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那些傢伙,那些像巨人的傢伙。”
“你說他們真的是人類麼?”
“我哪知道。”
拉託比斯中士高擡起頭顱,在薩比斯4號星那鐵幕般灰濛濛的天穹下,他依舊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鋼鐵的造物是如何成羣結隊的落下,就宛如在目睹一場微型的隕石雨一般。
而在他的旁邊,提格雷少尉正在止不住的嘖嘖稱奇,兩名落寞的凡人此時依舊在守衛着這條近乎於廢墟的戰壕,既沒有新的命令讓他們執行,也沒有下屬的士兵任他們差遣,兩個勉強稱得上是士官的傢伙就如同他們的軍團一樣,被無情的遺忘在了一個佈滿灰塵的角落。
兩個人蜷縮在一起,把所能找到的一切用毛與布料製成的東西通通包裹在身上,他們靠在戰壕牆壁上相對平緩的那一段,腳下是連綿不斷的結冰路面,再覆蓋上一層昨天晚上剛剛下的雪,足以讓最小心謹慎的傢伙也寸步難行。
沒有命令、沒有友軍、沒有冬裝、沒有娛樂,甚至連一頓飽飯都沒有,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軍團後勤部的那羣吝嗇鬼在一輪又一輪的盤剝與計算後,把倉庫有限的食物分配到了極致,讓每個士兵都能獲得勉強維持身體所需的最低營養與熱量,總算沒有人餓死。
至於那些在深夜的寒風中流乾了溫度與溼度的倒黴蛋,但願在他們遙遠的家鄉,有人會懷念他們吧。
帝皇的大業與夢想燃燒着整個銀河,這無情的遠征之火不僅炙烤着無數的異形與敵國,也同樣炙烤着忠於帝國的人。
但沒人在乎他們。
一個丈夫可能是一個妻子的全部,一個兒子可能是一位母親的唯一,但當他們被帝皇帶走的時候,他們的存在不過是無邊輝煌中微不足道的沙塵,他們的生命與他們的死亡同樣毫無價值。
提格雷的手指在懷裡掏了掏,他在自己的數層衣物中扒開了一個小口子,仔細地翻找着,直到確認了那封已經被油污與灰塵糟蹋得不成樣子的信件依舊完好無損地躺在他懷裡的時候,他才從另一邊掏出了他的酒壺,晃了晃,卻只能聽見寥寥的酒液摩擦壺底的聲音。
提格雷嘆了口氣。
“那幫(嗶——),連(嗶——)的酒都不能給老子多發點,我真(嗶——)!”
但即便如此,在貪婪的抿上幾口之後,他還是留了一點給拉託比斯,只是中士一直在癡迷地看着那些不斷劃過天幕的鋼鐵流星,他看着那些大傢伙落地,而從裡面走出來的是一羣羣他所見過的最爲威武的強大戰士,哪怕是記憶中那些意氣風發的騎士老爺也與眼前的這些偉岸身姿沒有哪怕一星半點的可比性。
他們穿着黑色的盔甲,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可怕的武裝,他甚至懷疑是否真的有人能夠移動那些單是看起來就重若千鈞的鋼鐵造物,但事實上,他們健步如飛。
“那就是……死亡天使?”
拉託比斯輕聲唸叨着這個名字,這個他從那些軍官的口中聽說的名字。
“是啊,死亡天使,真他媽的威風。”
當提格雷的目光也移到了那些戰士的身上時,他也移不開了,這個臉龐黝黑的少尉愣了半晌,然後笑了一下。
“嘿……”
“等老子哪天發達了,我也要起個這麼牛逼的名字。”
拉託比斯沒有回答,他只是近乎癡迷地目睹着那些戰士排列成編隊,緩緩地消失在了荒漠的邊緣。
“少尉。”
“怎麼了?”
“你之前告訴我,
那些死亡天使戰鬥的時候會喊什麼口號?”
“那叫戰吼,小子。”
“For the emperor。”
”For……the……”
“For,the,emperor,爲了帝皇。”
提格雷撕扯着他沙啞的嗓子,不斷地重複着這句簡單的話語,他呼出的氣體在半空中凝結成了純白的水汽,在灰濛濛的鐵幕天空下游蕩,宛如一朵無垢的雲彩飄進了風雨欲來的積雨雲中。
而在這種灰與白的搭配下,提格雷沙啞的嗓子提出了疑問。
“你學這個幹什麼,小子?”
