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了晚膳,我便早早歇下了。躺在牀上,我回想着一天的事情,爲太妃嘆息,又覺得自己可笑,竟是疑到了阿晗身上。
我又想到了妙舞哭着說害怕下一個被害的會是我們,我倒是不擔心,只是妙舞,我也該給她找個終身歸宿了。我自己胡思亂想了一番才睡去。
早起我正在洗漱,便有宮人回過我,說是太妃已在宮外找了合適的地方妥善安置了,因着我要避及,所以沒有叫我去。
我匆匆的擦了臉,便問道:“葬在了何處?可有人在年節去祭拜?”
那宮人回道:“回皇貴妃娘娘的話,總管說了,因着太妃還未冊封,不好隨着其餘的太妃那樣葬入妃陵的,”宮人說着覷着我的臉色,又忙道,“只是總管說了,皇貴妃娘娘既然說了,便不好過於苛刻的。”
我點點頭,問道:“替本宮謝謝你們總管,太妃娘娘到底怎麼安置了?”
宮人道:“回娘娘的話,奴才們將太妃娘娘的骨灰妥善安置在了棲霞寺,皇家每月和年節去上香時,也會給太妃娘娘上香祭拜的。”
我點點頭,道:“很好,”說着我便喚了玉宇拿了些賞賜給這些負責的宮人,對那宮人道,“你把這些賞賜拿起給你們總管,叫他分了吧,就說本宮謝過你們的費心周旋。”
宮人忙跪下磕頭,道:“奴才謝娘娘賞賜!”
我點點頭,那宮人便下去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亦是不想再多做追究,也沒有精力在追及這些,只是淡淡的走到飯桌那裡坐下,端起飯碗,爲着孩子還是硬着頭皮吃着。
妙舞昨兒哭過便發燒了,大抵是心力不濟,染了風寒。太醫去瞧過,開了方子煎好了藥,我聽了用過早膳便去了她那裡看她去了。
屋裡還是藥香滿滿的,琳兒正打瞌睡的坐在牀邊,頭像是小雞啄米一般的瞌睡着。妙舞倒是聽見動靜,睜開鬆鬆的眼皮,看到我來了,輕輕的推了推琳兒。琳兒嚇了一跳,不防睜開眼睛看到我,笑道:“姑娘,你怎麼來了?”
我笑了笑,道:“我來看看妙舞,”說着,我看着琳兒睏倦的樣子,問道,“你這是怎麼了?一大早上就困成這樣?昨兒晚上是沒睡嗎?”
琳兒搖搖頭道:“睡了的,我就是睡不飽。”誰知妙舞卻啞着嗓子道:“哪裡睡了?昨兒守着我守了一夜,連眼都未合,生怕我燒壞了。我叫了她幾次,讓她回去睡,她只是不肯。”
我看着琳兒,笑了笑道:“你先去睡一會兒吧,我在這兒守着妙舞。”
琳兒也是猶猶豫豫的,過了一會兒才離開。我坐在妙舞牀前,看着小茶几上的藥還冒着熱氣,便笑了笑,道:“你還是像個小孩子,怎麼藥還沒喝?”
妙舞嗓子啞着,道:“喝了一口,只是嗓子疼,連水喝下去都像是刀割一樣的疼,所以先放在那裡。”
我端起藥碗,問妙舞道:“這會兒要不要把藥吃了?再放就涼了。”
妙舞皺着眉頭,極其不願意的點點頭,我扶她坐起來,她從我手中接過去藥碗,一點一點的喝着。
我見她喝的難過,正想着叫人帶點蜜餞給妙舞。正逢年節裡油桌椅,王寧正在外間倒騰桌椅,我便喚道:“王寧,你放下手裡的活,給你妙舞姐姐拿些蜜餞來,她這裡喝藥喝得難受。”
妙舞在一旁皺着眉頭點點頭,王寧答應了一聲就小跑着出去了。我起身到桌上倒了杯清水給妙舞漱口。
她接過去,漱過口道:“我這是哪輩子積的德?給你還來伺候我了?”
我接過藥碗和茶杯,笑道:“你且歇歇吧,不用你這時候來感恩戴德。”
妙舞也沙啞着笑了,王寧端着小盅進來,遞給我。我笑道:“腿腳倒是夠快的了,”王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道,“得了,你先下去吧。”
妙舞接過了我遞過去的小盅,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遞給我,我笑道:“我要吃自己拿去,這些你自己吃吧。”
妙舞笑了笑,拿着吃了起來。我伸手探到她額頭上,覺得額頭上已經不燙了,便輕聲道:“燒退了,這便是好很多了,下剩的就多歇息吧。”
妙舞笑着吃得高興,只是點頭。我看着妙舞吃的歡喜,想着她和清歌其實一樣的年紀了,於是問道:“妙舞,你家鄉是哪裡的?”
