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表妹姓杜,因生在春日,又生下來便已看得出長大後定是個美人坯子,便喚作了‘春嬌’,‘婉娘’則是她的小名兒,雖口口聲聲‘表哥表哥’的叫得何繼光無比親熱,其實與何繼光卻早一表三千里了,乃是勤謹伯太夫人孃家已出了五服的族妹的孫女兒,連她祖母都與勤謹伯太夫人關係那般遠了,何況她?
架不住她祖母從小便會看人眼色奉承人,在閨中時便奉承得勤謹伯太夫人拿她當了密友,只是兩人在孃家時際遇不同,去了夫家自然也是一樣,勤謹伯太夫人倒是做了世子夫人,杜春嬌的祖母卻只嫁了個小康之家,夫家本就算不得富裕,偏丈夫與兒子還早早亡故了,只留下一個孫女兒,祖孫二人相依爲命在夫家千難萬難的熬日子。
眼見孫女兒一日大似一日,又出落得花兒一樣,豈能嫁個平頭百姓白白辜負了上天賦予的美貌,杜春嬌的祖母想起閨中時的好友已經是堂堂伯夫人了,遂厚顏找到了勤謹伯府,一番巴結奉承後,讓勤謹伯太夫人想到了她昔日的好處,又見杜春嬌着實嘴甜,一口一個‘老祖宗’的,奉承得自己有聲有色,遂將她祖孫二人留了下來。
偏杜春嬌的祖母着實是個命苦的,好容易可以依傍族姐兼好友過上幾日好日子了,竟又一病嗚呼了。
留下杜春嬌哭得死去活來,看得勤謹伯太夫人則是憐惜之心大起,自此便將杜春嬌養在了自己身邊。
杜春嬌打小兒因爲生得好,本就是個頗有心氣兒的,如今見了伯府的富貴景象後,就越發不甘心只嫁一個平頭百姓了,哪怕不缺吃穿有下人使喚,又怎及伯府萬一?
待何繼光過來給勤謹伯太夫人請安時,便每每有意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一來二去的,竟真如願引得何繼光滿心滿眼都是她,只差發誓此生非她不娶了。
然杜春嬌心雖比天高,卻也不乏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家世,是絕無做何繼光正妻可能的,不然屆時第一個容不下自己的,反倒會是一向對她疼愛有加的勤謹伯太夫人,所以她一開始謀的,便是何繼光貴妾的位子,只要何繼光心裡有她,太夫人又向着她,將來再趕在正房奶奶之前先生下兒子,便是正房奶奶又奈她何?
什麼?寧爲小家妻,勿爲大家妾?笑話,家裡隨時都有可能揭不開鍋,一文錢也得掰成兩半花,二十幾歲便被沉重的勞作壓得如五旬老嫗一般,但凡哪家家裡收成好了點兒,男人還想着要買個年輕漂亮的妾來睡,這樣人家的正妻,誰讓當誰當去,反正她是絕不會當的!
就在自己院裡發生的事,如何瞞得過勤謹伯太夫人的耳目,但她不但沒想過加以阻止,反而對此樂見其成,她拿捏了兒媳一輩子,孫媳進門後,自然也該時時事事看她的臉色纔是,給孫子納一個向着自己的貴妾,簡直有百利而無一害嘛,還能給春嬌一個前程,讓她祖母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一舉兩得,她何樂而不爲呢?
豈料何繼光竟有幸叫挑中尚了主,公主那樣的尊貴人兒,又能爲自家帶來天大的好處,勤謹伯太夫人自然不敢再想着像拿捏兒媳婦那樣,拿捏四公主了,於是終於開始隔離何繼光與杜春嬌了,一面還打發人去叫了媒人來,打算趕在四公主下降前,將杜春嬌發嫁出去,大不了她體己多給點嫁妝便是。
叫杜春嬌如何甘心,本來伯爵府的富貴於她來說便已是天大的誘惑了,就算到何繼光當家時,勤謹伯的爵位便到頭了,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且何繼光如今又當了駙馬,皇上的親女婿,那今後再賞個爵位又有什麼難的?
