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蘇以雲,他與銀狐、暴熊、書生三人拜別後就一路往西遁走。路遇猛獸繞道而行,晚上就睡在滴露水的山洞中。
這一天晨起,太陽的層層光暈探入幽暗昏沉的洞穴,蘇以雲半邊身子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中,睫毛輕顫,然後睜開了眼睛。
“我竟然睡得那麼沉。”他自言自語道。入睡前他的頭腦昏昏沉沉的,但是現在已經清醒地跟透明的水晶球一樣澄澈。
他鑽出洞穴望了眼天空中的太陽,判斷了當下應是九時,接着便繼續趕路。
目的地?沒有。但是再重新開始前,他想回一趟兩年未回的家鄉。因爲蘇以雲的惡名在不久後便會擴遍武朝的城池,屆時盯着自己的眼睛將不只是朝廷與星羅城。故在第二輪的沉浮開始後,他要一口氣爬到巔峰,杜絕親人被小人暗害的可能性。
蘇以雲的眼眸中盡是堅定之色。長路漫漫,一個人,一雙腳,無懼風雨,星夜兼程。
......
三日後,蘇以雲終於徒步回到了水城外的大平原,眺望平原的盡頭,依稀能看到遠方白雲下的羣山。那是蘇以雲在這個世界的起點。
看到它們,蘇以雲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會心的微笑,家人的身影一個個從記憶中活生生地跳出來,出現在他面前,與他打着招呼。
還有王晶兒,當初俏麗可人的少女如今也是十六歲的小姑娘了,不知道兩年的時間會讓她變成什麼樣子。換作平常人家,應該已經結婚生子了纔對。
“唉,到時候再說吧。”蘇以雲撓了撓頭,忽然發現自己心裡對王晶兒還是不能輕拿輕放。這一世沒有水朧月,如果自己能功成名就,娶她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
進入了熟悉的大山羣中,蘇以雲繃緊了兩年多的心態終於放鬆下來,在這裡他就變回了一個單純的小孩,與大山中的涓涓細流、鳥鳴花香是一樣的。
這兒是家,一個溫馨的,可以放下所有防備的地方。
想着,蘇以雲加快了腳步,穿過一座又一座大山,終於,他踩在一山之巔,看見了山腳下的長流村。
人行閒步,村煙嫋嫋,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映在蘇以雲的居高臨下的視線中。他掃視了一下村子的佈局,發現除了一些房屋改建擴大了許多外,其他的還跟原來一樣。這種既熟悉又略帶些許陌生的歲月感,讓“時隔兩年”這四個字眼在蘇以雲的心中分量更甚。
“我回來了!”他仰天大笑,一躍而下。從高處墜落的迎面強風對於他來說如同微風拂面,催動功法後肩胛骨上亮出一對璀璨的翅膀,迅猛一振就帶他翱翔長空,一舉飛落到村子的中央。
蘇以雲的招搖降臨從村民的視角來看簡直就是神仙下凡。但當他們齊齊聚集到村子中央廣場看到真人的時候,頓時熱烈歡呼起來!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整個村子裡的人就都知道了蘇以雲回村的訊息。
他本人在村民的熱擁下走進了自己家的院落。這裡已經大不一樣了,作爲全村富足的功臣蘇以雲的父親,他在鄉親的熱情幫助下建造了嶄新的房子,並娶了互相喜歡的王晶兒的母親作爲續絃,一家三口住在新屋內。
“嘎啦”,推開房門。以探頭探腦的鄉親爲背景的蘇以雲第一時間看到了那道美麗的倩影。王晶兒她坐在一張精緻木工的大桌子前,正聚精會神地織着衣服;雙條纖細白嫩的胳膊從露出來,靈巧雙手十指跳躍在絲線與織針中間,這會兒突然聽到門口的響聲,有些驚訝地轉過頭來。
“誰......”一瞬間,她與他對視,空氣好似凝固,一汪秋水在她眸中盪漾而起。
“以雲,你回來了!”她驚喜地撲了上來,眼角閃過兩抹動人心神的淚光。蘇以雲沒有動作地被她抱了個滿懷,柔軟的嬌軀像陷進來了一般緊緊地貼上他的胸膛。兩條藕臂勾上他的脖頸,蘇以雲也被這氣氛打動,手不由自主地攬上了王晶兒的柳腰。
“晶兒,我回來了。”他發自肺腑地感動地道。
“嗯,我知道。”王晶兒也深情地迴應,她將埋在蘇以雲肩膀的臉蛋擡了起來,兩行喜極而泣的清淚劃過柔美的雙頰,反射出無限美好的光輝。
此情此情,宛如鏡碎之夜的輪迴。蘇以雲不知不覺的溼了眼眶,盤腰的雙手更緊了。
“你們倆還不成親,更待何時啊!”這時,站在門口圍觀了許久的鄉親們開始笑嘻嘻地起鬨。王晶兒這才意識到自己喜歡的人背後聚滿了看熱鬧的鄉親,登時霞飛雙頰滿臉通紅的將頭重埋回了蘇以雲的懷抱裡。
蘇以雲沒有說話,但他嘴角的笑意卻流露出他心裡真實的想法,此生此世,短則三年,長則五年十年,若能與王晶兒攜手度過一段時光,也不失爲一件圓兩人之夢的好事。
曾經的再相遇的承諾,沒想到竟然在先龍秘境的聖德塚中實現了,該說是命運第一次眷顧了他麼......至少,現在的他希望這個模擬世界不是單單的假象,而是某種程度的真實。冥冥之中,自會有絲線將人與人牽連。
“王晶兒,現在成親,破壞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吧......”蘇以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我......”埋在蘇以雲懷抱內的王晶兒小聲說着,比蚊子嗡嗡還輕聲地擠出一個字,“我不介意的,如果......你願意和我成......”
