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雷霆之怒 下
黑影蒼白的不似活人一般的面容上,滿是蚯蚓般的溝壑,驚雲能感受到他尖利的和野獸一樣的獠牙上發出的森冷寒光。
這就是世間少有的大宗師?
這就是凌駕於一切世俗武者之上的強者?
果然,他和他,和他們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啊!
這一刻,向來無所畏懼,從不知退縮爲何物的驚雲,渾身上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他在害怕,他居然可恥的感到了一絲恐懼。
雲隱伏下身子,冰冷的牙齒貼在了驚雲的脖頸處,他的舌尖舔過了驚雲脖間的動脈,帶着絲絲冰冷的殺氣,“小子,我給過你逃生的機會了,如今可怨不得我辣手摧花了。”
雲隱掐住了驚雲的脖子,把他向着半空中拋去,自己卻是後發先至,一隻腳輕描淡寫的踩在驚雲的膝蓋上,將他從空中踩落,直直的砸在西北王府門前的銅獅上。
雲隱看着腳下的男子,臉上掛着淺淺的笑意,嘴角邊的那一抹牽動,竟讓他的神色,看起來更加猙獰。
他的聲音淡淡的,帶着掌控一切的絕對信心,用着非人的語調說着:“我雖然喜歡美人,更喜歡站的筆直,有骨氣的美人,只是什麼東西太過多餘了,總是令人討厭的。”
“美人呢,有一張完好無損的臉也就夠了,站不站的起來,能不能走路,對我來說,還真不是那麼的重要。”
驚雲驚恐的掙扎着,他真的不想成爲一個不良於行的癱子啊!
他寧可慘死當場,也不願成爲一個廢人,無能爲力的看着眼前的兩人血腥的殺戮。
看着他們屠殺自己的兄弟,然後虐殺門後的那一羣無辜的百姓,他真的做不到袖手旁觀啊。conad1;
可那看似不曾用力的一隻腳,卻如同泰山一般沉重,壓得他動彈不得。
從天而降的巨大撞擊力,使得銅獅也退後了幾步,翻倒在地,伴隨着沉重的落地聲,是驚雲的嚎叫。
他知道,他的膝蓋骨已經碎成了粉末,他的腿,從此再無站起來的可能。
雲隱拍了拍驚雲的臉,似乎突然良心發現了一般,從懷中掏出一顆圓圓的,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莫名香氣的東西,塞到了他的口中,“乖,聽話的孩子有糖吃,不聽話的美人只能變成渣渣,落在地上,然後被風吹走。”
“咦?”那人扭過頭去,看到獨自站立在門口,發出彷彿來自地獄陰氣的哥哥。
月隱的指尖上沾染的厚重血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滴答作響。他嫌惡的抓過一人的衣襟,隨手撕下了半片破布,擦淨了手上的人血。
黑影早已扭曲的面容抖動了兩下,不滿的說道:“哥哥,我們好不容易纔找到這麼些好玩的人兒,你這一股腦子全都殺了,還讓人家玩什麼啊?”
被喚作哥哥的那人,寵溺的看了看眼前這個明顯異於常人的弟弟,用滿含着濃濃痛惜的聲音說道:“他們功夫太弱,實在是不經打,不過不要緊。”
他擡頭看了看西北王府硃紅色的大門和高高的院牆,指着仍舊拿着刀劍,兀自堅守着的樊城守軍,冷冷的說道:“弟弟,你別急,剩下的人還多着呢,都留給你了。”
“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他的這個弟弟,從小就和旁人不大一樣,也說不出哪裡不一樣,似乎是格外的喜歡鮮血的味道,只是時不時的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殺幾個人罷了。
殺便殺了吧,反正都是一羣無用的廢人,只要弟弟高興,想殺幾個殺幾個,想怎麼玩就怎麼玩。conad2;
可是,爲什麼?
他皺着眉頭,望着天空那一輪似隱似現,像是蒙上了一層血霧的圓月,狀似滿不在乎的嘆了一口氣。
好像是很多年前的那一日,也曾是這樣的天氣,就連這血色的圓月也和那一日的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不明白,弟弟不過是殺了幾個無關緊要的下人,手段些許的殘忍了一點,爲什麼就會被自己的爹孃視爲妖孽。
他永遠忘不掉,那一日瘋魔了的父母,不顧他的哀求,聽不到他的額頭扣在地上重重的砰砰聲,執意請了城中的法師要來給弟弟做什麼所謂的驅魔法事。
那是他的弟弟,是他們的兒子,他們怎麼可以如此絕情,信了旁人那些毫無根據的污衊,爲了可笑的公道,來誅殺他們的血親。
這天下,若真有這天理報應,也該報應在他的身上,和他從小稚弱的弟弟有什麼關係?