何況勤謹伯太夫人話說得好聽,大不了她體己多陪些嫁妝與她,以她的愛財如命,撐死給她幾百兩的陪嫁到頭了,她才那麼年紀,還有幾十年好活呢,幾十年那麼長的時間,幾百兩是夠吃的,還是夠喝的?!
便跪下哭求起勤謹伯太夫人來,說她‘捨不得老祖宗,如今已無緣服侍表哥左右了,只希望能服侍老祖宗左右一輩子’,只因她已沒有親人,勤謹伯太夫人與何繼光便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她已經失去一個了,不想再失去最後一個。
哭得勤謹伯太夫人心軟了,更兼何繼光也再三再四的求她,好歹慢慢的替杜春嬌尋一個好些的人家再發嫁了她,‘孫兒一輩子不忘祖母的大恩大德’云云……遂將杜春嬌又留了下來,想着只要不叫杜春嬌去公主府晃,管好了底下人的嘴,公主自然也就什麼都不會知道了。
卻沒想到,四公主竟是個再好性兒不過的人,半點公主的架子沒有不說,倒比尋常人家的兒媳還好說話,連帶公主府的下人都對她恭敬有加,出手又大方,不但幫着自家謀了不少好處,打賞起銀子來也是毫不手軟,還做得體面委婉,半點不讓人覺得難堪。
也難怪她以公主之尊還這般謹小慎微,沒有孃的孩子,父親再是尊貴又如何,難道皇上日理萬機之餘,還有空過問一個素來便不大寵愛的女兒在夫家過得好與不好不成?再沒有母妃時不時的見一見皇上,在皇上跟前兒有意無意的提提她,亦沒有得力的外家能在朝堂上爲皇上分憂解勞,皇上就越發要將她忘到腦後去了。
恰在此時,杜春嬌終於找到機會,爬上了何繼光的牀,還有了孩子,勤謹伯太夫人知道後,雖惱怒得不行,卻也忍不住生出了別樣的心思來,
生出了別樣的心思來,反正四公主那般好性兒,應當能容得下春嬌罷?
話說回來,自己孫兒那般品行才貌,尚主的確委屈他了,何況男人家本來就該三妻四妾,便是公主也不能一輩子都霸攬着駙馬,總得在自己不方便的時候,給駙馬主動添兩個屋裡人分憂罷?只是一點,公主再是好性兒,也不能讓庶長子生在嫡長子之前,不然將來縱公主不理會,宗人府又豈能不理會?
於是勤謹伯太夫人將杜春嬌與何繼光狠狠斥責了一通,然後一碗藥結果了杜春嬌腹中的孩子,便開始等待起機會讓杜春嬌在四公主面前過明路來。
她想的是,如今四公主待自己是恭敬客氣,但誰能保證她就會對自己恭敬客氣一輩子,焉知如今她不是想着自己才進門,還沒徹底攏住孫子的心,纔會這般謙遜呢?而且哪個祖婆婆還會嫌孫媳婦對自己太恭敬謙遜不成,當然是越恭敬謙遜,越言聽計從最好了!
這纔會有了四公主甫一查出有孕,勤謹伯太夫人便帶了杜春嬌去四公主面前,希望四公主能爲何繼光納了她那一出,如今你都有孕了,不能再服侍我孫子,總不能讓我孫子白白素將近一年罷,便是天家也沒有這樣的規矩。
什麼,你竟不同意?行,有敬酒不吃你偏要吃罰酒,那我就索性成全了你,讓你帶着下人親自撞破我孫子與春嬌是何等的柔情蜜意,你總不能再自欺欺人的裝糊塗下去,總要讓春嬌過明路了罷!
勤謹伯太夫人自問在這整件事上,她爲了杜春嬌是真殫盡竭慮,冒足了風險,卻沒想到,杜春嬌竟是這樣回報她的,一聽得自家要倒黴了,立時便與自家划起界限來,渾然忘了素日她是怎麼在她面前狗顛兒般做小伏低的,着實可恨至極!
