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極宮鴉雀無聲,王寧也沒在院子裡。我雖然有些疑惑,還是強撐着一步一步走進去,半天才到了正殿門前。正殿的門虛掩着,我費力的抓住門框,見正殿裡,阿晗一臉嚴肅的坐在那裡,宸極宮的宮人跪了一地。樑玉兒在臉色蒼白的坐在一邊,楚楚可憐的哭着。
我一把推開半掩着的門,強撐着大聲問道:“這麼興師動衆的來我宸極宮是爲了什麼?”
我手上全是血,衣衫上浸滿了殷紅的血,嘴角還殘存着血跡。阿晗看見我,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猛地站起來。
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喚道:“皇上。”
我循聲望過去,樑玉兒身邊站在一位老態龍鍾的身着朝服的老人,大抵就是權傾朝野的樑相了。
阿晗聽到樑相喚他,攥緊了拳頭,眼睛緊緊盯着我,硬生生的坐了下去。
樑相不慌不忙的走過來,給我請安道:“老臣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我淡淡道:“樑相請起。”
樑相起來再沒有看我一眼,轉身走到樑玉兒身邊。我逡巡的看了看周圍,如此肅殺的氣氛,只怕又是有了什麼變故。
我看着阿晗,又看了看樑玉兒,淡淡道:“有什麼事情,請皇上直言相告。”
阿晗看着我,只是皺着眉頭,心疼的問道:“晞兒,你還好嗎?”
我還未答話,那邊的樑玉兒卻哭喊道:“路初晞,我待你不薄!”
我淡淡笑了笑,血從嘴角溢出來,我擦了擦,問道:“下一句是什麼?我待你不薄,你卻狼心狗肺!是不是?”
樑玉兒抽泣道:“你竟然使用巫蠱之術害我!我如今,,”樑玉兒說着咳嗽起來,一聲聲的,直咳嗽的臉都紅了,滿頭冷汗。
我淡淡笑道:“皇后娘娘真會說笑,如果有個頭疼腦熱就是被詛咒的話,那我豈不是有許多人在背後扎小人咒我死了?”
阿晗猛地站起來,走過來,牽住我的手,對樑玉兒說道:“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晞兒如今情形很不好,讓她歇歇。”
樑相沉穩說道:“皇上說的是,皇貴妃的身子重要,”他頓了頓,說道,“難道皇后娘娘的身子不重要嗎?”
阿晗淡淡道:“非也,朕只是想讓晞兒歇歇,樑相這也要插手?”
樑相恭敬笑道:“不敢,只是事關重大,皇上如此不明不白的,只怕天下人恥笑。”
阿晗眯了眯眼睛,問道:“天下人又如何得知朕的家務事?”
樑相亦是淡淡笑道:“這老臣就不得而知了。”
阿晗盯着樑相,陰鷙道:“樑相最會說笑。”
樑相看着阿晗,微笑道:“老臣最不會玩笑了,老臣一輩子兢兢業業的,只爲幾任君主的安好,”樑相看着阿晗身邊的我,淡淡道,“老臣一向嚴肅認真,我朝律法有明文規定,使用巫蠱之術致人或死或傷者,處以極刑,家人流放三千里。”
阿晗淡淡道:“此事尚未有定論。”
樑相亦是淡淡問道:“那麼皇上是要護皇貴妃娘娘到底了?”
阿晗冷冷道:“朕的事,樑相不必操心。”
樑相淡淡道:“老臣是爲皇上千古聲譽操心。”
我在一旁冷冷問道:“既然事清涉及到本宮,本宮請問一句,證據何在?”
樑相看着我,淡淡笑道:“皇貴妃娘娘認爲,皇后娘娘會一點根據都沒有就來這萬千寵愛的宸極宮興師問罪嗎?”
我冷冷笑道:“那就讓本宮看一看證據吧。”
樑玉兒的貼身宮女扔過來幾個木質的人偶,我也不理會,只是撿起來地上的小人。小人冰涼,尚有冰渣和泥土殘存,背面是樑玉兒的名字與生辰八字,而密密麻麻的針則是深深的扎進了小人裡,我問道:“這是哪裡得來的?”
樑相道:“是從皇貴妃娘娘的後院挖出來的。”
我笑了笑,道:“那便是本宮的了?”
樑玉兒白着臉反問我:“除了你還會有誰?”
我若無其事的將小人放到桌上,放開阿晗的手走過去,樑相看着我莫名其妙的過去,只是不知道我要做什麼。我淡淡的笑着:“皇后娘娘真是會血口噴人,這樣會編派人,不如去做了說書先生。”
我站定在樑玉兒面前,她氣喘吁吁道:“你死到臨頭還敢嘴硬?”隨即眼底陰狠的神色閃過,壓低聲音道:“這一次你死定了!你,還有你肚子裡那個,都會死的很難看!”
