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阿湯的意識變得模糊,冰冷的水,像執着的手,將他往無邊深淵裡拖。
燃燒的熱浪薰燎着他的面部,眼前一片昏紅,小王和小郭在哪裡?
單薄的救生衣已經不能給他提供助力了。
也許,這時候該好好想想這一切了。
他們的目的很明顯,是要辦掉自己。自己確實是知道的太多了。
可是誰把這一切泄露出去的?是海監局的人?還是小季?小心身邊的人,究竟是指的誰?剛纔那條船怎麼會有沒有通報的易燃物?是局花還是秦主任?局長知道麼?太多太多的線糾結在一起,讓他的大腦變得虛無,他覺得自己忽輕忽重,像個隨波逐流的道具。
他想換個舒服的姿勢去死。
一陣撞擊,貌似他被衝到了岸上。
不,這不是岸,這是一個島。
濃霧依然。
他想站起來,因爲他看到遠處嫋娜地走來一個身影,白色的長裙,黑直的長髮,還有,那曾經熟悉的眉眼。
竇倩。
湯正非覺得自己很狼狽,半臥半睡着。
竇倩走到他面前幾布外,停住了腳步,阿湯平視着,剛好看到她*的雪一般的雙腳。
“不和我說話麼?幾年不見了吧?”
安靜了好久,不確定是竇倩在回答他,“你有聽到蟬鳴嗎?”
“蟬鳴,有的,不過太尖銳,不確定。”
竇倩笑了,“我也聽到過的,兩年前,然後,我就到了這裡。”
阿湯覺得自己就要抓住真相的衣角了,“你的腳,好了麼?”
竇倩輕巧地原地轉個圈,盛開的裙襬旋即落下,“謝謝你還記得。”
“常委呢?”有件事不得不提。
竇倩淺笑嫣然,回身,走了。慢慢消失在濃霧中。
“等等啊,喂!還有很多事情要問啊!”阿湯想喊,卻喊不大聲。
四周的霧愈發變得濃稠,像水,像水銀,從他的耳鼻眼口滲入,擠入他每一個毛孔……
十二
“錢諄諄剛走,邀請我們所有活着的去參加她家新項目的開張儀式。”張偉國把碩大的花束放到桌上,嬌豔的鮮花映襯着病牀上瘦削冷峻的臉。湯正非,眼睛包裹着厚重的棉紗,靜靜地躺着,睡着了一樣。
葉瑞摘下警帽,唰地一下飛了過去,正正地卡蓋在阿湯的臉上。
“老葉輕些。”張偉國點到爲止。
“沒事,他早醒了。”葉瑞作勢要抽菸,還是作罷了。
過了半晌,被子蠕動了一下,放在胸前的左手平移,挪開了臉上的帽子,湯正非悠悠地冒出一口氣,“我想吃回鍋肉面。”
“你算了吧,你知道你丫的多重麼,跟豬一樣!比你那倆同事加起來都重!”葉瑞左手握拳,顯出發達的肱二頭肌,“幸好本人的冬訓有成效!”
張偉國打開手邊的簿子,“你要遵醫囑,眼睛不得見光,否則,”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可能會瞎。”
“瞎就瞎唄,眼不見心不煩。”
“你還不煩?你昏了整整三天啊,你爹媽都急死了!”張偉國突然開始*笑,“倒是你不停地喊着不同女生的名字,讓我們大開眼界啊!”
湯正非嚥了口吐沫,“滾,蛋!”
正說着,表弟進來了,後面還跟着小季,臉紅彤彤的,湯正非看不到。
“滾蛋吧我們三個爺,幸好神旺衛生間不是落地玻璃的,不然只剩我一個了。”葉瑞招招手,認真地看了一下小季,三人離開了,一路說着車理賠的事。
陽光普照在兩人的臉上,誰都沒有說話。寬敞的特護病房裡一片安靜,只聽見鹽水落下的滴答聲。
終於,小季開了口。
“你這樣做,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阿湯沒有說話。世界上又不是隻有倆男的,她究竟是什麼都不懂,還是知道地太多?
小季坐到阿湯的牀邊,輕輕俯下身子。一襲嬌弱的體香,當黑暗中的阿湯察覺到距離在急劇減少時候,他的鬢髮已經接觸到小季冰涼柔滑的面膚。
她伏在他身上,輕淺的嬌喘,細膩的髮絲,撩動着阿湯的面頰,從她的喉嚨,她的口舌,娓娓道來幾個清晰的字。
“其實,最想讓你死的人,是我。”
阿湯咽喉嘟囔了一下,低低地發聲。
“就憑你?”
他向頭部捋起了帶着血跡的面紗。刺疼,光亮像小刀子一樣切割着他的神經。他定定地看着小季姣好的面容,眼前一片血色。
“你給我再說一遍呢?”
十三
塵埃落定。
湯正非的眼睛是保住了。不過以後必須戴着變色鏡。也罷,跳起江南style更加帶感。
夜裡摸黑又約見了蔣總一次。淮城水域最近幾次重大事故早已引起高層的注意,死之蟬鳴的傳說不脛而走,成了高層之間的暗語。
“沒料到你近乎個人的行爲差不多搞定了整個案子。你要的內部監督批覆,這樣你是暫時不用吃官司了。跟蹤,竊聽,偷拍,爆破,直覺了你。”老蔣的誇獎聽起來很像長輩,“不過我還是建議你日後專注於個人事務。”湯正非只能聳聳肩,案子就交予有司去查吧,從來就沒有什麼潛伏者加入流程,是他們幾人故意放出去的風聲。警方內部的極端機密,怎麼會被一個輕易放倒捆綁的美女鬆鬆掛在嘴上呢?天海翼這條線斷了,無端成了老馬他們的犧牲品,可是,她真的是棄卒麼?她真的死了麼?蟬鳴之聲,阿湯是再也不想聽到了,恐怖的定向干擾器,竟然可以實現全頻帶阻塞干擾,那臺魔琴,就此煙消雲散去吧。提到不見蹤影的那個神秘傢伙,就算是組織派來也好,單純的情仇也罷,阿湯攥緊了手裡的紅頭文件,有了這玩意,以後他是不敢再跳上臺面了。
只可惜啊,一切證據都基本毀於爆炸。本就是見不得光的事情,留在心裡吧,也算一段經歷。不過av這東西大家還是要看的。啥,眼部充血?沒事,爲了正義~
個人事務呢,經過和小季不長的交談,大家確認了雙方都沒有進一步傷害對方的動機,老死不相往來是比較好的結局。
“那麼,不來個道別擁吻?”阿湯張開雙臂,虛虛地做個邀約。
“不要啦,”小季嬌笑着跳開,“我說實話哦,現在都不敢看你眼睛,越來越像吸血鬼啦。”
她說得沒錯,自己眼睛裡的鮮紅還未褪盡,這真是把鍾馗當做德古拉了。希望她能永遠像現在這樣,聰明。既然大家都有不想說的秘密,就此別過,誰都不想深究。
幸好,湯媽還算理解他。“她根本就不適合你啊狗兒子。”
“是啊是啊,太聰明瞭生了孩子不是我的,太笨了影響下一代。”
“不過我是真不明白,”湯媽皺着眉毛,“你到底想怎麼樣?”
阿湯一時接不上話,只好訕訕地說,“女人們的心意您都不懂,我怎麼知道呢。”
誰能告訴他呢?第九號特派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