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玉兒看着我,皺着眉頭,笑着問尹麗道:“宸妹妹,你說接下來咱們怎麼治她纔好?”
尹麗恭敬的笑着對樑玉兒道:“怎麼治就不必皇后娘娘來動手了,免得皇后娘娘費了心神,髒了自己的手。嬪妾那裡有些能使人生不如死的東西,若是皇后娘娘允許的話,嬪妾這就派人回宸極宮去取。“
我一聽宸極宮,猛地一驚,只是盯着尹麗,隨後自嘲的笑了笑。宸極宮?阿晗把宸極宮賜給尹麗了。原來阿晗不是爲我着想才把宸極宮的宮人們送到了別處,而是爲了給尹麗騰地方。阿晗也不是要提前安排才能讓我回去,而是因爲尹麗住在那裡,讓她搬走還得費一番功夫。
樑玉兒看着我益發慘白的臉,擺擺手,對尹麗道:”本宮答應了璞哥哥留給他,不能弄死了,今兒就算了。“說着吩咐宮人回宮。
樑玉兒走的乾脆,也未看我一眼便帶着人離開了。我見她走了,忙爬過去給妙舞解開了繩子。我手忙腳亂的給妙舞解開了繩子,她只是瞪大了眼睛怔怔的不說話,我輕輕喚道:“妙舞?”
她回過神看着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把抱住我,哭道:“我們姑娘啊,姑娘,你可怎麼辦?怎麼辦?”
我滿心的辛酸,只是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慰道:“事情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妙舞只是哭道:“姑娘,怨我沒用!”
我只是淡淡道:“誰都不怨的。”
妙舞搖搖頭,大哭道:“我不應該開門,不應該被綁,不應該眼睜睜的看着姑娘你的孩子被打掉……不應該……”
我抓住妙舞的肩膀,堅定的說道:“妙舞,不怨你!”
妙舞只是哭着看着我,我淡淡道:“妙舞,人各有命,我們想改變許多事情,只是那些事已經發生了,妙舞,”我看着妙舞,輕輕笑道,“我也難過,我也想恨,想報仇,那是在我肚子裡生長了那麼長時間的孩子啊,我怎麼捨得!可是妙舞,我已經失去了孩子了,所以不能在失去你和其他的了。”
妙舞聽完嚎啕大哭,我只是苦笑着任她哭泣,妙舞哭了許久才慢慢止住了,她這才仔仔細細的看着我,急急忙忙站起來,道:“姑娘,你這樣不行,我去請太醫。”
我此刻也是真的是腹部墜痛,又滿身是血,見她執意,於是點了點頭,輕輕道:“去吧。”
妙舞忙跑了出去,只是剛一開門,見李蓉蓉站在外面,便一下子撲上去道:“你還敢回來!”
我輕輕呵斥道:“妙舞!”妙舞抓住李蓉蓉的領子,怒氣衝衝道:“姑娘,這妖婦沒安好心!”
妙舞只是急切的看着我,我輕輕的搖了搖頭,妙舞憤憤地將手放了下來,我說道:“去請太醫吧。”
妙舞轉頭白了李蓉蓉一眼,便走了,邊走邊道:“你若是敢再對我們姑娘不利的話,我就殺了你!”眼神狠戾,語氣肅殺,說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李蓉蓉急急忙忙的進來,扶着我坐到石凳上,又叫她的貼身宮女給我墊了個坐墊。她只是在一旁看着我,泫然欲泣道:“我什麼都做不了,真是愧疚。”
我笑了笑,道:“沒有,你做了很多了。”
幾句話不到,妙舞已經風風火火的回來了,一掃剛纔哭哭啼啼的樣子,惡狠狠道:“太醫不肯跟我回來,說是冷宮這裡斷然是不會來的,我一生氣,把他們晾在外面的藥材都踩了個稀巴爛纔回來的。”
我聽得太醫不肯來,只是心內失落,見妙舞這樣憂心,亦不肯過於苛責了她,於是淡淡道:“來不來什麼要緊?我一時半會也死不了,命且長着呢。”
妙舞只是恨恨的,李蓉蓉一邊想了想,道:“我派人去請,只怕還好些,”說着便吩咐自己的宮女道,“你去太醫院請太醫,就說是我請的,叫來這裡。”
小宮女答應着下去了,李蓉蓉卻還是憂心忡忡的,妙舞見李蓉蓉並無惡意,還好心好意的給我請太醫,神色也緩和了許多。不多時,那小宮女也回來了,委屈道:“太醫說不來,我怎麼求都不肯來。”
李蓉蓉着急道:“必是你沒用心!”
