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不許欺負少奶奶
“到底是我想跟李家二公子走人,還是你不想耽誤了沈心怡的幸福,你自己心裡有數。”尹天夕伸出嫩蔥白指,點了點簡源傑的心。
她倒不是真清楚簡源傑心裡頭是怎麼想的,可聽了他跟沐夫人的對話之後,不能怪她覺得簡源傑還抱着這種想頭。
“好了好了,別爲了其他人,鬧得我們夫妻不合。”簡源傑投降,不再糾結着這個問題。若是他的小丑妻真有心想要與李家二公子走的話,據他了解,李家二公子在他與小丑妻成親之前,就對小丑妻有了心。
那時的小丑妻,若是開口說不嫁他,相信此時小丑妻該被人稱爲李夫人了。既然如此,他還胡亂想些什麼。
“我們夫妻兩人的不合?”尹天夕笑,她跟簡源傑一直以來就沒多合,但多不合,也不存在。
“少奶奶,小桃沏了一壺茶,少奶奶和少爺可否品茗?”小桃和寧香在外面守了多時,看到沐夫人略帶薄怒得來,陰沉着一張臉而去,擔心不已。
寧香和小桃商量,不如送壺茶進去,好看看裡面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這沐夫人好端端的,怎麼又找上她們家少奶奶了?
“小丑妻,我在你的小丫鬟心裡頭是洪水猛獸?這麼防着我,要知道你我可是夫妻啊!”他一直都想與小丑妻獨處下,好增進感情。
可是小丑妻的身邊總是圍繞着這麼兩個難纏的丫鬟,一點獨處的時間都不給他和小丑妻。
他又不想因爲兩個小丫鬟,鬧得夫妻感情不合,畢竟小丫鬟護他的小丑妻是一件好事,小丑妻對着兩個丫鬟自然也是非同一般。
“進來吧。”尹天夕把不斷靠近自己的簡源傑推開,她很忌諱這個樣子被自己的兩個小丫鬟看到。
“少奶奶!”聽到尹天夕應允,小桃第一時刻推開門,就走了進去。她放茶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直盯着尹天夕看,怕尹天夕被沐夫人或者簡源傑給欺負了。
尹天夕只是丟給小桃一個安心的眼神後,就爲自己倒了一杯茶。寧香拉了拉小桃的衣袖,小桃的眼神太過明顯了。
若是姑爺抓住小桃這個眼神,小桃受罰是極有可能的。哪有一個做奴才的,用這種眼神盯主子的道理。
小桃確定自家主子的確是無事後,纔不甘心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寧香,你給我過來,我有事情讓你去做。”尹天夕把那杯茶塞到了小桃的心裡,小桃腦子可能沒寧香好使,偏生她的事情特別着急,沒那個腦子都要摻一腳。
有丫鬟如此,也算是她的運氣了。想找這麼忠心的丫鬟,可不容易。在小桃的心裡,她比誰來得更重要,甚至是小桃自己。
“是,少奶奶。”寧香拜了拜,跟着尹天夕走進了書房,尹天夕睡了兩年的寢臥。
尹天夕進入了書房之後,在自己縫製的那個錦枕裡頭,掏出了一包東西,交到寧香的手裡。
寧香詫異地看着尹天夕,因爲她知道,這包裡的東西,可是她家少奶奶這兩年所有努力賺來的銀票啊,“少奶奶你?”
