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門緩緩打開，付明耳朵一動，立刻連滾帶爬地從車廂上跳下去，一頭扎入了前方彩燈閃閃的遊樂設施範圍內。
坐在車廂窗戶上的小鬼：“……”
偷偷掛在車廂邊窺探的小花精：“小主人，這邊沒有熱鬧看了，我可以回去嗎？”
綰綰給小花精傳訊：“可以的，回來吧。”
小花精飛回來時，綰綰已經從小火車上下來。
黃西空看着她把自己捯飭成小鬼怪的模樣，總覺得……不太恐怖，反而醜萌醜萌的。
綰綰拿着小鏡子臭美地照起來，摸了摸自己捏的塌鼻樑和小雀斑臉頰，一雙大眼睛布靈布靈的眨了眨。
“總感覺缺少了點什麼？”
綰綰盯着小鏡子裡的自己，喃喃自語道。
古曼童抱着跟自己臉盤子差不多大的棒棒糖飄過來，看着大變模樣的綰綰，一臉震驚。
綰綰擡頭與他對視了片刻，小拳頭砸在掌心，一臉恍然大悟。
“我真笨哦！”
眼睛是最最不像的。
綰綰用靈氣罩在自己眼睛上，瞬間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變成了和古曼童一樣黑乎乎的。
……
黃西空看着越來越像鬼娃娃的綰綰，思考着自己帶崽的方法好像哪裡不太對。
別人家的幼崽，應該都是比較愛美吧？
爲什麼他領出來的幼崽，這麼熱衷於扮醜，執着於暗黑童話？
綰綰將小鏡子塞進兜兜裡，和黃西空搖了搖手：“黃叔叔，我去玩啦。”
古曼童看了看站在原地靜止不動的黃西空，又看了眼蹦蹦跳跳，歡快跑向旋轉杯場地的綰綰，猶豫了幾秒，尾隨在綰綰身後。
相比於比他厲害很多的厲鬼大人，他還是更喜歡好像更有意思的小盆友。
就是那個現在和他長得差不多的小夥伴，不太好接近。
總感覺靠得太近會很危險。
不過跟在她身後，應該還是可以的。
古曼童是個從心的小厲鬼，團坐在空中滾了幾圈前進，很快將黃西空甩在最後面。
……
綰綰跑進圍欄裡後，就被眼前的旋轉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和身後在半空中打滾的小鬼，齊齊被旋轉杯中心的那棵巨大梨樹用枝丫撈到了轉盤的巨大咖啡杯裡。
在她嘖嘖稱奇時，付明一個人的慘叫聲迴盪在這片土地上。
綰綰和小鬼爬上咖啡杯的椅子上，踮着腳尖，冒出一顆小腦袋，打量着被禁錮在另一隻旋轉咖啡杯裡的付明。
黃西空從外面閃身進來，坐在綰綰對面。
杜璉則坐在了古曼童小鬼那隻咖啡杯裡，等待着機器開始運轉。
綰綰看着中心那棵巨大的梨樹上，掛着幾個童趣的字體——“真心話旋轉杯”。
她不解地望着黃西空：“這個咖啡杯爲什麼要叫做真心話旋轉杯？”
黃西空搖頭：“在鬼蜮裡建個鬼怪樂園還是你的主意，你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
綰綰點點覺得也是。
但她也只是提了想法，黃叔叔立刻就找鬼蜮裡的其他鬼開始執行。
不過真正建出來的鬼怪樂園，和她一開始描繪的理想藍圖，差別還是蠻大的。
但驚喜是真多，比她想象的還要好。
……
“杜璉只是把樂園大致的圖紙給我看了一下，我按照他的圖紙，在鬼蜮裡建了樂園，具體的遊樂設施，還是他找其他鬼幫忙弄的。”
比如剛剛他們乘坐的那輛小火車，原本是殉葬在墓室裡的幾輛馬車，杜璉找了幾隻鬼改造而成了綰綰想要的軌道小火車。
