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策才一起身,便已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立時後悔得無以復加,他向來引以爲傲的自控能力幾時變得這麼差了,就算再情難自禁,再身不由心,以往那麼多年他都剋制過來了,沒讓任何人意識到自己那不可告人的心思過,爲什麼方纔就聽到一句‘太子妃吐得厲害’,就前功盡棄了呢?
可意識到自己失態的同時,也知道一切都遲了,太子殿下雖然什麼都沒說,只是看了他一眼,但就這一眼,也足夠他明白,太子殿下什麼都知道了,很多時候人就是這樣,頓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何況二人還是那麼的瞭解彼此,是那麼的有默契,默契到只需要一個眼神,便一切足矣。
“殿下,我……”宇文策知道現下這種情況,自己必須立刻做出合理的解釋,才能平息宇文承川心裡的怒火,才能讓他不至於遷怒顧蘊,這只是他的心思,顧蘊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她從頭至尾都是無辜的,他怎麼能讓他們夫婦,因爲他的緣故,而生出嫌隙來,繼而漸行漸遠?
可他才一開口,宇文承川便已擡手阻止了他:“太子妃不舒服,我就不多留十一哥了,十一哥請便罷。”然後不待他再說,已轉身大步自去了。
宇文策見他根本不給自己解釋的機會,也不能追上去,只能深吸一口氣,復又坐了回去,滿腦子只餘一個念頭,今日他一定要與太子殿下把話說清楚了才成,不然讓太子殿下與太子妃生了嫌隙該如何是好,二人以後又還怎麼見面,怎麼做兄弟?
還有深深的懊惱與後悔,他爲什麼今日要過來這一趟啊,明知道過來了也見不到太子妃,卻依然控制不住的過來了,說什麼父王打發他過來當面向太子殿下道謝,過去幾日,他見太子殿下見得還少了,彼此道謝的話還說得少了嗎?就因爲抱着那一絲不可告人的僥倖希望,萬一他過來時,偏巧太子妃就出了房門呢,只要一眼,他只要看一眼就滿足……如今可好,弄得自己也沒臉太子殿下也生氣,真是糟心透了!
再說宇文承川離了花廳,一面大步往他和顧蘊的臥室走,一面不自覺就苦笑起來,原來十一哥拖到這麼大的年紀還沒有成親,根本不是因爲他說的想像自己一樣,遇到一個真正心愛的人,而是他心愛的人已經先有了別人,先羅敷有夫了,他是該慶幸自己認識蘊蘊得更早,還是該慶幸十一哥到底是個君子,從沒想過趁虛而入取而代之之類的呢?
畢竟十一哥是那麼的優秀那麼的出色,不是他妄自菲薄,除了太子的身份,他樣樣都比自己更強,若說自己這輩子最佩服誰,除了十一哥,他再想不出第二個人了,當然,對義父和大師他也同樣佩服,但於佩服之外,更多還是敬重與愛戴,與對十一哥那種發自內心的佩服又不一樣。
十一哥已然這麼出色了,如崔氏那賤人所說,對女人的吸引力一點也不比自己差,何況他對蘊蘊的愛還一點也不比自己少,原以爲成親了便不必再擔心別的男人覬覦蘊蘊了,沒想到成親了反而比以前更得時刻懸着一顆心……以後他和十一哥該要怎麼見面,又該怎麼再繼續像以前一樣,心無芥蒂的做一對好兄弟?!
饒心亂如麻,進了臥室以後,宇文承川臉上已看不出端倪了,何況他也顧不得多想了,因爲他看見顧蘊正趴在牀頭,“嘔嘔”的乾嘔個不停,暗香捧着痰盂跪在牀下滿臉都是焦急與心疼,明霞則坐在牀上,一下一下給她拍着背,也是滿臉的焦急與心疼,嘴上還急聲說着:“王太醫暫時不在,就讓別的太醫來啊,總不能一直讓娘娘這樣吐下去罷?”