“你別管,現在你馬上再跑一趟慈雲觀,將這些銀票都交到我孃的手裡。”銀票沒了她可以再賺,可是孃親就只有何夫人一個啊。
“是。”少奶奶一向有主張,寧香相信自家少奶奶做的第一個解決。再者,最近少奶奶的繡品價格又漲了不少,少奶奶真想賺銀子,辛苦一些,用不了一年,就能把這包裡的銀子都賺回來。
寧香拿着那包銀票後,想簡源傑拜了拜,連忙匆匆而去。在出門之前,寧香把那些銀票都縫在了自己的衣服裡,然後面不改色地出了簡家的門。一上倒也平安無事地將這些銀票送到了何夫人的手裡。
“小丑妻,剛你讓寧香帶什麼東西了?”簡源傑好奇地問了一聲,看小丑妻那個樣子,讓寧香帶的東西一定不簡單,否則小丑妻也不用將心藏得這麼好,深怕被他知道似的。
哎,相公做的,還不如小丑妻身邊的丫鬟,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遭遇了。也對,是他做的還不夠,夫妻貴在坦誠,如今的他都無法與小丑妻做到這一步,小丑妻倒怎可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呢。
“沒什麼。”尹天夕自然不會回答簡源傑,她可沒傻到告訴簡源傑,自己一直在寸跑的錢,隨時都準備把他給甩了。
簡源傑的臉上有些不好看,小丑妻不願意回答他,就說明,那東西多多少少與他有些關係。
“我家少奶奶長得很美,一點都不醜啊!”聽到簡源傑小丑妻小丑妻地叫着尹天夕,尹天夕沒反應,小桃不肯幹了。
小桃一想到自家少奶奶小時候,因爲簡源傑的一句戲言,叫了一聲“醜八怪”,害得她家少奶奶躲在房間裡近十幾天不敢出門半步,哪怕後來出門了,也唯唯諾諾,被二小姐和三小姐欺負得很慘。
小桃就很是不開心,看着簡源傑的眼睛裡,總帶着那麼一點責怪的味道。
以前也就算了,?如今少奶奶都與姑爺成了夫妻。難不成姑爺不曉得,女子是很在意自己的容貌的嗎?
她家少奶奶美得跟天仙似的,特別是少奶奶自然而然表現出來的那種神韻,用寧香的話來說,絕對是無可比擬的。姑爺憑什麼一再叫她家少奶奶爲小丑妻!
“我家小丑妻自然是長得國色天香。”看到小丫鬟護自己的小丑妻護得緊,簡源傑有些哭笑不得,他這麼叫小丑妻,並不是真因爲他的娘子長得醜,而是對小娘子的一個愛稱罷了。
在他沒醒之前,他總聽到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叨叨絮絮地說什麼醜啊醜啊的。他又記起自己兒時與小丑妻相遇發生的事情,便把這醜字沿用了下來,沒有其他的意。
“既然是這樣,姑爺爲何一直喚我家少奶奶爲小丑妻呢!”別人無法體會到這個“醜”字對尹天夕的傷害,但小桃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過這個字對自己少奶奶的打擊。
想當初時,少奶奶被姑爺如此叫後的反應,小桃就止不住的心酸,少奶奶一直都是由她護着的,就算是姑爺又怎麼樣了!
看到小圖眼泛淚光,簡源傑愣住了,只不過一個稱呼而已。何以讓小桃變成這個樣子,小丑妻這三個字,難不成還有什麼故事嗎?
尹天夕拍了拍小圖的手,她能明白小桃此時的心理。兒時簡源傑的醜八怪三個字,對尹天夕是一種怎樣致命的打擊,她懂,因爲她從尹天夕的記憶裡讀到過那種魂斷的感覺。
誰讓那時的尹天夕就似童子一般的簡源傑產生了好感。可如此被簡源傑說,尹天夕怎麼可能好受。
“寧香,天夕哪來這麼多的銀子?”當何夫人拿到寧香送來的銀票時,看到那一堆的銀票,何夫人嚇呆了,一個小小的女兒家,哪來這麼大本事,弄到這些銀票。
“天夕那孩子不會是做了什麼傻事情吧?”何夫人心驚肉跳,就怕尹天夕爲了能讓她過上好日子,把簡家的東西偷出去變賣,這要是被簡家的人知道了,不是小事兒啊!
“夫人請放心,少奶奶做事,不會亂來的。夫人手裡的銀子,都是小姐一針一線,自己賺回來的,乾乾淨淨,清清白白。”寧香畢恭畢敬地回答着。
在聽到了何夫人的懷疑後,寧香終於相信小桃的話了。當年何夫人因爲氣不過李姨娘以及尹老爺兩人,把年幼的小姐拋下,那時的何夫人都沒考慮到,她離開之後,小姐會過怎麼樣的日子。
原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也有出錯的時候。至少少奶奶對何夫人情深意重,半點都未計較兒時的事情,但何夫人對少奶奶卻連一點了解都沒有。
看到這些大手筆的銀票之後,會懷疑少奶奶是做了什麼惡事纔拿到的。
不過,這些都是主子的事情,她雖心疼少奶奶兒時的遭遇,卻什麼都不能做。日後凡是少奶奶的吩咐,她必定完成!