妙舞停下,看着我,半晌還是那樣歡天喜地笑道:“我和清歌姐姐都是柺子賣到廢太子府的,不知道是哪裡人了。”
我心裡嘆了嘆,笑道:“妙舞,你今年多大了?”
妙舞瞪大眼睛,疑惑道:“姑娘今兒是怎麼了?”我只是笑着不說話。妙舞笑道:“我今年十七了。”
我想了想,探尋道:“妙舞,我給你尋個婆家可好?”
妙舞聽了,怔了半晌,臉紅道:“姑娘,好端端的怎麼說起這個了?”
我端坐在那,認真的看着妙舞道:“妙舞,你也不小了,也該找個人了,”我看着妙舞也是看着我,疑惑的表情,我又道,“清歌我本想給她找戶好人家的,只是……”我輕輕的低下頭,沒有再說話,只是嘆了嘆。
妙舞見我如此,粲然笑道:“我聽姑娘的。”
我擡起頭,詫異的看着她,妙舞又笑道:“姑娘是覺着對不起清歌姐姐吧?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妙舞輕輕的摟着我,笑道,“姑娘現在也是爲我考慮,我也知道,我聽姑娘的。”
我點點頭,道:“妙舞,我最信任的就是阿晗和你,我什麼也不想瞞你。”我嘆了嘆,道,“你昨天說的,害怕下一個死去的會是我們。我昨夜也仔細的想了想,這裡卻是不是好地方,所以我想給你找個真正的歸宿。”
妙舞低低喚我道:“姑娘……我走了,你怎麼辦?”
我輕輕笑道:“我是最安穩的,我只是擔心我保護不了你,就像是清歌一樣的,所以,你走了,你安穩了,我也就沒有什麼擔心的了。”
妙舞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姑娘,你要好好的。”
我見她似有黯然神色,便逗笑道:“你可別急!這找婆家可是且費工夫的事情呢!得慢慢的選,細細地看,怕是明年這時候才能找到合心意的呢!妙舞,你要是着急了,那可是一時半會急不來的。”
妙舞聽聞,不好意思道:“姑娘!”
我笑道:“好了,不說了。這會兒你也吃過藥了,燒退了許多,也該好好歇息了,你睡一會兒,我先走了。”
妙舞點點頭,我扶着她躺下,幫她掖好被角,拿着藥碗便帶上門出去了。
我才進門把藥碗遞給玉宇,便看到我素日裡的那個太醫候在那裡,疑惑道:“太醫怎麼在這裡?”
太醫見我進來忙請安道:“給皇貴妃娘娘請安,微臣奉了皇上的命,來給娘娘請脈。”
我坐下了,想到阿晗大抵是怕我昨日太過傷心,懂了胎氣,所以特地叫了太醫來看看。我點點頭,說道:“太醫請起來吧,既然是皇上叫太醫來的,那便有勞太醫費心了。”
太醫連道了幾句“不敢”忙請脈。我見太醫請過脈,便問道:“怎樣?”
太醫不緊不慢道:“回娘娘的話,娘娘自己的身子是怎樣,娘娘自己最是清楚的,”他擡頭悄悄看了看我的神色,見我輕輕點點頭,便又說道,“娘娘身子雖是不是很康健,但胎氣甚是穩固,微臣可保胎兒無虞。”
我淡淡笑道:“有勞了。”
太醫恭敬道:“娘娘素日裡也是注重保養之人,只是有句話道,憂傷肺,思傷脾,怒傷肝,恐傷腎,而喜則傷心。娘娘素日裡恐是憂思過多,所以需要多休養,”我笑了笑,太醫又道,“另外,娘娘素日太過顧及他人,常常笑着去趨和他人,娘娘本身心脈受損,這樣常常顧及他人去歡喜,更會傷到心。”
我見太醫停下,淡淡道:“你只管說。”
太醫道:“娘娘這樣的心病是由受傷發炎引起的。”我淡淡的說道:“果然是感染性的。”
太醫詫異的看着我,顯然是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淡淡擺擺手,示意他繼續,太醫道:“這樣的心病可以減緩,只是……”我看着太醫猶猶豫豫,於是只是點點頭,太醫道,“只是最怕出現發熱與貧血症狀,娘娘現在已經有氣血兩虛的徵兆,微臣會開個方子,盡力爲娘娘調理。”
我見太醫說完了,便笑了:“這麼幾句話,除去那些個聽不懂的醫藥學問,竟是能兩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我端着茶碗喝了口茶,又笑道,“太醫這是怕我遷怒於你嗎?”
太醫只是恭敬搖搖頭,我笑道:“太醫素日裡給本宮請脈,本宮是怎樣的人也大抵能說上來一二了,不必這樣驚惶的。”
太醫忙謝恩,我笑道:“太醫最是不容易了,既是醫者又是人臣,這個中關係,得自己平衡。”
太醫道:“謝娘娘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