宇文承川忙道:“孤已讓冬至帶着人四處去王坦去了,想來很快就能過來了。”一邊說着,一邊已行至牀前,坐到明霞讓出來的位子上,給顧蘊拍起背來,“蘊蘊,你怎麼樣了?王坦很快就來了,你別急,他來了你就舒服了……”
顧蘊只覺自己的四肢百骸都瀰漫着噁心的感覺一般,尤其是胸口,就跟壓了塊大石頭似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連帶喉嚨也哽了什麼東西似的,定要吐出來才能稍稍痛快一點……哪裡顧得上回答宇文承川的話,只是痛苦的搖着頭,可搖頭又引發了新一輪的噁心和乾嘔,眼淚也跟着嘩嘩的往下掉。
看得宇文承川心都揪成一團了,厲聲吩咐起一旁的明霞來:“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給你們娘娘倒杯水來漱漱口,再把窗戶都打開透透氣,什麼都要孤教你們,養你們何用?”
“哦哦哦……”明霞忙一疊聲的應了,不敢說方纔已勸過顧蘊幾次喝水了,只她都不肯喝,小跑着去了桌前倒水,落英落霞則忙忙開窗戶去了。
顧蘊卻噁心得跟剛纔一樣,連清水都不想喝,皺着眉頭偏過了頭去,宇文承川見狀,忙自明霞手裡接過了水杯,柔聲哄起她來:“乖,我們就喝一口,喝了漱漱口,心裡就好受多了。”
“不想喝……”顧蘊仍是虛弱的偏頭,宇文承川不敢再勉強她,只得把茶杯遞迴給了明霞,忽然想起那年她去揚州暈船時,大夫曾給她按過穴位以止吐,忙問顧蘊:“蘊蘊,你還記得那年去揚州,你暈船想吐時,大夫說按哪裡能讓你好受些嗎,我記得是鴆尾穴,不知道記錯了沒?”
顧蘊有氣無力的搖頭道:“那麼久的事了,我哪裡還記得清……嘔……”
宇文承川就不敢按了,一來他怕自己萬一
了,一來他怕自己萬一記錯了,適得其反,二是若真是鴆尾穴的話,如今蘊蘊有了身孕,哪裡按得如此關鍵的穴位,只得命落英落霞:“快去瞧瞧,冬至到底找到王坦了沒!”
二婢忙應了,正要出門去,冬至就拉着王坦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屋裡所有人總算都舒了一口長氣。
王坦顧不得擦額頭上的汗,忙忙給顧蘊診了脈,才抱拳向宇文承川道:“殿下不必擔心,太子妃娘娘只是害喜了,女人生孩子都要過這一關的,只不過有輕重之分而已,一般等過了三個月後,就能慢慢好起來了。”
滿以爲自己這樣說了,太子殿下總能放心了,沒想到宇文承川的臉色卻更難看了:“也就是說,太子妃要這樣再吐至少兩個月?那可不行,這麼難受,連水都喝不下去,長此以往,人怎麼受得了,大人都受不了了,何況孩子,你必須給孤想個法子,讓太子妃好受一些,能吃下東西才成!”
王坦就垮下臉來,攤手道:“殿下不知道,這女人害喜就跟生老病死一樣,是自然規律,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微臣能有什麼法子啊?”
話音未落,宇文承川已語氣不善的道:“那孤不管,孤只要結果!”心裡本就窩着火,這會兒可不得拿王坦當現成的出氣筒了,“你方纔哪裡去了,孤不是早就說過,這幾日讓你哪裡都不許去,以便隨傳隨到的嗎,你倒好,一大早便跑了不見蹤影,若是你早些過來,太子妃也不會受這麼大的罪了,你該當何罪!”