既然你們要殺了他,那你們再不是我的親人。
意圖害我血親者,即爲仇人,不管你曾經是不是和我流着相同的血緣,從此刻起,通通都是我月隱的敵人。
那一夜,府中血流成河,粘稠的鮮血匯成了一條永不停歇的河流,彙集的血水甚至漫過了他的鞋面。
他看到片刻前,還用怨恨驚恐的目光,用他們那骯髒無比的雙手,去觸碰他最寶貴的弟弟。
將他推倒在地,想要用燃着烈火的藤條抽打他的身體,驅趕他體內的邪魔。
不過眨眼的功夫,這些人都跪在他的面前,聲嘶力竭的訴說着他們的苦衷,他們的迫不得已。conad3;
說到底,還不是怕他用同樣的手段施加在他們的身上,既然自己也知道這幾乎是等同於殺害,爲什麼方纔揚着火焰的時候,沒有半點的手軟。
人性本就是如此的不堪,世人都是醜陋的蛆蟲,不值得他的注目。
這天地間,上哪去找一個書中寫着的,牆上掛着的,廟裡供着的聖人?
月隱擡起頭,睜開了自己的雙眼,壓下了心中對往事的那一點點不捨的留戀。
他繃直了身子,看着像一條落入水中的魚遨遊在人羣中的雲隱,冰冷而僵硬的面容終於和緩了一些。
不管怎樣,還有云隱不是麼,他是他唯一的親人,他自然要讓雲隱活的肆意妄爲,他只要雲隱一人就足夠了。
月隱有些驚訝的看着死死地阻擋在雲隱面前,一步不退的樊城守軍,感到了一絲不可置信,“今日是怎麼了,竟遇到一些不要命的東西,難道旁人的性命比自己的還要重要麼?”
他轉過身子,看了看原先因爲懼怕驚雲的實力,瑟縮在牆角的幾位殘存下來的檢察院院使們,看到此刻雲隱佔了場上完全的主動,纔敢探出頭來查看。
這樣貪生怕死的行爲,才符合他對於“人”的認知。
田七和張齊互相看了一眼對方,他們在雲隱的猶如玩弄一般的招式下支撐了許久,已然耗盡了他們所有的體力。
身體上密集的傷口,預示着他們二人,在可以預見的不久之後,便會化成一縷幽魂,從這個世間消失,很有可能,隨着所熟識的他們一同消失。
他們不約而同的在心中吶喊,再堅持一會,一會,也許,支援的人就會趕到。
驚雲放出的那一片聲勢浩大的藍色煙火,給了他們二人,也給了樊城守軍莫大的信念。
只要他們足夠堅持,永不放棄,終能得到救贖。
或許,他們要是知道,驚雲早早的就已經放棄了他們的生死,他們還會不會這樣的竭盡全力,拼死一搏。
不過,這世上有那麼一種人,即便是毫無希望,也能堅持到底,永不言棄。
他們無疑正是這樣一羣強悍的人,於絕境中求生,在無盡的黑暗中,找尋點滴的光明。
田七挪動着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身軀,斜斜的靠在門上,手中機械似的揮舞着手中的大刀。
抵抗雲隱的早已不是他們手中的兵刃,而是他們滿腔熱血的軀體。
雲隱咯咯的笑着,手指所到之處,便是一蓬巨大的血霧,他的手指便是他最爲驚人的武器。
那根修行了數十年的,堅硬如石的食指,象徵着他至今不敗的戰績。
張齊努力的睜着自己的眼睛,想要保持清醒,他還不想死,真的不想啊!
他的臉上滿是血污,一道橫貫了整個面部的猙獰傷口,使他的眼皮耷拉了下來,擋住了他的視線。
張齊渾不在意的撥弄了一下自己眼眶中搖搖欲墜的眼珠子,往裡面按了按,他的手指死死地扣進王府大門的縫中。
既然已經無力在舉起手中的鋼刀,那就用我的這一身血肉作爲最後的武器,來抵擋你的殺戮吧。
張齊的神思逐漸的迷離,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朦朧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冒着燦爛金光,以拯救萬民爲己任的強者,踩着五彩祥雲,向着此處而來。
他看不清那從遠方而來的人的面龐,卻只覺得心中甚是安慰,他終究還是堅持等到了麼?
張齊渾身的氣力一鬆,軟軟的倒在王府的門前,他所流出的血水,將原本硃紅的院門,浸染成了血的褐色。
這褐色經久不褪,一直保留了多年的時光。
它象徵着一個平庸的小人物,在剎那間,生死關頭那心中不滅的堅守,這是真正的,會流血會受傷會走向死亡的大英雄,而非是永久不敗的神。
紀明軒的腳終於踏進了王府地界的三丈之內,他早已看到他最忠心的手下,如同一條沒有骨頭的小蛇,團成一團,倒在銅獅旁生死不明。
王府門上掛着的那些個勉強還能看出是個人的肉泥,地上一地的暗衛死屍,每一樣帶有驚人破壞力的東西,都向他展現了這二人的實力。
但是他來了,他帶着雷霆般的怒火和阻擋一切的信心來了,那就註定今日有兩位絕世的強者,要跪倒在他的面前,俯首稱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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