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方纔的混亂，此刻的祭天儀式上，雖然無人傷亡，卻是透着一股死寂。
崇明帝的盛怒，誰都看得出來，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甚至連呼吸都儘量小心翼翼，生怕這個時候再次惹怒盛怒中的天子。
崇明帝的盛怒之下，殷墟早就渾身癱軟，重重的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磕頭，“皇上恕罪，這……這……”
這可如何是好？今日，因爲葉家二小姐之事，他就已經惹得皇上不快，可誰料，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是老天要收了他殷墟的命不成？
“支支吾吾幹什麼？朕要你說說，這……這一片狼藉，到底怎麼解釋！”崇明帝拔高了語調，環顧一週，滿目瘡痍，心裡更是憤怒。
殷墟心中一顫，目光不安的閃爍，解釋？到底如何解釋才能保得住他這條命？
猛然，殷墟一個激靈，似想到什麼，忙道，“皇上，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祥瑞是無錯，此天象，是在警示世人，禍由福生。”
“禍由福生？”崇明帝眉心一皺，口中喃喃。
一直沉默着的太后，亦是按耐不住，急切的道，“什麼意思？”
殷墟已經滿頭大汗，生怕一個說不好，便丟了項上人頭，沉吟片刻，纔開口道，“稟皇上，稟太后，微臣需要佔上一掛。”
崇明帝眸子緊了緊，“好，便讓你再占上一掛。”
殷墟得了准許，快速的掏出掛籤，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葉瀾，眼底卻是劃過一抹不屑，她可不信這占卜之說，不過是騙人的把戲罷了，這太卜大人，此刻分明就是在拖延時間，爲自己找開脫之法！
她倒是想看看，他能佔算出個什麼東西來！
所有人都看着殷墟，只見他握着掛籤，口中唸唸有詞，突然，雙目一睜，眼裡，似有恐懼瀰漫。
“可是佔算出了什麼？”崇明帝冷聲開口，老練的眸中，沒有半分溫度。
殷墟收好了掛籤，重重在崇明帝面前磕了一個頭，隨即擡眼，對上崇明帝的眼，眸中亦是決然與堅定，一字一句的道，“回皇上的話，微臣佔算出……佔算出‘女禍’！”
女禍？
所有人都是一怔，滿目疑惑，面面相覷，在場的老一輩
都是知道九年前的事情，新一輩就算是不知道，也曾聽聞過一二，九年前，太卜殷墟佔算出女禍，據說，那女禍會引起西秦覆滅，是西秦之災。
可早在九年前，九王爺就已經率領軍隊，將那女禍扼殺了，不是嗎？
爲何今日，還會有女禍？
“女禍……”
這兩個字入耳，葉瀾頓時感覺，一道寒意從自己的心裡蔓延開來，女禍，這對她來說，是怎麼也無法忘懷的仇恨啊！
九年前的那一夜，歷歷在目，卻僅僅是因爲一個術士的胡言亂語！
看着跪在地上的殷墟，誰也沒有留意到此時葉瀾眼底的冰冷與仇恨。
“女禍？”崇明帝眸子一緊，口中喃喃，老練精明的眸子裡，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唯獨百里弋，負在背後的手卻是微微緊了緊，上前道，“皇上，當年的女禍，已被臣弟斬草除根，還請皇上明察。”
“皇上，微臣佔算所得，斷無虛假，至於那女禍有何而來，微臣……微臣還不得而知。”殷墟緊接着道，誰都知道當年的女禍，是由九王爺帥兵斬除，世人也都知道，九王爺戰功赫赫，深得皇上器重。
可是，誰又清楚，皇上心裡在想些什麼？
九王爺如此大權在握，皇上有怎能安然處之？
他故意提及女禍，就是在提醒皇上，如今朝堂的局勢，九王爺手握重兵，雖然對皇上頗爲敬重，但權勢滔天，終究是個隱患，而他殷墟，是忠心於皇上的，是屬於皇上的羽翼，皇上若是精明，就不會自折臂膀。
他是在賭，賭皇上的心思，賭皇上對九王爺的防心！
若是賭贏了，他就能保得一條性命，若是輸了，怕也就只能一死了！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殷墟戰戰兢兢，跪在地上。
“不得而知？哼，好一個不得而知！殷墟大人，你該不是胡亂編造一番說辭，來糊弄皇上吧？”百里弋冷哼一聲，那淡淡的語氣，卻如一把利劍，直戳對方要害。
殷墟一怔，神色更是惝恍，“皇上，皇上明察，微臣對皇上，向來忠心不二，兢兢業業，萬萬不敢如九王爺所說，糊弄於皇上。”
“那你倒是說說，這女禍又是何來？”崇明帝語
氣明顯緩和了不少。
殷墟目光閃了閃，朗聲道，“皇上，九年前，九王爺帶兵誅殺女禍，黎國皇室雖亡，九王爺也帶回了女禍屍身，可是，誰也不認得那屍身，到底是否是真的女禍不是嗎？”
殷墟的語氣，多了幾分強硬，衆人聽在耳裡，心中皆是一顫，這太卜大人是什麼意思？
他分明是針對九王爺啊！他竟敢在這麼多人面前，在皇上面前質疑九王爺以假當真，糊弄皇上麼？
這可是不小的罪名啊！
衆人看向百里弋，陰沉的臉色，在這一片狼藉的背景之中，竟是有幾分肅殺的戾氣，挺拔的身軀，如勝利的戰神，居高臨下着潰敗的敵人，俊美無儔的臉上勾起一抹輕笑，不緊不慢的道，“殷墟大人既然佔算得出女禍是誰，那也該認得出真假纔是，記得九年前，本王帶回女禍屍身之時，殷墟大人亦是在場，難道大人忘記了？若本王帶回的真是假的，那殷墟大人當日爲何不說？難道大人佔算的本事是吹噓出來的？還是大人明知那屍身是假，卻不稟告皇上？”
轟的一聲，殷墟腦袋一片空白，一時之間，沒了方寸，在場的其他呼吸也是一窒，看百里弋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一絲敬畏。
葉瀾聽在耳裡，眸中的顏色不由得暗了暗，這百里弋，戰場上無人能敵，朝堂上，也是所向披靡，這個男人太過精明，便是三言兩語，就將對方的所有退路封死，現在這情況，殷墟如何作答？無論是哪一點，都得落下個欺君之罪，誰又承擔得起？
百里弋啊百里弋！
她不能小瞧了他啊！
“皇……皇上……微臣……微臣斷然不敢欺君……”殷墟臉上早已沒了血色，目光閃爍不定，“這……這或許是另外一個女禍……對，另外一個女禍……”
話落，百里弋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倒是崇明帝冷冽的眸子暗了暗，冷聲道，“夠了！”
崇明帝話一落，一切都靜了下來，沉吟了片刻，才朗聲道，“祭天儀式……繼續……”
衆人一愣，祭天儀式繼續？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他是不追究殷墟之罪了？
衆人來不及仔細想，另外一個驚天消息，卻讓這乞巧節的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