王坦向來知道只要一涉及到太子妃,自家殿下便是個一等一不講理的,也不敢自辯,只得單膝跪下先告了罪,才小聲道:“臣聽說行宮後面的山上有一種草藥可以安胎,當地的婦人懷孕前三個月,一般都會摘了那草藥跟肉一起熬湯來喝,所以想去瞧瞧。”
就不信聽得我是爲了太子妃母子纔出去的,您還會怪我。
果然宇文承川的臉色瞬間好看了許多:“那你也該提前打聲招呼纔是,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可別怪孤不講情面,起來罷。”
許是宇文承川來了心安了許多的緣故,也許是窗戶開了有新鮮空氣進來的緣故,彼時顧蘊終於好受了幾分,因白着臉嗔宇文承川道:“王太醫連日來已經夠勞心勞力了,殿下還怪人家,我不過就是害喜罷了,就像王太醫說的,哪個女人都要過這一關的,難道這殿下也要怪他不成?方纔就是看見早膳,覺得膩得慌,才吐了的,什麼東西都沒吃,這會兒倒是覺得有些餓了,殿下讓人給我弄些吃的來罷。”
宇文承川對着顧蘊的態度自然與王坦大不一樣,忙關切的問道:“那你想吃什麼,我這就讓暗香給你弄去。”
顧蘊想了想,道:“也沒什麼特別想吃的,就是忽然想吃涼拌刺黃瓜了,可這時節,又是在行宮裡,哪有這東西,暗香你看着弄幾樣清淡些的小菜來罷。”
暗香忙應聲而去,宇文承川卻把她的話記在了心裡,只要有想吃的就好,不就是刺黃瓜嗎,他就不信他弄不來了!
顧蘊已問起王坦來:“王太醫,雖說害喜是每個有孕的婦人都要經歷的,可本宮聽說,也有好些偏方能緩解的,你知道有哪些偏方嗎,不妨說來本宮聽聽。”
王坦道:“的確有不少偏方,像噁心時,在嘴裡含薑片茶葉什麼的就能稍稍緩解一下,熬粥時滴幾滴醋在裡面,也能讓娘娘的胃口好一些,臣回頭就寫一張單子給暗香姑娘,希望能幫到娘娘。”
頓了頓,又道:“每次晨起是最容易害喜,也最難受的時候,娘娘以後起來時,可以先喝一杯清水,屋裡也可以擺點鮮花兒鮮果兒什麼的,一來鮮花兒鮮果兒清香宜人,二來看着也能讓人賞心悅目,多少總能緩解一些娘娘心裡的噁心感。”
顧蘊認真聽了,待實在問無可問,暗香也端着她的早膳上來了,才讓冬至送了王坦出去,用起早膳來。
好在這一次,顧蘊雖仍沒什麼胃口,吃得不多,總算沒再吐了,宇文承川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待服侍她漱了口,又服侍她躺下後,纔去了外面,吩咐冬至立時安排人給她尋刺黃瓜去,“難得太子妃有想吃的,不論付出什麼代價,也一定要弄回來!”
冬至應了,卻沒有立時就走,而是朝花廳那邊努了努嘴,小聲道:“十一爺還在花廳等着殿下呢,殿下要不還是再去見一見他的好,總是自家兄弟,把話說開了也就好了……”
心裡則暗暗苦笑着,這天下那麼多女人,就算他家太子妃萬里挑一,與她一樣好甚至更好的女子也不是沒有,怎麼十一爺哪個不喜歡,偏就喜歡上他家太子妃了呢?
這叫什麼破事兒啊,一個不慎,太子殿下與他多年的兄弟君臣之情將蕩然無存不說,十一爺知道殿下那麼多事,將來豈能沒有後患,還不是小後患,而是天大的後患呢!
冬至是打小兒便進了宮,一輩子都沒有做男人,體驗真正男歡女愛的機會了,但他若不是聰慧敏銳過人,也不可能小小年紀便被宇文承川選中,做了自己的貼身太監,一步一步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
所以先前宇文策的失態雖只是一瞬間,也足以他與宇文承川一樣,瞧出箇中因由了,這纔會一心想做個和事佬兒,讓宇文承川與宇文策把話說開的,自家殿下這輩子六親緣薄,好容易有一個肝膽相照的兄弟,身
的兄弟,身上還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他自然希望二人能一輩子肝膽相照下去,這樣的兄弟情,是他們這些臣下,誰也給不了他家殿下的。
宇文承川聞言,臉色瞬間難看起來,他承認十一哥優秀是一回事,卻並不代表他就認爲他覬覦自己的老婆是正確的,情有可原的,片刻,他方沉聲道:“你說得對,是該把話說開了才成。後面的馬場場子大,你去讓他過去,說我在那裡等他!”
馬場場子大?殿下這是想做什麼,難道想跟十一爺打一架不成?
