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瞧着兩人該是年齡上差個幾歲,但齊瑾毓明顯是將他當做同齡朋友般對待,且有不難看出的恭敬。
只聽此熟稔語氣便知二人從前定是過從甚密,且方纔趙澈也已說過這酒樓的東家是他朋友,原戀竹還以爲他只不過爲着出面攔人隨意找的藉口,不想竟當真相識。
“瑾毓來了?這話可錯了,恰恰相反,是怕你不肯收我銀子呢。酒樓雖大,也禁不得全都白吃白喝吧?”
趙澈聽得齊瑾毓此言,兩步走近前來,扇子輕輕敲在他身上,笑着打趣道。
最後一句任是誰都聽得出是意有所指,想來這小王爺也不若面上那般無所謂,若是讓他看不過眼,該是也會出面壓制,只是手段頗爲婉轉罷了。
“咱們這般情分,我還怕你來吃幾頓飯了?只怕你不肯來呢。”齊瑾毓手中也是一柄摺扇,卻是沒有打到趙澈身上,只舉起示意到。
似乎這摺扇是貴公子出行必備。
“今日怎得有閒暇時間出來?太后她老人家沒傳你進宮相陪?”齊瑾毓並不避諱這些人都在,且是在人來人往的酒樓,只隨意地問道。
他這酒樓莫說掌櫃小二個個都不是文弱之輩,單說隱在暗處的高手,若是叫出來只怕讓人心驚,畢竟他這裡不比其他,來的人非富即貴,若不能保證安全、平息事端,他這酒樓也該關門大吉了。
兩人這廂玩笑着,戀竹卻是聽得極其鬱悶。
趙澈王爺身份倒是未讓她吃驚,畢竟王爺於她而言已是不稀奇。
讓她鬱悶的是,雖說早已知道京城貴人多,說不得迎面過來十個人,五人以上便都是有品級的官員,另外五個怕是還與什麼貴人沾親帶故。
但她這運氣也委實太好了些吧。先是她夫君靜王爺,這個自是不提,沒有人家靜王爺也沒有她立足之地。
再是因着寧安縣主的關係去白王府拜訪了一把,雖未見着白王爺,但人家妻女是一個沒落。
這會聽得又是小王爺?
這京城王爺當真這麼不值錢到隨處可見不成?
戀竹因緣際會確實稱得上太過巧合,但這京城王爺可真並不如她想的那樣多,尤其面前這小王爺,哪裡是不值錢可以形容的,那便是萬一挑一,且是權貴中萬里挑一的金貴。
若戀竹是真正的京城富家小姐。便是個稍稍活躍於這個圈子裡的,也不會如她現在這般聽得趙澈名字仍無動於衷,豈不見旁邊有幾個衣飾華貴的食客聽得齊三公子道出這人是小王爺趙澈時眼中露出的驚訝之色?
這可是幾乎與京城四公子齊名的存在。
說是幾乎。是因爲他並未在四公子之列,而他未被列入其中的原因,是因他年紀小了幾歲。
趙澈,當今平王趙曜的唯一嫡子。
平王趙曜,乃是先帝皇長子。其母妃寧妃爲選秀進宮,孃家不過是無甚勢力的地方官,寧妃死於難產後,趙曜便被養在當時的皇后現今太后身下,稱得上如親子一般情感。
大皇子重情義,有謀略。只是生性好風雅,對於權謀之事自小無心。
當初皇帝有意冊封其爲太子,有太后支持本是無爭議之事。怎奈大皇子不顧太后怒斥,上書自請日後永爲王爺,護趙氏江山,且不要封地 ,實在是不喜活得不恣意。
後立太子一事便擱置。
直至先帝病重。下詔傳位於三皇子趙宸。
趙曜得封爲永平王,趙碩則得封爲承安王。
豈料二皇子趙焱及其母妃安貴妃竟想私改聖旨。趁着兵符在兵馬大元帥手中,而兵馬大元帥遠在邊地之際,意圖逼宮。
幸得趙曜及趙碩洞悉其不軌意圖,調動兵馬將二皇子軍隊截殺於宮門外,兩人也因此負傷頗重。
百官自是疑惑二人如何調動得了軍隊,然而卻是沒人敢問出口。
原來那兵符居然有悖於常,竟是二主一副,在兵馬大元帥手裡的只是副符,另兩個主的,便是一個在趙曜手裡,一個在趙碩手裡,是趙宸登基後親手交給他們的,自然,這是皇宮秘事,外人不得而知。
據此,衆人皆知當今聖上與趙曜、趙碩共同出生入死,皇家三兄弟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後論功行賞,兩人均晉親王。
趙曜加封平王,其嫡子趙澈世襲平王,趙碩則加封靜王,日後有子亦同。
這趙澈便是平王及平王妃膝下唯一嫡子,自小聰慧異常,非但是王爺王妃的心頭肉,更深得太后、皇上、靜王及七公主趙敏疼愛。