小宮女哭道:“奴婢真的是請不動這些太醫。”妙舞攔着李蓉蓉道:“舒貴人娘娘消消氣,這丫頭說的是真的,我剛剛也是如此情形。”
李蓉蓉嘆了口氣,我見她們幾個爲難,於是強顏歡笑道:“我倒也不是十分的難受,一會兒便好了。”
李蓉蓉卻皺着眉頭道:“你別胡說了,硬生生的被打了胎,怎麼可能好的了?這得及時叫太醫來看看,不然坐下病根兒可怎麼好?”
妙舞亦是點點頭,她本來也沒有十分把握的主意,此時見李蓉蓉如此說,便問道:“依着娘娘看,怎麼辦?”
李蓉蓉只是踱來踱去的,半晌,道:“這樣吧,妙舞,你去請皇上來,皇上若是來了便好了,”李蓉蓉見妙舞爲難,便道,“你放心,皇上不會如此絕情的,你去吧。”
妙舞答應着去了,我此時只是覺得渾身發軟,一陣一陣的出虛汗,腹部的疼痛變爲鈍痛,只是疼的不那麼徹骨了。李蓉蓉見我臉色愈發不好,便拉着我的手,給我輕輕的搓着手心。一旁李蓉蓉的小宮女看了看我的手,驚呼道:“娘娘快看皇貴妃娘娘的手背上,全是瘀斑!”
李蓉蓉嚇了一跳,忙翻過我的手,我也順着看過去,又是前些日子那樣的瘀斑,我已經是見過一次了的,此時再看到,便知道是大事不好了。李蓉蓉是第一次看到,只是皺着眉,深深思索,許久自言自語道:“這是什麼?難不成是那些個老媽媽抓出來的?”
我只是不說話,妙舞很快便回來了,一進門,便癱坐在地上,低着頭,悶聲道:“皇上不肯來!”
五個字,將我所有的疼痛都激了出來,頭昏眼花,腹部的疼痛益發緊,我伸出手,撐着桌子,氣喘吁吁的。李蓉蓉聽見這一句,焦急道:“這可如何是好!太醫不肯來,皇上不肯來!”
她走來走去,一步不肯停,一眼瞥到了妙舞修建花枝用的剪刀,便抄了起來,一刀刺進了胸膛。我被驚得坐不穩,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小宮女忙去扶着李蓉蓉,妙舞在我身邊支撐着我,我聲嘶力竭道:“你這是幹什麼!”
李蓉蓉蒼白着臉,推着她的小宮女道:“去……請……太醫……”
小宮女哭着不走,妙舞怒道:“你傻啊你!你不去,連帶着舒貴人都得死在這兒!”
小宮女方纔起來,只是哭着,李蓉蓉勉強笑着道:“快去……我下手……有輕重……你快去……”
小宮女一狠心便匆匆忙忙的跑了,我靠在石凳上,讓妙舞去抱着李蓉蓉,妙舞將我放下,去那邊查看李蓉蓉的傷勢。我只是不住的嘆氣,道:“你這是何苦,咱們素日裡不過是萍水相逢,你何必爲了救我冒這麼大的風險呢。”
李蓉蓉輕輕笑着道:“因爲……你是……他一心……想護着……的人……”
我聽聞,只是一愣,後一想,這個他,大抵是阿晗吧。只是我還沒想清楚,李蓉蓉就已經暈了過去,妙舞手忙腳亂的,什麼都做不好。
幸好,小宮女帶着太醫急急忙忙的趕到,太醫做了處理,又替我把脈開了藥方。
李蓉蓉還在牀上睡着,我和妙舞,以及那個小宮女,我們三個都靜靜的坐在旁邊不說話。我只是開始思量,我和阿晗,變成了什麼樣的關係?我知道我不能在這樣的一個特殊的時期要求什麼,只是我確實是寒心。難道我們也變成了純粹的帝王與后妃的關係?滿是權衡利弊與利慾糾葛。
這樣波瀾起伏的一天終於結束,從最開始的歡歡喜喜落到最後的悲痛欲絕,真的是無法預知。我開始自己想象着我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是男還是女?是活潑還是文靜?雖然不是我害死了他,但卻是我沒能保住他。我不配去做一個母親,也不配去想他念他。
我想給我的孩子上柱香燒點紙,只是我連他叫什麼還不知道,我還未給他取好名字。我說着在乎他,卻總是因爲這樣那樣的事情忽略他,也許是上天看他在我身邊活得太辛苦吧,所以帶走了他,帶他去過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
我看着牀上的李蓉蓉睡得安心,也着實感動和感激。只是當年青樓的一面之緣,哪裡就談得上是生死之交了呢?我做過什麼值得她這樣去自己作踐自己來救我?我歷來就不是什麼聖人,也不過分的去結交人,只是李蓉蓉卻讓我覺得這世上還是有人可以相信的。我不知道她爲什麼這樣做,只是我知道,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這樣做,最終肯這樣做的人,一定是個可以相交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