冬至還待再勸宇文承川,但想到以前主僕兩個匿名混跡於騰驥衛時,總免不得聽其他的騰驥衛說葷話,他至今還記得其中一句‘咱男人有火氣時,除了找女人發泄,就只能自己打一架了’,如今太子妃有了身孕,殿下又從不碰其他女人,前一條路行不通,他要發泄心裡的怒火,可不只剩下後一條路了?
也就不再勸了,其實打一架也好,男人之間的友誼,好多時候不都是打出來的嗎,當初殿下與十一爺能不打不相識,如今自然也能一架泯恩仇……於是應了一句:“奴才這就去,只是十一爺身上的傷還沒好,殿下悠着點。”自請宇文策去了。
宇文承川方吐出一口氣,先一步去了後面的馬場,將所有人都攆了,靜候起宇文策來。
不多一會兒,宇文策也來了,雖一看宇文承川的臉色,便知道他必定不想聽自己的解釋,依然抿了抿脣,沉聲開了口:“殿下,都是我鬼迷心竅,纔會有了那樣的非分之想,與太子妃無關。就像一塊稀世美玉,欣賞它,喜歡它,想擁有它的人自然數不勝數,可這本身卻並不是那塊美玉的錯一樣,還請殿下不要因此誤會太子妃,與太子妃夫妻生隙,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殿下要打要罵,我都絕無怨言。”
一席話,說得宇文承川冷笑起來:“我自己的老婆,在我心裡比我自己性命還要重要的人,我當然信得過她,還用得着你來爲她解釋爲她開脫?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們就此生隙纔好罷,你纔好趁虛而入,不然本來什麼事都沒有的,你犯得着這樣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他當然不會遷怒蘊蘊,甚至與蘊蘊生隙,喜歡蘊蘊的人那麼多,光他知道的,就好幾個了,他若因別的男人喜歡她,就遷怒她與她生隙,他也沒資格做她的夫君了,所以他宇文策解釋個什麼勁兒,還一副惟恐自己給蘊蘊氣受的架勢,他有那個資格嗎?
宇文策聞言,知道宇文承川氣得狠了,忙又道:“殿下不是的,我沒有那個意思,真沒有,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你待我的情誼和恩義,我沒齒難忘,在你之前,連我父王都不曾那樣真心待過我,也是因爲你,我纔能有今日的,我……”
宇文承川盯着他的眼睛,冷聲道:“正因爲我對你好,所以你才覬覦我老婆?不,應該說所以你才覬覦我女人,畢竟在她還不是我老婆之前,你已在打她的主意了,不是嗎?可笑我當初還把她託付給你,代我照顧,原來你就是這樣照顧的,我如今是不是還該感謝你當初沒有趁虛而入呢?”
說得宇文策沉默了片刻,才艱難的道:“我不否認,我早在殿下當年託付我代爲照顧她之前,已經對她……動了心,可我從沒想過告訴她,也從沒想過告訴殿下,更從沒想過要破壞你們之間的感情,難道這樣也不可以嗎?”
話音未落,宇文承川已怒聲道:“不可以,當然不可以,誰都可以,惟獨你不可以,我最好的兄弟,卻覬覦我老婆,你叫我怎麼能忍?我現在只恨不能殺了你纔好……”
說着,終於忍不住揮拳揍在了宇文策的臉上,打得他趔趄着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穩住了身形,苦笑道:“我也不想這樣插自己兄弟的刀子,可我有什麼辦法,心根本就不由我控制,你根本不知道這些年我有多後悔,當年隨你一道去了揚州,又有多後悔當初答應替你照顧她,不然這些年我也不會這般痛苦,早該成親生子,坐擁嬌妻美妾,兒女雙全,我父王也不會爲我操碎心了……呼……”
一語未了,臉上已又捱了宇文承川一拳:“你後悔你痛苦,那你就早點成親啊,你有了自己的老婆,自然也就會漸漸忘記我老婆了,這樣硬扛着,是在顯示你有多深情是不是?再深情又如何,先遇見她的人也是我,她愛的人也是我,你的深情根本毫無意義,反而只會給旁人帶來無盡的煩惱和痛苦,就像現在這樣……你還手啊,以爲硬扛着不還手,讓我打上一頓,我就會原諒你,就會繼續跟你哥倆好了,沒那麼容易我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說話間,又是幾拳下去,宇文策吃痛之下,終於也忍不住還手了,落到今日這般局面,他比誰都不想好嗎,以後他甚至連暗地裡爲她犧牲的機會都沒有了,而且還與自己最好的兄弟再回不到過去,真正是什麼都成了空,他纔是最痛苦的人好嗎?!
