有我,做一些糕點請王妃品嚐,是晴枝的榮幸。手藝粗淺,還請王妃不要嫌棄纔好。”柯晴枝款款一笑,優雅清麗。

蘇綾扇連忙笑道,“柯姑娘謙虛了,誰不知道柯姑娘的手藝,平日裡只有王爺能夠吃到。妾身這一次是沾了王妃和十一爺的光,才能見到這般美味。”

一番虛與委蛇之後,四人各執一方坐下。柯晴枝坐在楚媚對面,左邊是拓跋臨,右邊是蘇綾扇。

這一次的柯晴枝臉上看不到絲毫敵意,笑意清淺,溫聲細語說着話,還有拓跋臨時不時搭話,氣氛倒是熱鬧,只從表面看,絕對看不出心懷鬼胎。

“以前這裡也沒有桃花林,都是王爺栽種過來的,因爲姐姐喜歡桃花呢。若是春天,便可以做桃花酥,那是姐姐最擅長的,王爺也最愛吃。”柯晴枝說着,指着四處的桃花道,“只不過可惜現在是秋天,也就只能有海棠甜糕了。”

拓跋臨一邊吃一邊說道,“都一樣都一樣。晴枝的手藝,那就是槓槓的。”

柯晴枝今天的話題挺隨意,並沒有特意針對什麼,不過倒是時不時提起柯瑜。楚媚早已經習慣了這個女人的名字,也還能跟柯晴枝說上幾句。

“奇怪,這桃林我記得好像是三年前以後才建起來的吧,那時候柯姑娘不是已經……咳已經,怎麼王爺還單獨建了桃花林?”蘇綾扇柳眉輕蹙,問道。

柯晴枝淺笑道,“那是因爲,姐姐現在就在這片桃林下面。她要永遠陪着王爺呢。”

話音一落,楚媚和蘇綾扇同時低下頭向着地底下望去,雖然都看不見什麼,但是誰都沒想到,柯瑜最後的葬身之處,竟然在這片桃花林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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