“……賤人,枉我金奴銀婢的養你這麼多年,讓你一個鄉下的野丫頭,過的日子倒比我親生孫女兒們,真正的伯府千金日子還要好,你竟敢如此背叛我們祖孫,我今兒不打爛了你,我再不活着!”勤謹伯太夫人雖號稱太夫人,實則也就五十出頭的年紀,更兼素日保養得好,身體那叫一個健壯,與杜春嬌廝打起來竟毫不遜色於自家的粗使婆子們。
當然,杜春嬌也不是省油的燈,雖不敢明着還手,到底勤謹伯太夫人佔了長輩的名分,暗裡卻是狠掐了勤謹伯太夫人幾下,痛得後者嗷嗷叫,嘴上更沒閒着:“太夫人竟還有臉說金奴銀婢的將我養到這麼大,說到底你不過拿我當丫頭罷了,讓我給你捶腿給你梳頭,還給你點菸端茶,你病倒了我還得給你值夜,這些事哪樁哪件不是丫頭該做的?至於背叛,就更可笑了,我明明就是被你們逼的,心裡從來沒真正情願過,又怎麼談得上背叛?”
她兩人在一邊廝打對罵得起勁,其間還夾雜着勤謹伯壓低了但難掩氣急敗壞的聲音:“母親,太子妃娘娘與兩位公主殿下還在呢,您與一個打秋風的小輩一般見識做什麼,不好了,直接讓人打出去便是……杜氏,太夫人再不好了也對你有養育之恩,當年你祖母去世,還是我們家爲她操辦的喪事,你就是這樣報答太夫人和我們家的?”,並勤謹伯夫人小聲的抽泣聲。
何繼光在一旁則早已是一臉的失魂落魄大受打擊,婉娘竟說跟他是被他和祖母逼的,心裡從來沒有真正情願過,那素日她那些甜蜜的話,對自己全心全意的依戀和愛慕,也都是假的,她看重的根本就不是他這個人,而是自家的財富地位和自己駙馬的身份了?
果然太子妃娘娘說得對,若不是尚了主,這盛京城誰還知道有一個他,哪個好人家的女兒又會正眼看他?可別人不正眼看他也就罷了,婉娘憑什麼,枉他從不因她出身低微便輕賤她,還爲她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害死了自己的親生骨肉,便是方纔說要將她送走,心裡也想着定會將她安置好,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她就是這樣回報他的!
顧蘊與三公主看了一會兒好戲,本來正津津有味還想繼續看下去的,這可比唱堂會時的戲文精彩多了。
但見四公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想着她本就大病一場,身心都受了巨大的打擊,如今哪裡聽得這般吵鬧,而且再說是不要何繼光了,到底也曾有過真感情,如今親眼瞧得他爲一個明明哪樣都不如自己的女人失魂落魄,她心裡又豈能好受?
顧蘊因忙看了一眼隨後進來的冬至,冬至會意,立時大喝了一聲:“肅靜!當着太子妃娘娘的面兒,便敢如此喧譁,驚了太子妃娘娘和娘娘腹中的小殿下,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勤謹伯太夫人與杜春嬌方停止了廝打與謾罵,滿臉惶恐又掩飾不住忿恨的跪回了各自的位子上。
方纔一度吵鬧得如菜市場一般的廳堂裡,至此總算安靜了下來。
顧蘊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說話,不想三公主卻先向杜春嬌招了手:“你過來,擡頭給本公主仔細瞧瞧……嗯,倒是好個模樣兒,偏好白菜竟被豬給拱了,你才說你不是自願要跟姓何的,而是被他們祖孫挾恩所逼,是真有其事,還是眼見何家形式不妙了,爲脫身才這般說的?”
杜春嬌跪在三公主膝下,本來還滿心忐忑,不知道三公主叫她上前是幹什麼的,如今見三公主一臉的和善,語氣間也對自己大是憐惜似的,想着若能跟了三公主回府伺候,縱比不上做何繼光的貴妾來得舒服稱心了,卻也比何家
卻也比何家敗了後,自己無依無靠,還不定會淪落到什麼地步來得強,何況她既能哄好了勤謹伯太夫人,自然就能哄好了三公主,屆時焉知前途不會更遠大?