兄弟兩個遂你一拳我一掌的交起手來,一開始還有章可循,等打到後來,二人都沒了力氣,卻猶彼此都窩着一團火,於是也不講究什麼章法了,滾到地上,就跟扭麻花兒似的扭打做一團,與小孩子打架一樣了。
一邊扭打着,一邊還不忘怒罵着彼此:“我原本還以爲,你那樣自污是爲了我,感動得我什麼似的
我什麼似的,沒想到你根本不是爲了我,而是爲了撬我的牆角……你不是向來自詡光明磊落嗎,就是這樣磊落的?我呸,要你巴巴的獻這個殷勤,我自己的老婆,我不知道維護啊,你就算維護了又怎樣,她也永遠只會拿你當堂兄,旁的,你統統休想……而且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宇文策則喘着氣道:“我哪裡不是爲了你了,維護了太子妃的名聲,不也等於維護了你的名聲嗎?還說你自己維護,全行宮的人都知道了,也沒見你有什麼應對之策,我再不出手,真等着那些糟污話傳回盛京去,再傳得盛京也人盡皆知嗎,不知道感謝我就罷了,還罵我……是,我覬覦你老婆是我不對,可我從來都是發乎情止乎禮,不然你不在那五年,就算她心裡那時候已經有了你,我使出水磨工夫,我就不信不能讓她變成我老婆,難道我哪裡比你差了不成,就是因爲你在我心裡一樣重要,我才心甘情願退讓的……”
“你終於說出實話了,原來你不是沒想過要撬我牆角,只是知道蘊蘊心裡已有我了,你撬也白撬,纔沒有付諸於行動……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我今兒不打得你滿地找牙,難消我心頭之恨……”
二人說着說着,本已沒力氣,彼此的動作也已放慢放緩了的,忽然又來了力氣,再次激烈的扭打起來。
看得躲在馬場入口處的冬至與另一個二十來歲,皮膚白皙,眉目俊秀的青年都着起急來,尤其是後者,急得拔腿就往裡面衝去:“不行,我家世子爺還有傷在身,再這樣下去,真要被太子殿下打出個好歹來了。”
只可惜才走出沒兩步,就把冬至從後面給拉住了,“小刀小刀,等一下,你別急啊,我家殿下根本沒盡全力好嗎,所以你家世子爺出不了事兒的,你就別去瞎攙和了,主子們的事,我們做奴才的再親近再得用,也不能事無鉅細都攙和知道嗎?”
原來這青年便是這兩日在木蘭行宮“名聲大噪”的小刀了,聞言沒好氣道:“你當然不着急,反正有傷在身的又不是你家殿下。果然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我家世子爺爲了你家殿下的名聲,不惜那樣自污,如今名聲都爛遍整個兒行宮了,你家殿下倒好,一言不合說打就打,你呢就巴不得我家世子爺被打成豬頭,真是好一對兒有情有義知恩圖報的主僕啊!”
小刀是臨時被冬至叫來的,就是擔心待會兒宇文承川與宇文策兩敗俱傷後,自己沒法兒把兩個人都弄回來,而素日宇文策的那點心思也掩藏得極深,小刀雖是他的長隨,照樣被瞞了過去,自然至今一無所知,不然他也不敢這樣嗆冬至了。
說得冬至冷笑起來:“你知道什麼,我家殿下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揍你家世子爺,凡事都是有因纔有果的,只不過那個果你不知道,你家世子爺也絕對沒臉告訴你而已……不信你就只管進去,看你家世子爺會不會窩心腳把你給踹出來!”