如果她不這麼做的話,天夕會有危險的。
想到那個神秘人,何夫人就想打寒顫。三天前,有一個神秘人,來到了慈雲觀,見了她。與她言明,假若她不隨他走的話,?別說尹家,就連嫁入簡家的尹天夕,他都不會放過。
但要是她跟這人走,那麼尹家和尹天夕都會相安無事。就算她再不願意,也非走不可,那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可怕森冷之氣,讓她這個經歷了半年風雨的人,都止不住怕了起來。
不想拖累天夕,更不想讓天夕知道此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補償。以前她做得不夠好,讓自己的女兒被李姨娘那房人欺負着。
如今有人威脅到了尹老爺和她女兒的安全,這次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做退讓,使得那個神秘人傷害到了天夕。
如果是想要她的命的話,儘管拿去就是。卻沒想到天夕這孩子有心,真以爲她只是單純地想要離開此地,還給她送了大筆的銀票。
本來不該收,但她必須收下,否則的話,以天夕的聰明,必會猜到,此時她的離開,事有蹊蹺。
想到這個,何夫人還是把寧香送來的銀票都給收下了。哪怕日後她用不到,也算是嚐到了天夕盡孝的心意,她的心,是暖暖的。
就算他日進入地府,見到閻王小鬼,亦沒有什麼好怕的,因爲她有如此一個貼心爲她的女兒,此生又有何求。
“寧香,天夕的東西我收下了,你回去吧。日後幫我好好看着天夕,天夕說過,你這丫鬟聰明,得她心。希望你能幫夫人我把天夕照顧好了。”
何夫人很是不捨,這一去,指不定日後她永遠都回不來了。好在今日,天夕來看她,否則的話,她真怕自己死之前,連天夕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夫人放心,少奶奶對寧香很好,寧香不會負了少奶奶的。”除開一些不能放開的身份問題,少奶奶待她們如姐妹之說,亦不誇張。
有什麼好東西,都會記得給她們留一份。就連少奶奶最獨特的刺繡,價錢千金,照樣繡了條手絹兒,送與她和小桃。
這麼好的主子,她上哪兒去找。不管是爲了什麼,她必會護少奶奶到底。
“那我就放心了。”何夫人點點頭,天夕說過,小桃最貼心,而寧香最得她心。天夕由小桃和寧香照顧着,她該放心地離開了。
“你出來好久了,回去守在天夕的身邊吧。”何夫人也懂得,簡家是大戶人家,上上下下規矩很多,天夕的日子怕是也沒有想象當中的那麼安逸。
除了小桃和寧香之外,她就盼着源傑那孩子能懂得天夕的好,對天夕多多疼愛一些。至少別像老爺對她那樣,虧了天夕。
“是,夫人。”寧香也覺得自己離開少奶奶身邊太久了。沒辦法,小桃照顧少奶奶,在生活方面,是比她好太多了。
可其他方面,小桃單純得跟一張白紙一樣,知道的人情世故太少太少。她真不曉得,以前是小桃保護着少奶奶呢,還是少奶奶太護小桃了。
寧香哪知,何夫人離開尹府之後,尹天夕和小桃相當於被雪藏了,從不在人前出現,一年裡,尹老爺都沒見這兩人幾面。
