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服則爲大紅繡青鶴鸞鳥的雲雁廣袖雙絲綾衣,金花繡晚霞的長披拖曳在地,襲綠紗繡玄鳥的牡丹金團壽霞帔從肩頭垂到指尖,展開便如青鳳展翅欲飛。免費小說門戶妝成之後,衆人皆被這端莊雍容之意所攝,一時無人敢言。
玉衍立於銅鏡前,那端肅華麗的身影彷彿並非自己。褪去了初入宮時的青澀,她竟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曾經宸妃凌駕一切之上的影子。鏡中容顏從來未變,只是多了分穩重與成熟。而這份蛻變,曾是她多少苦難的見證。
蘇鄂見她如此,開口勸道:“娘娘,該去祭太廟了。”
於是衆人簇擁着她出了宮門,祭奠完畢後便依等級候於宮門內右側。但見內閣大學士手捧冊寶步入內閣門外的彩亭內,緊接着是正副使及執事官東側面西而立。官員引於節案前,先行一跪三叩大禮,禮畢妃嬪即可入內。有女禮官說跪,才聽得宣冊女捧冊文高聲宣道:
“朕惟治本齊家,茂衍六宮之慶。職宜佐內,備資四德之賢。恪恭久效於閨闈。升序用光以綸綍。諮爾湘婕妤北宮氏,柔嘉成性,淑貞持躬。動諧珩佩之和,克嫺於禮。以冊印,進封爾爲湘淑儀。欽哉。”
諸妃嬪禮畢,乘輦至福壽宮,敬香。又分別至朝鳳宮向皇后行六拜三跪三叩大禮。皇后今日着廣袖的赤金朱雀百鳳服正襟坐於天子身邊,杏黃色繡牡丹中衣露出一層燙金雲白邊於紗織裙外,禮服平整如水,一如她端莊持重的神態。其實皇后這樣的年紀已不很適合明豔的色澤,然而她身量嬌小,也唯有這大紅大金才能鎮得住場面,襯出她無比高貴的身份。
她無聲掃過跪在殿內的衆人,目光最終停在玉衍身上,有一絲一閃而過的陰蟄之意。她緩緩開口,聲音一絲不苟:“如今宮內,當屬你幾人位分最尊,望你們今後修德自持,和睦宮闈,爲皇家開枝散葉。”由雲屏夫人帶首叩道:“承教於皇后,臣妾等必將銘記於心。”
玉衍微微擡頭,裕灝的目光正越過衆人落在自己身上。她感知到那視線包含的溫暖,亦展顏一笑。到了今時今日,她其實已分不清對裕灝是何種感情了。若說開始時不過是想依靠他在宮中生存下去,那麼其實,她無需勉強自己做到這一步的。
是什麼時候起,開始對他也有了些許的期待。
是那年夏夜雷聲滾滾,他執意從雨夜中穿行而來守護自己時開始的麼。還是那年春深自午睡中醒來,見他正轟走小軒上的黃鸝時開始的麼。似乎不知不覺中,他們之間也有了諸多可以被稱作美好的回憶。她每每在思念裕臣的夢中驚醒,望到的卻是他安逸守候的臉龐
。彷彿一旦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竟也體會到一些意料之外的幸福。
至少這一刻,玉衍的笑是發自內心的。
禮畢後,玉衍便堂而皇之地搬進了只爲她一人而建的景安宮。初入時,只覺華美絕倫,一磚一瓦都有其精細之處。然而細看,這座殿宇雖耗資千萬,卻並沒有一絲一毫逾禮之處,只叫旁人眼紅,卻斷然說不出什麼。
正殿命名爲殊華殿,極盡端莊富麗。屋內皆用碧玉堆砌而成,玉石性溫,冬暖夏涼,對人體最好不過。又以錦絡紗隔開每道窗子,以防陽光直射進來灼傷人眼。另有珍奇陳列無數,單看這一座殿宇,便知所居之人得寵之厚。
最難得的是,景安宮距御書房極近,幾乎可以不必乘坐轎輦。因了這個緣故,天子更是隔三差五便來一坐,有時連午休都擇在玉衍處。然而她的寵極一時卻是內斂而不張揚的,也正因如此,朝堂上對於這個改族易姓的女子總算少了幾分苛責之意。
而天子的喜事似乎並未就此結束,三個月後慶仁宮傳來捷迅,道是查出了趙常在懷有一個月的身孕。這女子侍寢次數尚還不及慶貴人的零頭,卻能成爲新人中最先懷得龍嗣的人。裕灝大喜之下,更是賞賜若干,並許諾懷胎八月之時將其晉爲貴人。
玉衍對那個女子其實並無太多印象,只依稀記得那日在御花園她着了件菊青月牙束紋長衣,默默立於慶貴人身邊,很是乖巧的樣子。然而慶仁宮似乎容不下她,細問過蘇鄂才知,趙氏父親曾與慶仁宮一宮之主悸貴人之父在官場上有過過節,這才導致她格外親近奕涼宮的宮人。
彼時已入深秋,晨醒時分感應到外面涼意,往往身體便更加倦怠。然而晨昏不可免,只幸而每朝可以趁坐在肩輿上時,小憩些時候。
這日玉衍正乘肩輿行進在百步道上,因昨夜風聲過大未能安眠,便闔眼小睡。恰逢慶仁宮一行妃衆走在前,趙常在因懷有身孕,便叫人攙扶着緩緩隨在其後。擡轎之人許是沒料到竟然有人見了玉衍不避不退,看見趙常在時措手不及,猛然剎住了步伐。
玉衍被這冷不防的顛簸一驚,忙抓住漆紅扶手,一面已聽小福子大聲斥道:“何人驚擾淑儀娘娘!”
慶仁宮的一行人已嚇得慌忙屈膝行禮,唯有趙常在見肩輿上所坐之人是玉衍,才微微鬆了一口氣,象徵性的福了福身子,道:“是嬪妾不小心驚擾了娘娘,還望娘娘不要怪罪。”
蘇鄂聞聽此語,不禁蹙了蹙眉道:“小主如今有了身孕該穩重些,何況見了貴嬪以上的轎輦本該避讓纔是。”
她本是盡了掌事姑姑的身份告誡一二,誰知趙常在以爲玉衍一向軟弱好欺,一時反而不顧規矩頂撞道:“嬪妾有了身孕本就行動不便,娘娘若硬要怪罪那便是怪罪未來的皇子了。”
慶貴人性子高傲無禮,便連同她交好的妃嬪也看不起旁人。玉衍被她一激,睏意全無,反倒冷笑着睨看女子微微擡起的瓜子臉,一手掐着對襟上的盤細玲瓏扣道:“妹妹說的是,孩子自然無甚過錯,只是妹妹見駕不避,行禮不周,全該是一宮之主教導無方。”她臉色陡然一變,逼視着衆人道,“慶仁宮由誰掌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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