說到最後,蘇以雲低頭已經完全看不到王晶兒的正臉了,估計她的臉兒已經徹底羞紅,沒眼看對方了。
“成親吧,你們倆。”這時,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出現在蘇以雲耳畔,蘇以雲驚喜地擡起頭,面前站着的果然是父親的身影。他穿着寬鬆的睡衣,而他身邊,還站着有些害羞地拉着父親手指的王晶兒的母親。
“父親,那我現在應該叫她......”蘇以雲心道果然是這樣,只是王晶兒的母親成爲了自己父親的妻子,自己和王晶兒豈不是就是非血緣關係的兄妹了?
管他呢!喜上加喜。
“媽。”“哎......”王晶兒的母親在“新女婿”,不,“新兒子”的面前也有些害羞,叫蘇以雲感嘆不愧是一對母子。
“好啊好啊,那我們一起來幫你們倆操辦吧,後天,不,明天就幫你們搞定!”圍觀的鄉親們熱情高漲地笑道。
蘇以雲沒理由推拒這份熱情,自當滿面笑容地應下了。因爲時間緊迫,又沒有盤纏,他無法給家家戶戶帶來城都的伴手禮,只能在這之後用自己的力量爲村子的建設再盡一份力,表達自己的感恩之情。
......
蘇以雲與王晶兒即將成親的事情很快全村皆知,家家戶戶都來祝賀。大媽們來幫王晶兒置辦婚服首飾,大叔大哥們則爲婚禮現場的佈置盡心盡力地準備着。獵隊的隊員們擡來一隻又一隻壯碩肥美的獵物,當作婚宴的食材。蘇以雲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真心覺得自己能生在長流村這個樸實美好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當晚,蘇以雲的臥室。
久違地蓋上溫暖的被子,後背陷入在木牀之上的棉牀墊中,舒服極了。就算家裡大變了樣,溫馨感卻不會變。他甚至有些安逸起來,忘記了自己是打破天牢屠戮守城士兵的蘇以雲。
畢竟自己頭上可是那個水朧月附身的武皇仞,肯定會幫自己減輕壓力,剪除敵人的。沒必要擔心多餘的事情,回到了長流村,就在這裡好好安歇一會兒吧。
想着,蘇以雲的上下眼皮親密地貼合在了一起,就在他即將睡着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這麼晚了,會是誰?”蘇以雲自言自語道,家裡也就三個人。
他掀開被子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背面的月光灑在變寬的門縫間,叫她的臉在不點燈的房間內顯露了出來。
“晶兒。你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蘇以雲看王晶兒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免覺得奇怪,明天可是他們的大婚之日,她應該高高興興纔對。
“不,我只是有些憂慮,我怕明天會出什麼岔子。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老是想着明天要是花門塌了,或者踩着婚服的裙襬會不會很尷尬......”王晶兒咬着嘴脣一臉憂愁,彷彿真的在思考這些一樣。
蘇以雲哈哈大笑,展開懷抱摟住了她,他輕輕地撫摸着王晶兒的頭,溫柔地道:“傻丫頭,淨知道瞎操心,你知不知道你剛纔可把我嚇壞了。”
“唔......你別這麼溫柔,你趕緊放開我,明天才是洞房之夜,今晚,你忍着點兒。”王晶兒悶在蘇以雲懷裡,“義正言辭”地道。
可在蘇以雲聽來,她的聲音總有種有些可憐兮兮的意味,而自己胸口感受到的對方的心跳,也在“咚咚咚”的加快。
到底是誰要忍着點兒啊。蘇以雲心裡笑道。
“嗯,那明天見。”蘇以雲放開了王晶兒的身子,舉起手擺了擺。
“嗯。”王晶兒也“嗯”了一聲,然後飛快地跑掉了。
她踩在木地板上的小腳發出的聲音,聽在他的耳朵裡總有種可愛的感覺。
“啊,我真是......”蘇以雲後知後覺,手拍在臉上,感覺到微微的發燙。他們之間,要說害羞蘇以雲也不差,對於洞房花燭夜的緊張,倒也彼此彼此了。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件一直忘掉的事情。
“唉,等等,我好像才......十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