府裡尹天夕該有的月錢,全都被李姨娘給扣了。飯菜的話,小桃倒會幫着在廚房裡弄着,最多就是餓不死,其他的生活,可以用與世隔絕來形容。
偶爾尹天憐和尹天可的欺負,尹天夕通通都啞忍了下來,作爲丫鬟的小桃,亦不能幫尹天夕做什麼,才養成了如今小桃的性子。
拜別了何夫人之後,寧香就匆匆往回趕。寧香才從慈雲觀裡離開,慈雲觀裡就出來了幾個神秘人,何夫人一臉漠然地隨着這些神秘人離開,坐進了一頂華麗的轎子當中。
厚厚的轎布,將何夫人整個都攏在了轎身之中,外人無法窺到轎中人的樣子。
何夫人就在如此神速之下,被人默默帶離了連城,尹天夕甚至不知道何夫人說的離開,從頭到尾都是迫不得已的說辭。何夫人不想尹天夕爲難,更不想尹天夕爲了她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少奶奶,奴婢已把東西送到。”寧香馬不停蹄地從慈雲觀又趕回到了簡家,這麼來來回回,饒是寧香身子一向不錯,也是氣喘得厲害。
“寧香,辛苦你了,休息一下吧。”尹天夕真是很疼自己的人,給寧香和小桃兩人爭取到了一間房,哪怕兩人討論她的事情,隔牆有耳的情況亦會好一些。
反正平時都很清閒,今天寧香又往返兩趟慈雲觀與簡家,是該讓寧香回房歇歇了。
“是,少奶奶。”寧香的確是累到了,在轉身離開時,想到了何夫人的交代。小桃說,何夫人一向都不太關心少奶奶,不過今天這個樣子,好似與小桃回述的有些不一樣啊。
寧香也沒多想,覺得世間人性都是薄涼的。少奶奶都把兩年的積蓄全部拿出來孝敬了夫人,夫人是該對少奶奶生起一絲愧疚感。如此一想,夫人似有這樣的改變,也不算什麼錯。
“小丑妻,你真不打算告訴我,給你孃親送了什麼東西?”簡源傑纔在院子裡走了一圈回來,就看到了回房的寧香。
“女人的東西,你真想知道?”?尹天夕柳葉眉一挑,既然簡源傑非要這麼問,她就這麼說吧。
“這個,當爲夫沒問。”?簡源傑搖頭,他的小丑妻真是說風就是雨啊。不過沒關係,男子漢,大丈夫,小丑妻的稚氣,當相公的該忍下來。
“小丑妻,你跟你孃親的感情很好?”小丑妻以前在尹家的日子,他聽到的不是最多,但不覺得小丑妻和孃的感情有多好了。
只是自從嫁給他之後,他知道小丑妻時不時地就會去慈雲觀看看她孃親。
“我跟我孃親自然是感情很好啊,就如你與你孃親一般無二。”尹天夕笑,之前還糾正她喚沐夫人爲你娘時,簡源傑差點沒跳起來。
現在輪到她娘了,簡源傑照樣不用“你娘”來喚她的孃親嗎?簡源傑都沒把她當成自己人,憑什麼老讓她把簡源傑的一切當成是自己的一切。
“小丑妻,爲夫不是這個意。”簡源傑想解釋,他剛之所以會這麼說,只是言明,自己指的是小丑妻的娘。不然兩邊都叫娘,此時不點明的話,小丑妻根本就分不清他說的是誰啊。
“管你是哪般的意,這房裡氣悶,我出去走走。”今天把這麼大一筆銀子送了出去,尹天夕能不悶嗎。就算送的那人,是自己的生身之母,但從靈魂上來說,也沒啥特別大的關係,她只是想還了尹天夕借身之恩罷了。
尹天夕用手在自己的耳邊扇了扇,在幫自己順氣兒,接着也沒管簡源傑,就大大咧咧地離開了房間。
今天她心情不好,繡品坊暫停營業一天!