旋轉杯中心那顆巨大的梨樹，他看着有些眼熟。
黃西空低頭思索了幾秒，再擡頭望着梨樹時，也忍不住目露驚詫之色。
他的墓室角落，有一件青銅所鑄的樹形燈臺，以梨花樹爲型，上面有十幾個可以放置燭火的燈臺，其他則是點綴着純色水晶石鑲嵌的梨花。
水晶石當時在晉朝很罕見，從外邦傳入。
他墓室那盞樹形燈臺，據說就用掉了五年進貢的所有水晶石。
眼前這棵樹……越看越像那具青銅樹形燈臺。
杜璉也很快確認了他的猜測：“這棵樹確是大人墓室中那具燈臺，不過只是陪葬的明器，並未生出靈性，我們只是找了只實力比較強大的鬼，附着在燈臺之上，眼下我們正處在疊加的鬼蜮之中，看到的一切皆是鬼蜮中的幻象。”
綰綰微微張大小嘴，偷偷在眼皮上點了點。
靈氣溢出，眼前光怪陸離的畫面剎那兒褪色，四周的彩燈也消失不見。
只餘佇立在無邊黑暗之中，高達三米，沉默無聲的青銅樹形燈。
樹形燈臺上已經生出很多銅鏽，早就不復當年初初所鑄時的華美無雙，但綰綰看着還是異常震撼。
大概是察覺到綰綰在窺探燈具本相，原本附着在樹形燈上的老鬼，從下方一盞燈臺上冒出一顆腦袋。
綰綰看到那隻老鬼，梳着簡單的髮髻，髮髻上包着藏藍色的布巾，慢慢將半個身體拔出，衝着元酒十分守禮的彎腰，拱手行禮。
綰綰看着他有點害羞，躲了躲身體，看向一旁的黃西空。
“黃叔叔，他在跟我拜禮。”
黃西空笑道：“無妨，家僕。”
綰綰覺得不太好，站在固定座椅上，也學着剛剛那隻老鬼的樣子，雙手一揖。
動作有些笨拙，但盡顯可愛淳樸。
杜璉聲音從旁邊咖啡杯傳來：“如今留在大人鬼蜮中的鬼，對綰綰大人都是打心裡尊敬的。”
“若非有小大人在，也沒有大人今日。”
恐怕在剛出墓室不久，就已經開始失去理智，徹底化作憤怒嗜血的千年惡鬼。
黃西空並未插話，只是垂首淡淡看着指尖。
綰綰躲在椅子裡，偷偷的，小聲的問道：“我真這麼厲害啊？”
黃西空指尖彈了一下她額心，雖然陰氣被灼開，但他脣角卻笑意不減。
“你覺得微不足道的事情，對有些人和鬼來說，已經是很大的恩德。”
使他不墮惡鬼之列。
便是綰綰對他最大的恩德。
綰綰雙手捧着臉頰，開心道：“我回去要和哥哥說哦，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小看我。”
黃西空將她不小心踢掉在地上的鞋子撿起來，慢慢說道：“現在還生氣嗎？”
綰綰突然被問，有點懵懵的。
“不生氣啊，我現在可開心了。”
“開心就好。”黃西空把鞋給她，讓她自己穿上，神色平靜地說道，“不要爲付明那種人生氣，不值得。”
答應綰綰弄這個遊樂園，更多的也是爲了讓她開心。
嚇嚇付明只是順便。
現在綰綰的注意力，已經從付明轉到了這個樂園上面。
那麼他做的一切努力，就不算白費。
綰綰突然間就懂了他的心思，點點頭，乖巧道：“我不生氣。”
“哥哥現在還好好的，黃叔叔也很關心我，我已經很知足了。”
黃西空凝眸看着她：“這個樂園以後不拆，你想進來玩，到時候告訴我就行。”
綰綰開心地跳起來：“好耶~”
……
黃西空見綰綰臉上已無陰霾，便將目光瞥向遠處吵吵鬧鬧的付明。
現在……
該收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