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雲什麼都沒說,讓沈默歡在自己懷裡痛哭了一場。
正因爲自己一回府便看出了沈默歡的糟糕處境,所以一直不曾爲難她。
可沈默雲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八歲的妹妹竟然獨自揹負了這麼多!
她的早熟,竟是在前狼後虎的環境中不得已被逼迫出來的!
她的圓滑,她的精明,她的世故,都是她用以保護自己的工具!
不說沈默雲,就連在一旁聽故事的蘭心蕙心也都一起淚眼婆娑……
“我明日便支人去打聽你奶嬤嬤葬在了何處,你偷偷去祭拜一番。不過爲免打草驚蛇,咱們還是隻能偷偷給她修一修墳,做場法事,這樣可好?”
沈默歡卻是終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奶嬤嬤的事是她心頭一直糾結的痛!這個時候長姐主動願意爲自己,爲奶嬤嬤盡心盡力,這份情,她是真心想要還!
“不過歡兒,奶嬤嬤的家裡竟然都不曾爲她追究,想來不是拿了好處便是受了脅迫!嬤嬤死得冤枉,這事姐姐會爲你查!不過到時候打聽清楚後,歡兒是想要幫一幫嬤嬤家裡,或是想要替嬤嬤討回公道,還是要全憑歡兒自己的心意!”
沈默歡抹一眼淚,也不顧沈默雲的阻擋,便直接雙膝跪地,朝着沈默雲磕了三個頭。
“姐姐對我恩重如山,妹妹無以爲報,便磕頭謝過姐姐!
妹妹有今日全仗了長姐!說穿了,長姐便是歡兒的救命恩人!
即便長姐所做並不是爲了歡兒,可我沈默歡這條命卻間接是長姐救下的!
往後長姐便是我的天,我的依靠!我心中唯一的親人!歡兒會守護長姐,將來長姐若有事要妹妹做,妹妹自當義不容辭!”
將心裡最後擔負的這個秘密也交託出去後,一種多年來未有的輕鬆和舒適走遍全身,叫她有種宛若新生的暢快。
在這個家族裡,這點稀缺的親情過於珍貴!
老天終是待她不薄,收走了她的嬤嬤後,最後還是還給了她一個姐姐……
“你這傻子,我心裡既已把你當嫡親姐妹看待,姐姐爲你那奶嬤嬤做點事也是理所應當!歡兒,姐姐什麼都不要你做!
你唯一要做的只有一件,那便是好好長大!琴棋書畫你想學什麼,姐姐都給你安排!你放心,有我沈默雲一日,夏紅綢她們便再也傷你不得!以後你就安心歡快做個沈家的小姐!你那個姨娘,……你便當她不存在吧!”
沈默雲將她摟到懷裡,“只有你幸福安康了,嬤嬤在天之靈才能閤眼啊!”
這句話……將“嬤嬤”二字換成“母親”後,曾是沈默雲在農莊撐不住時常常告誡自己的!
人只有由了信念,纔有往前衝的動力!
只是沈默雲卻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回了沈府後收穫的最寶貴的東西竟然是一份親情!
接下來的時間,兩姐妹什麼都不曾做,沈默雲留了沈默歡用膳,兩人談了整整兩個時辰。
沈默歡的故事給沈默雲心中很多的問題都作出瞭解答,卻同時又佈下了不少新的疑惑,比如:
按着夏紅綢進門的時間,她應該是先有孕後進門,可她又是什麼時候與沈沐相識呢?是在平南王之前,還是之後?
沈沐對夏家和平南王的關係知道多少?
難道是夏紅綢有孕需要遮掩才正好遇上了那個無腦的父親?
不對,爲何夏紅綢會說,“怪不得平南王會相中沈家”這樣的話?
他們是選中了沈傢什麼?
沒錯,夏紅綢說,她爲了大局,嫁進沈家而做出了犧牲,可沈家沒錢沒勢,有什麼是值得他們惦念的?
這事,會不會與母親的死有關?
夏紅綢這般精明之人卻對平南王一往情深,那平南王對其究竟是懷有真心,還是將她用作棋子?……
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這些問題一時半會兒只怕很難尋出個答案來!
不過,既然平南王對沈默晴珍而重之,那必定不會浪費這個女兒的價值!所以才先是想要將其配去陳家,後來又想法子想要叫她攀上郭家這大樹!
掌握了這一秘密,此刻一一細想,才驀然發現沈默晴的兩樁婚事果然是策劃得大有深意,叫人心驚!
陳老爺子是先天子太傅,即便老爺子早就退了下來!可聲望還在那,在朝中弟子門生衆多,很容易便能一呼百應!
平南王將沈默晴嫁入陳家,只怕是要效仿前朝燕王吧?而陳老爺子可不就是那“方孝孺”嗎?
他想光明正大上位,想要叫朝廷內外聽話,想要天下學子閉嘴,第一個要收服的,可不就是這“天下第一大儒”陳老爺子嗎?
沈默晴若是順利嫁進了陳家,平南王舉事後,沈默晴的身份曝光後,那與其是姻親的陳家便是進退不得,脫不開干係!
饒是老爺子再不理朝政,到時候也不能置身事外!
要麼,老爺子便必須出來爲平南王一正其名,代擬詔書,一堵悠悠衆口!
試問普天之下,還有誰比先帝爺的太傅更有資格做這事?
若不從,呵呵!
平安王比那前朝燕王還要可怕!
因爲與平南王的姻親關係,整個陳家瞬間便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若平南王成功上位,陳家不聽話,便會如那方孝孺一般被誅九族,殺十族!
即便平南王上位失敗,因爲沈默晴的緣故,陳家不可能不被皇帝懷疑。至少也要擔個“不察”的名聲。
那樣的陳家便將如一根刺存在於皇帝的心中,只怕早晚要被清算!十有*連名聲也要晚節不保!
平南王果然厲害!
這步棋原本走得靜悄悄!
陳家人差點便上鉤了!
誰料陳老爺子不是吃素的,政治敏銳性也是實在高,許是早早便嗅出了夏家的不安定,死活不肯答應這事,甚至不惜以分家,立文書,開除族籍,老死不相往來等做要挾,這纔將事情拖了下來!
此時一看,老爺子實在英明!
萬一將來出了事,自己被要挾,也不至於連累全族!
不過只怕平南王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原本非沈默晴不娶的陳二會突然反悔,生生打破了他們的計劃!
沈默雲不得不暗歎,原來自己突然回京這一步棋竟是誤打誤撞解了陳家之憂!怪不得前幾日陳老爺子還給自己送來了一副玉棋子把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