穿着軟墊子的繡鞋,尹天夕走在簡家的大花園之中,簡老爺不愧是做官兒的,家裡的一樑一棟都顯得什麼得考究,不會極度奢侈,也卻不會讓人覺得寒酸了。
富與貧的分寸,簡老爺拿捏得極好,算是擺足了官威及當官兒該有的風情,又保全了算是個半個清官兒的這麼一個形象。
花園裡,常見的花種不少,像什麼嫩豔生命力極強的太陽花,矮矮嫩嫩地開着一片,顏色光鮮,且色種不少。花種未必名貴了纔好,一些小花的意義更有話題可聊,讓人敬佩。
牆角幾株熱情奔放的美人蕉,開着闊橢圓形的花朵,豔色的花朵,從一片大綠之中延伸了出來,好似一個嬌羞的美人兒一般。
除了這些常見的品種之外,名貴的君子蘭,從空谷移栽而來,非常難養活的幽蘭。因爲各自的種植條件不同,自然在園子裡的位置自是不同。
尹天夕一般情況之下,不太出自己的房門。只有陪簡源傑散步時,纔來這裡走走,扶着一個小男人,尹天夕哪抽得出空來看這園子裡的景色。
除此之外,她便一直在房裡刺繡,再陪簡源傑看看詩詞歌賦,把簡源傑昏迷這些日子裡落下的課程都補過來。
按簡老爺的意,等簡源傑的身子再好一些,就把簡源傑送進國子監。還有簡源生在原來的學堂裡一直表現不錯,被一下巡的大官看中,亦被提名送入國子監。
聽到這消息,趙姨娘臉上的笑一直都沒有放下過。自然,簡家也太平了不少。趙姨娘的性子不算囂張,喜歡鬧事兒,還算是太平的這麼一個人。
當然,沐夫人也厲害啊,可能是在沐夫人管教之下,一般情況下趙姨娘絕不鬧事兒,小事兒也少。不過尹天夕覺得簡家可不像現在她所看到的樣子,真有那麼得太平。
尹天夕鼻息前,漾着淡淡的花香,不濃郁,很好聞,讓人心情愉悅。踩在鵝卵石的小上,石頭的紋理好似能透過鞋底傳到她的腳心一般,很是舒服,有一種腳底按摩的感覺。
“好餓,好餓。”隱隱約約之間,尹天夕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花園的一角透了出來。
尹天夕皺眉,尋聲找去,看到在一面爬滿了紅絲草(即爬山虎),地處偏陰,還帶着暗綠色青苔的牆。
在這面牆上,有一扇被紅絲草遮蓋起來的門。如果不走進看的話,根本就沒法發現這扇門,因爲欄門的另一頭也是荒草一片,綠野茫茫的,哪分得清這頭和另一頭啊。
尹天夕的心突然‘砰砰砰’,跳個不停,她知曉,大戶人家,總有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估計簡老爺亦不能免俗。
這道不爲人知的門的另一個世界,藏着一個什麼樣的秘密呢?
“餓,好餓啊。”尹天夕躊躇不前,而牆的另一個世界不斷傳來喊餓的聲音,一聲聲撞擊着尹天夕的心靈。
尹天夕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便把氣給憋了起來,躡足前行,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欄杆門。
走進了,尹天夕纔算是看到這個門的全貌。在這面牆中,開了一個圓,按了一扇鐵門,這扇鐵門與牆按在一起,看着很是奇怪,尹天夕覺得,這門在牆初造時,並沒有被設計進去。
尹天夕撥開一點點的紅絲草,往牆的另一頭看着,‘唰’的一下,一顆黑漆漆的頭顱冒了出來,突現在尹天夕的眼前。
尹天夕的心狂跳不已,被這個突現的人給狠狠地嚇到了。受了驚嚇的尹天夕倒抽了一口冷氣,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倒去,想離那個看不清長啥樣的人遠一些。
“餓,餓,餓!”那個臉都被頭髮給蓋住了的人,除了餓字,彷彿都不會說第二個字似的。滿是污泥的手,不斷拍着欄門,發出了‘砰砰砰’的聲音。
尹天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真是嚇到她了,大白天了還好些,?要是晚上讓她看到這副光景,她還真以爲自己撞鬼了。
“你,很餓?”尹天夕再次輕輕挪動了自己的步子,緩緩靠近那個黑漆漆的頭顱,這個人她好似從來都沒有在簡家看到過呀。
尹天夕輕蹙柳眉,從那襤褸的衣衫當中,她看得出來這些爛布條之前也曾是價值不菲的好衣料啊。現在竟然被糟蹋成這個樣子。
一頭長髮,因爲長時間疏於打理,變得亂糟糟的,根根手指滿是污穢泥沙,但指行尹天夕倒是看出來,很是纖細,算是漂亮的類型。
這個是?尹天夕腦海裡第一個冒出來的答案就是簡家那位唯一一位她還沒見過面的周姨娘,周倩。
周姨娘的三子一死之後,神智便開始不清楚了。因爲周姨娘家勢還算不錯,簡老爺並沒有拋棄周姨娘,畢竟已經有一個被丟棄的王姨娘。
若是再來一個,簡老爺的名聲,可想而知了。
原來,周姨娘一直都被關在了這麼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今天若不是周姨娘主動開口喊餓,她還真不曉得,簡家竟有這麼一處地方。
“你,餓了?”看周姨娘這瘋瘋癲癲的樣子,怕是簡家無人願意看到她。自然的,反正周姨娘不得簡老爺的寵,被簡老爺丟在了這個地方,有嚇人願意顧周姨娘的死活纔怪了。
算一算,周姨娘能活到現在,亦是一個奇蹟。周姨娘必是好久都找不到填報肚子的東西,這才忍不住,透過門來嚷餓。
聽了尹天夕的話後,周姨娘真有此反應,對餓這個詞很是瞭解。聽懂了之後,周姨娘拼命點頭,那飛起的髒髮,讓尹天夕瞥到了一絲周姨娘的臉。
只可惜,那黑漆漆的一片,周姨娘到底長成啥樣,尹天夕並沒看清。只是從臉型上去判斷周姨娘是哪種乖巧的小瓜子臉,很有韻味兒。“餓,餓!”
