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湯沒在意,因爲他懷裡的三星哼唧了一聲,他甩開右手套,探入懷中。
“您的話費餘額已不足……”天啊,這真是屋漏又逢連陰雨,一股子悶氣胸口積鬱起來。還有一條陌生號碼,“你在橋頭看風景,我在家裡倒撥鍾。”你妹啊,什麼時候了,還有人講笑話!
眼前過了水渡,阿湯忽然有了想法,猛然靠邊停下,劇烈的前衝,倆人就算繫着賽貝也好一個不適。
“下車!快點!”阿湯大聲吼着,眼神很兇。
小季一臉無措,“爲什麼?幹嘛那麼兇?你就知道兇我!我是關心你啊!”
“別廢話了,沒時間了!”阿湯連推帶攘的把她攆出車子,她的腰很軟。他轟的一聲關上車門,留下小季一個人寒風裡發怔。只見寶藍色的君威遠去了,忽的極快地迴轉,一個很到位的d飄,搶回她面前。
怎麼回事!她的眼淚剛在眼眶打轉。
阿湯打開車門,面色冷峻,“現在立刻去幫我手機充200元錢!沒時間解釋了,再見!拜託了。”
君威去了,這次是真的去了,沒有再回來,小季留在原地,懷疑今天是21號。
時間啊,求你了,往回走吧!
死前半小時
七點半的點兒,大家在吐槽天堂聯播麼?
湯正非的車停在三號樓面前。晚上沒什麼警察了。他擡起頭,那間辦公室還亮着微燈。
他把手伸進懷裡,擺弄了一會。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與黑色的巨物融合了,消失了。
鏗然的腳步聲。樓內燈光在他眼前次第亮起。他走到了那間辦公室,穩了穩心神,簡直很難想象將會如何走出去。
竇常委。蒼白,疲倦,癱坐在寬大的皮椅裡,側臉朝着門,漠然。門邊放置着典雅的古式打刀,唐制,是阿湯喜歡的形。
“常委好,這麼晚了,我知道您還在。”
“嗯,工作是最重要的。我也知道你會來,你是一個喜歡鑽研的好小夥子。”老竇說話有氣沒力,傷口還疼麼?
湯正非咬了咬牙,終於還是開了口,“常委,不,竇叔叔,請你收手吧。”
老竇眉頭抖動了一下,擡起眼皮,認真地凝視着阿湯的眼睛,阿湯慌忙轉移視線,鎖定在桌上白紙黑字的“紀委緊急通報”上。
“哦?說說看呢,何來此言啊?”
阿湯繼續佯裝鎮定,“如果現在是徐常委在辦公室,我會和他說一樣的話的。”
竇常委無力的笑了笑,站起身來,拉開了落地窗簾,如水的月光,將他明昧的身廓鍍了銀。遠處對峙的高樓上也有閃亮,是迷失的月麼?
“我收回剛纔的話,你還是不夠聰明。”
阿湯額頭上滲出汗珠,“不管怎麼說,請您收手,那天在泗州君悅,前半夜我根本沒有睡着,您的睡姿是左側臥眠。您絕不可能是左臂受傷,您的自傷很疼吧?”
竇常委笑了,露出了白森森的牙。
“小夥子,你懂什麼是必須去做的事情麼?”
“願聞其詳。”
“有些工作別人做不來,你必須去做。有些事情,別人不知道,你必須去做。有些事情,你不去做,就會永遠地掩埋真相,你必須去做。我問你,這兩年,你去看過倩倩麼?”
湯正非臉紅了,可是又鎮靜了,“我沒有去,我不能去,她受的苦痛,我很難過。”
“這算懺悔麼?可惜啊,小女永遠不能知道你現在的表態了。”
湯正非不解,可是還是不敢擡眼望他。
“其實,那場事故,不,那次陰謀中,小女已經不在了。”
什麼!!!那時候就死了???那有時會出現在竇家宅院門內簾後的竇倩,竟是何?
湯正非一陣眩暈,只聽得竇常委繼續微弱而清晰的說着。
“都以爲那是意外麼?可是本該出現在車上的其他幾位在哪裡?我的女兒啊,因爲要去看你,竟然搭上了那班開向死亡的班車。你告訴我,你應該負責麼?”
湯正非無語,泫然欲泣。
“其他幾位常委啊,各種原因各種藉口都沒有搭乘那輛汽車,這是巧合麼?我對外宣稱她足不出戶養傷,悄悄把她安葬。我要窮盡我的一生去查出真相!”
“這麼說,您查出真相了?”阿湯有些怯,眼角看了下老竇。
“該死的都該死,證據我已經寄送。當然,我給自己也寄送了檢舉信。只是,湯科長,你那麼熱心,不想到身爲獵犬也會被捕獵麼?你就是下一個。”
這陰陽怪氣的老東西,竟然早就想好了還報一箭。湯正非很緊張,眼角瞄到門邊那柄秀頎的唐打刀,一把拿起攥在手裡。
“據我所知,對面的高樓已佈置了全省最好的狙擊手。湯科長,你若異動,我只能再次白髮人送黑髮人了。”竇常委背對着阿湯,朝着窗外,喃喃的說。
湯正非覺得自己就要虛脫了,自己等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麼?
“安心些,你走出去就會被隨到的公安拘捕,你的嫌疑最大哦。遠處他們看得清楚,可是聽不見你我的對話,別忘了,沒人能夠在紀委常委的辦公室裝竊聽器。”
怎麼辦?怎麼辦?是同歸於盡麼,模糊的雙眼之中,他還有殘留的夢。忽然,他想到了小季,對,小季,美麗聰穎乖巧聽話的小季,最後的希望。
他努力清了清喉嚨,認真的說,“竇常委,我,剛充了話費。”他掏出手機,持續通話許久,燙手。他按響了揚聲器,一聲清楚的“狙擊手就位”傳了出來。
竇常委不太明白,湯正非不管那麼多,扔出了手裡的刀。
裝飾精巧的刀在空中劃出一道虹,竇常委沒有回頭,伸出右臂,穩穩的接住,慘然一笑。
“我不需要這個了。”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了,這次估計只有你能走出去了。”
他將唐刀雙手捧起,虔誠地將刀刃亮出,寒閃閃的鐵氣,反射着月光。
阿湯突然明白他要做什麼了,他脫口而出:“常委,你冷靜!你告訴我,你和組織有沒有關係?”
常委沒有回頭,猛然舉起了手中的刀,長長的流蘇舞動着,“你們都必須得到教訓!——”言未畢,一聲劃破冷夜的悽嘯,洞穿了玻璃,也擊穿了他的頭顱。
待續第九號特派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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