“只是覺得……可能會用到。”
少尉的巴掌毫不猶豫地拍在了腦袋上。
“別特麼烏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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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可能有些不對勁。”
扎哈瑞爾看着自己的數據板,他異常罕見地露出了些許愁容。
“第224巡航艦隊沒有及時聯絡我們,他們早該在我們抵達這個星系的時候就在這個世界的近地軌道上待命的,顯然,雖然傑維斯少將一向是個讓人感到安心與穩重的船長,但這次,他逾期了。”
【情況很嚴重麼?】
摩根坐在他的對面,他們正待在一座臨時搭建起來的軍用帳篷裡面,桌子上擺滿了有關於薩比斯4號星的一切訊息。
“還沒有嚴重到需要出動憲兵或者軍事法庭的地步,畢竟他們延期了還不足二十四個泰拉標準時。”
扎哈瑞爾搖了搖頭。
“不過,傑維斯少將可能要與他那份完美的從軍簡歷說再見了,真是可惜,他一向是一個穩重且謹慎的人。”
摩根的眼中閃過了色彩。
【有沒有可能是一些意外情況,比如說一次虛空中的伏擊,又或者是特別的信息干擾技術?】
這個提問讓暗黑天使着實思考了一下,但是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一半是否定,一半是不確定。
“雖然只是一支巡航艦隊,但怎麼說也是擁有三條巡洋艦的火力,一般的冉丹艦隊可沒法瞬間傾覆他們,而且,我們對於冉丹的虛空作戰其實不太瞭解,到目前爲止我們與冉丹的交手大多是陸地作戰。”
這樣的自圓其說顯然讓扎哈瑞爾感到了安心,但是暗黑天使的言論卻並不能讓他對面的凡人感到滿意。
【也許,我需要一些新鮮空氣。】
她這麼說着,便走了出去。
軍團帳篷的外面是一片熱鬧的景象:阿斯塔特徵用了一些凡人士兵,在他們臨時的駐地上修築起一下簡陋的防禦工事,而作爲回報,戰艦上那些多餘的補給會在之後運輸下來。
摩根的目光沒有在這些事情上停留,她避開了忙碌的大部隊,開始在營地的外圍隨意地行走,她的左手低垂着,其中散發出一種極爲黯淡的靈能火焰,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她在這片荒漠之中的幾個偏僻角落放下了自己的標記。
這些標記並不是殺傷性的,只是能讓摩根伴隨着意念的運轉而瞬移到她所標記的任何地方,她無法確定這些東西到底會不會派上用場,但是有備無患總是沒錯。
就這樣,銀髮的女官在荒漠上行走着,時不時會有着巨大的陰影遮住她:那是近地軌道上的戰艦在行動。
大約有一千名第一軍團的戰士來到了這個星系,他們分屬於不同的連隊與團體,既有泰拉老兵,也有卡利班人,這支鬆散的艦隊並沒有一個實際意義上的統帥,畢竟他們只是被臨時拼湊起來,完成這個突發的調查任務。
扎哈瑞爾和他那些流着卡利班人血脈的戰士來到了星球的地表上,作爲臨時的防禦部隊,而另一個由泰拉人組成的連隊則是待在了艦隊之中,他們中的一些人正在調查那個巨大的曼德維爾點,而另一些則是負責空中的防禦。
阿里曼也選擇與那些泰拉人一起待在了戰艦上,不過他是純粹的想要多休息一陣子來補足精力。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更爲零碎的小隊在星系的各個角落執行着自己的任務,他們不向這一千名暗黑天使中的任何人負責,也無人有權質問這一切。
摩根擡起頭,她看到了一艘格外奇怪的戰艦正在緩緩地進行着近地軌道移動,在地面上投下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影子,摩根很確信,這艘戰艦不屬於她所記住的帝國艦隊中的任何一艘船。
但就在她想到更多的時候,那個陰影已經伴隨着戰艦的移動而消失了。
摩根隨意地撇下了第三十個標記,這一次她選擇了那些阿斯塔特之前集體登陸的地方,隨後,她轉過身,伴隨着靈能的隱約火光,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荒漠的狂風呼嘯之中。
而就在她離去不久,一個新的登陸艙姍姍來遲,從上面走下了三個銀甲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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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克特有些憂鬱,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雖然對於薩列裡的突然發癲有些不滿,但是找到基因原體的可能性哪怕再小,他也不打算放過,於是,當暗黑天使們正在有序的降落或者佈置防禦的時候,赫克特在跟着薩列裡四處亂轉。
儘管他們小心地避開了所有探查,但是身爲阿斯塔特最基礎的榮辱觀告訴他,他在做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而在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轉了許久之後,赫克特只是得到了一個答覆:那個氣息現在已經不在船上了。
他花了三秒鐘才遏制住幹掉薩列裡這個王八蛋的衝動。
“聽着,薩列裡。”
赫克特嘆着氣。
“凱隆先生甚至拒絕這種愚蠢的行動,而這個世界上的集結點也只有一個,如果你再找不到,那我們就只能去曼德維爾點那裡碰碰運氣了,那些泰拉人可沒有我們眼前的卡利班人好說話。”
薩列裡只是點頭,然後,他便迫不及待地走在了最前面。
赫克特沒有急着跟上他,他扭過頭,對着埃阿斯低語了幾句。
隨後,他看向了那座營寨,那是灰白色的荒漠與狂風中的一抹黑色痕跡。
不知道爲什麼,赫克特突然想起了凱隆閣下的一句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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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去一切不可能,荒謬也會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