尹天夕聞到一股怪味兒,她知道,那是從周姨娘的身上散發出來的。也對,周姨娘連頓飽飯都不能被保證了,有誰還願意顧周姨娘衛生上的問題。
“你等等啊。”尹天夕也不管周姨娘聽不聽得懂自己的話,囑咐了周姨娘一聲之後,就提着自己的裙襬,走開了。
周姨娘的手緊緊地抓住了門欄,握得死緊死緊,甚至把自己手指上的泥土都擦在了門欄上,一雙眼睛牢牢地盯住了尹天夕就怕尹天夕一去不回。
尹天夕記得,每次簡源傑來園子散步時,四娘怕簡源傑餓,都會在涼亭裡備下糕點,簡源傑纔來這裡走了一趟,相信那些吃的都還在。
跑過去一看,果然,石桌上放着精緻的糕點,簡源傑連碰都沒有碰一下,依舊和以前一樣,沒顧上四孃的心意。
尹天夕把吃的都捧了起來,回到那扇欄門,再把吃的塞到門對面。周姨娘一看到吃的,哪管尹天夕給不給,早就伸出手,把尹天夕懷裡的東西都給搶了過去。
周姨娘?也不看看自己抓到了什麼,凡是被她抓到的軟物,都被周姨娘塞進了嘴巴里。周姨娘甚至抓錯,把尹天夕的手絹兒也拽了過去,往嘴裡塞。
尹天夕哭笑不得,這周姨娘真是餓過頭了,連手絹兒都吃。尹天夕無奈地抓住了周姨娘的手,那油膩膩的觸感,尹天夕真不敢恭維。
“乖,這手絹吃不得,來,吐出來。”尹天夕竟然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和周姨娘說話,讓周姨娘把手絹兒吐出來。
說起來,周姨娘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無緣無故死了兒子。沒了精神支柱的周姨娘就這麼瘋癲了,被她依靠着的簡老爺對她卻沒多少夫妻之情,這才落了如此悽慘的下場。
周姨娘愣愣地看着尹天夕,眼前的這個人,對她好像很好,說話不吵,不大聲呢。
看到周姨娘一停下狼吞虎嚥,尹天夕小心地把周姨娘嘴裡的手絹兒抽了出來。只不過,那漂亮一色的手絹兒上,沾到了周姨娘臉上的髒,還有那被周姨娘嚼成了一團的粒點。
看到這些,尹天夕的臉色真有些掛不住了。如此手絹,她哪能再要回來了,白白賠了這麼一條上好的絲絹兒。
雖是周姨娘的錯,尹天夕卻不好說什麼。誰讓她一時好心,給周姨娘吃的,才把這條絲絹兒給賠了進去。
尹天夕將絲絹兒塞進了周姨娘的手裡,算是送給了周姨娘,“這些糕點吃完了後,再吃些水果,小心噎着。明天我再給你送吃的,別碰那些髒東西了。”
尹天夕是真不曉得,周姨娘以前的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一夜天堂,一夜地獄。上天入地,只是那麼一眨眼的事情,好在周姨娘神志不清,不然面對如此囧境,周姨娘必是無比的淒涼,比她娘住在慈雲觀,更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