我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的摔在桌子上,迅速抓起一塊碎片抵在樑玉兒的脖子上,惡狠狠的看着她。周圍的宮人轟然亂了,阿晗在身後急忙喚我道:“晞兒!”
樑相嚇得不輕,我的手一點點用力,樑玉兒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痕,我看着她滿頭冷汗,一直哆哆嗦嗦的道:“初晞,初晞,別殺我,別殺我,我求求你。”
我輕蔑的看了看樑玉兒,然後站直身子,把瓷片隨手扔了,抹了抹手心瓷片劃出的血,冷笑道:“我不會殺了你的,因爲我怕髒了手。”
我扶着桌子想挪回到阿晗的身邊,阿晗輕輕的走過來扶着我,滿是憂慮的看着我,只是嘆了嘆。我淡淡的看着樑玉兒和樑相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想殺你們,我沒必要耗費那麼多的心思,”我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淡淡道,“還有什麼,都一併拿出來吧。”
樑相頓了頓道:“老臣還有人證。”
我拿着桌上的小人,看了看隨手把小人扔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淡淡笑道:“來,請進來,讓本宮看看是誰。”
門外一個小太監戰戰兢兢渾身如篩糠一般,我只是看了看,卻並不認識他。他一進來就撲通一聲跪下,哭道:“回皇上的話,不是奴才願意的,是皇貴妃娘娘逼奴才把那個埋起來的,還叫奴才悄悄的,別叫人知道了。”
樑相假裝疑惑問道:“那娘娘爲何不找自己宮裡的人?”
那小太監哭道:“娘娘說別的宮裡的,,日後我若是說漏嘴,她就,,殺了我,,因我不是自己宮裡的,一是不心疼,二是不引人注意,,”
我輕哼一聲:“愚蠢。”
樑相沒有說話,阿晗揉了揉眉心道:“到此爲止,鬧夠了吧?”
樑玉兒哭喊道:“臣妾差一點命喪黃泉,還是以爲是臣妾胡鬧嗎?”
阿晗冷峻這面孔,問她:“難道不是嗎?別以爲朕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樑玉兒只是憤憤地不做聲,樑相一旁裝作安然的看着這一切。我還在想這個小太監是誰,一旁跪着的王寧卻撲上來,兩眼通紅,罵道:“小德子,你不得好死!”
王家拉着他跪下,把王寧的頭按下,低低道:“閉嘴,別給姑娘添堵!”王寧卻抽泣起來,只是不在做聲了。
我看着那個小太監,自顧自的冷笑了幾聲。原來是小德子,那個先接近王寧,又藉機接近宸極宮的小太監。
樑相只是淡淡的看着我,又轉而問小德子,道:“那麼,皇貴妃娘娘是何時吩咐你做的這件事?”
小德子剛剛被王寧一嚇,話也說不利索,只知道哆哆嗦嗦的哭。
我閉上眼睛,累極了,黑暗中阿晗緊緊拉起我的手。我睜開眼,自己暗暗地嘆了口氣,雖然阿晗有心護我,我又這樣倔強,只是硬碰硬是絕對沒有好處的。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且樑玉兒是六宮之主,樑相隻手遮天,我無論如何是逃不掉了。
樑相見小德子只是抖,便笑着問我道:“皇貴妃娘娘怎麼說?”
我反問道:“若是我不承認呢?”
樑相道:“便是皇上想護娘娘,娘娘也抵不過人證物證,鐵證如山。”
我笑道:“若是我承認了呢?”
樑相顯然沒料到我這樣說,愣住了。大抵是在樑玉兒對他轉述中的我,是一個絕不低頭的人。樑相隨即笑道:“那娘娘會安然無恙,老臣等會顧及皇上的面子,只是娘娘的位分,怕是保不住了。”
阿晗冷笑道:“多謝樑相替朕做主,如今麻煩樑相帶了皇后出去,這件事就此作罷。”
樑相一步不讓,道:“皇上,老臣勸皇上凡事要三思。”
阿晗淡淡道:“朕已經思量過了。”
樑相狠狠的看着我,又看着阿晗,最後只得拉着樑玉兒起身。一行人走至門口,我自己料定我自己是躲不過樑家的暗箭的,還不如挑明瞭,就算是在冷宮也能安生了。
我開口道:“是棲霞寺**會期間。”
所有人聽見我說話,都詫異的轉過身看着我。我反而看着地上的抖如篩糠的小德子,問道:“是不是棲霞寺法會的時候?”
小德子看着我,許久只是抽泣,只是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最後嚎啕大哭。妙舞跪在地上撲過來,哭着問我道:“姑娘,你在胡說什麼?”
阿晗着急的輕斥我:“晞兒!”
我含着一絲淡淡的笑容看着樑相,問道:“如此可滿意?”
樑相淡淡道:“娘娘深明大義。”說着看着阿晗,道:“老臣請皇上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