“窩心腳踹出來我也認了,總比眼睜睜看着我家世子爺被你家殿下打死的好……咦,沒打了?”小刀跑出兩步,忽然又停住了。
冬至聞言,忙也擡眼看了進去。
果然宇文承川與宇文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止了扭打,彼時兩個人都正仰面躺着,望着天空在說着什麼,因爲隔着一定距離,二人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還是能隱約分辨出二人的聲音都還正常,並沒像受什麼重傷的樣子,二人方放下心來,往後又退開了一定的距離,主子們說話,豈是他們能聽的,不管是有意還是有意,都不能!
宇文承川與宇文策這會兒的確正說話,卻是二人都累得氣喘吁吁後,宇文策先告了饒:“不打了行不行,我可還有傷在身呢,再打下去,傷口又得裂開,傷勢又得加重了,你難道就忍心看我再受病痛的折磨?”
“怎麼不忍心了,我巴不得打死你纔好!”宇文承川嘴上沒好氣,行動上卻終是依言鬆開了他,就勢平躺到了地上。
宇文策方又道:“真這輩子都不原諒我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也真從沒想過破壞你們的感情,你作爲稀世美玉的所有者,難道有與你一樣優秀的人也欣賞喜歡那塊美玉時,你不是該爲自己的好眼光而驕傲和自豪嗎,怎麼反而一副小家子氣的樣子,你大氣點兒不行嗎,簡直一點一國皇太子應有的風度與氣度都沒有了。”
話音未落,宇文承川已啐道:“少他媽拿我太子的身份來說事兒,當我聽不出來,你是在諷刺我除了太子的身份,我根本沒有哪點比你強是不是?何況這種事與身份有什麼關係,蘊蘊是那種愛慕權勢虛榮的人麼!還有臉說我小家子氣,那我祝你以後的老婆一大堆愛慕者,還日日都在你面前晃悠,也好讓你有足夠的機會,好生表達你的風度與氣度!”
宇文策打着哈哈:“行行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誰讓是我對不住你呢?你放心,這次回京後我就會成親了,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我父王的白髮你也看見了,梳頭時再怎麼藏,也藏不住了,說來都是我不孝,滿京城像他這麼大年紀的人,哪個的孫子不是滿地跑了,也就他,日日爲我的親事操碎了心……若不是先前那一瞬的情不自禁,你根本什麼都不會知道,你就當自己生命裡從來沒有過那一瞬間不好麼?我是真的很在乎你這個堂弟,比宇文竼那個廢柴在乎百倍都不止,你就原諒
,你就原諒我好不好?”
宇文承川與宇文策打了這一架,心裡其實已不怎麼生氣了,就像他說的那樣,有跟他一樣優秀的人欣賞喜愛蘊蘊時,他該覺得驕傲和自豪纔是,畢竟那證明他的眼光是真的好,他也真的是很幸運,才能最終抱得美人歸。
可終究還是意難平,好半晌方恨恨道:“除非你以後再不許放縱自己的情誼,再不許有任何非分之想,務必儘快將什麼都忘了,否則,我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手足是重要,砍了是會鮮血淋漓,疼痛難忍,蘊蘊卻是我的命,爲了命,斷手斷足再痛,我也能忍!”
已經銘刻在了心上的情誼,怎麼可能說抹去,就輕易抹去?
宇文策無聲的苦笑着,卻也知道的確不能再放縱自己的情誼下去了,握緊了拳頭沉聲道:“我會把一切都忘了的,只是你要給我一點時間,比起兩個人,甚至三個人一起痛,我寧願自己一個人痛!”
這話說完,兄弟二人都沉默了好半晌,宇文策才掙扎着坐了起來,擦着脣角的血跡道:“我怕人瞧出端倪來,可一直不曾打過你的臉,你倒好,拳拳都往我臉上招呼,待會兒回去我父王問起來,我該怎麼向他交代?!”
宇文承川也坐了起來,“男子漢大丈夫,臉上有點傷痕,才更顯得偉岸。”
“呸,那我讓你更偉岸一點,你覺得如何啊?”
“我都是成了親的人了,哪還需要注意這些細節,倒是你,不是很快就要成親了嗎,當然要越偉岸越好。”
兄弟兩個打着嘴仗,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勾肩搭背的出了馬場,陽光灑在二人的身上,將二人的影子合成了一個,是那麼的親密無間,那麼的契合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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