在宮中地位極其超然,衆人皆知趙澈是當天太后最寵的孫子,比當今聖上尚年幼的皇長子還要受寵。
基本有什麼大家不好開口跟太后說的,都會求到他那裡去,就連當今聖上也明示暗示過讓這個皇侄幫忙開口跟太后說過話。
可見他在太后那裡有着如何的分量。
因此長至如今十四歲,一年中至少有大半年是住在宮中,來去宮中自如,如他這般特例的,大概京中便只有兩人了。
且據傳太后與皇上曾親口說過,這王爺之位除定要承襲與他之外,另說承襲之日,將封詔不降等。
自然,這些戀竹現今尚且不知,誰叫她只帶了兩個涉世未深的丫頭出來,且從前跟着原主基本算得與世隔絕了。
若是顧媽媽在場,只怕早就告知她這瞧着總是一臉笑意、脣紅齒白的小公子便是名滿京城的趙澈了。
她這廂只顧自個兒低頭感嘆今兒個出門是否專門來認識周邊人等的,那裡方纔還驕橫無比的公子卻是聽得一愣。
這酒樓再華貴,於他而言也不稀奇,畢竟對他出身江南四大家族的家世而言,銀子實在是不值一提。
方纔一直不願掏銀子不過是爲爭一口氣,且他並不認爲此事自己有何過錯,不然也不會肆意扔出玉碗去了
再者他之前也有所耳聞,這酒樓東家是京中將軍嫡子,於他而言,這樣身份雖不得罪爲好,但自進門便已有了怒氣,一再被挑撥,已是壓不住,想着即使是有了爭執,到最後也不過各讓一步罷了。
只是他竟沒有想到這會兒竟是牽涉到皇家。
趙雖爲國姓,但他聽得趙澈之名時並未太過上心,畢竟普通皇親國戚還不足爲懼。
但若說是小王爺?
當今聖上兄弟不多,當得如此年紀的小王爺,那這個趙澈,便定是盛傳在宮中頗爲受寵的那一個趙澈了。
想到這裡,一時冷汗俱下。
卻也不好上前打斷兩人寒暄,好容易等得兩人閒話完畢,這才覷着時機上前一步,接了方纔齊瑾毓的話,拱手見禮道:“方纔不知竟是酒樓東家齊公子親臨,在下方纔一時失言,失了分寸,還望不要見怪。”他怎好說是因聽說王爺身份才轉變態度,只得裝着不知,只對齊瑾毓握手言歡。
“公子客氣了,多謝公子給齊某這個面子,不知公子高姓大名?”齊瑾瑜聞言,便也轉了頭,卻是言語間少了幾分方纔的和氣。
雖說做生意應息事寧人,不願得罪任何一方,但當一方勢力明顯壓過另一方時,任誰都會識時務者爲俊傑。
齊瑾毓便是這樣,方纔聽得趙澈話中意思,便是毫不遲疑站在趙澈這一方。
“不敢,在下王子謙,來自江南王家,本月方來京中游歷,適才因些誤會,與齊公子朋友略有不愉快,是子謙的不是,還請公子及這位公子勿怪。”說着朝着趙澈深施一禮,自報家門道。
既然齊瑾毓不打算介紹,他便隻字不提趙澈身份一事,且懂得審時度勢,可見這公子雖驕橫,卻不是愚鈍之人。
江南王家?
王是大姓,姓王自不稀奇。
但若敢如此自報家門來自王家的,便也只有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了。
齊瑾毓猜得不錯。
這王子謙正是來自世家王家的子弟,且爲長房嫡出四公子。
只是雖知此人也是大有來頭,齊瑾毓卻仍是立即拿眼去瞧趙澈,這可不是他做和事老的時機,如何態度全憑這小祖宗一句話。
瞧見趙澈似皺了下眉,然後扇子一收,嘴角又重新掛了笑意,卻是扇柄指向那女子的位置。。
心下暗暗奇怪,這女子他並不曾見過,竟讓趙澈願意聽從她的意思?
卻也是收了心思,會意一笑,親自伸了手去扶起王子謙:“王公子哪裡話,相逢即是有緣,今日之事不過是誤會罷了,只要這位小姐不怪,咱們自然也都沒的說。”說着笑看向戀竹。
王子謙必然也是心思活絡之人,聽得此話,當下領悟今日之事關鍵在這女子態度如何,即便他此刻仍不知這女子是何人。
雖方纔多番出言不遜,但那是不知對手身份之時,於他看來,這是可以揭過不提的,便也帶了笑意拱手道:“在下王子謙,方纔一時失禮,還請小姐不要見怪。”
戀竹不易覺察地抽了抽嘴角。
看他方纔只將趙澈列爲自個兒伏低做小的對象,將戀竹及那慕容雲天完全置之不理,便也看出是個看人下菜碟的人。
但這人見風使舵的本領也着實讓人佩服,只一瞬便又能說服自己與她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