因忙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小聲說道:“回三公主殿下,民女真是被逼的,民女雖出身寒微,卻也知道‘寧爲小家妻,不爲大家妾’的道理,那妾說白了就比奴婢好一篾片而已,生的孩子還一輩子只能叫自己‘姨娘’,主母不高興了,隨時都能將她提腳賣了,民女怎麼會那麼不知自愛?實在是太夫人對民女有幾年養育之恩,又幫着民女安葬了祖母,民女沒辦法一點也不顧忌她的恩情,這纔會……”
“胡說,賤人,你胡說,明明就是……”聽得地下跪着的勤謹伯太夫人又忍不住怒罵起來,只是話才起了個頭,就被冬至給凶神惡煞的制止了:“吵吵什麼,三公主殿下問你話了嗎?再敢胡亂開口,立時打爛你的嘴!”
只得悻悻的閉了嘴,不敢再說話,只是看向杜春嬌的眼神卻刀子一般,若眼神能殺人,杜春嬌身上定然已渾身血窟窿了。
三公主這才點頭向杜春嬌道:“這樣的恩情,也難怪你推卻不過,倒是難爲你了,只是你真一點都不曾爲何家的富貴榮華動心,一點都不曾爲何繼光的皮囊和對你的溫柔動心,一點都不想這樣富貴榮華的過一輩子?”
見杜春嬌想也不想便要開口否定,又補充道:“你儘可說實話,本公主向來喜歡真小人,討厭僞君子,何況除了我們姐妹生來便是金枝玉葉,可以不用靠男人過活以外,這世上哪個女人不得靠男人過活,便是再強大再能幹的女人,說到底也得靠男人不是?所以你想要靠着男人過活,靠着男人衣食無憂,呼奴喚婢也無可厚非,沒什麼可羞於啓齒的,也犯不着着意遮掩,只要你說實話,本公主可以考慮替你找個好歸宿,成全了你,就看你自己怎麼選了。”
竟還有這樣的好事?
杜春嬌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三公主可是四公主的親姐姐,就算姐妹間素日曾有過不睦,讓三公主一度對四公主不聞不問,可如今當着太子妃娘娘的面呢,太子妃娘娘又擺明了對四公主憐惜有加,難道三公主竟連太子妃娘娘的賬都敢不買不成?
可轉念一想,此番之事自己只是小錯,有大錯的是太夫人和駙馬,自己又說了自己是被逼的,三公主會同情自己也不是不可能,何況三公主不是說了嗎,喜歡真小人不喜歡僞君子,上位者有怪癖的她也不是沒聽過見過,有什麼可奇怪的?反正回頭太子妃娘娘要生氣,也是生三公主的氣,而不是生自己的,倒是自己,錯過了這個村,可就再沒這個店了!
於是猶豫權衡一番,到底還是紅着臉聲若蚊蚋的開了口:“三公主殿下如此寬容和善,那民女就實不相瞞了,民女到底只是一介凡夫俗女,又豈能不爲權勢富貴所迷?以前那樣粗茶淡飯,一文錢都得掰做兩半花的日子,民女是真不想再過了,若有足夠的銀子,民女的親人們又豈能早早都病故?只要三公主殿下真能成全了民女,民女一定永世不忘您的大恩大德,來世結草銜環也必定來報。”
三公主的嘴角就嘲諷的勾了勾,點頭道:“嗯,那本公主知道哪裡纔是你最好的歸宿了,你放心,本公主一定成全了你,這就讓人送你去。來人哪,把這個女人即刻送到教坊司去,就說是本公主讓送去的,讓那裡的掌事一定要好生‘關照’她,——你也知道,教坊司也是朝廷的衙門之一,能去那裡的人,非富即貴,只要你伺候好了去那裡尋歡的男人,衣食無憂呼奴喚婢又有何難,只是能持續多長時間,三年還是五年,本公主就說不準了,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後一句話,是對已然呆若木雞的杜春嬌說的。
“噗——”一旁顧蘊聽至這裡,本來正慢慢吃茶的,一口茶就忍不住噴了出去。
誰能想來三公主竟會想出這樣的法子整治杜春嬌呢,顧蘊方纔被她搶先截走了話,還在想着,這不像是三公主的風格啊,尤其是在她明知自己對她有微詞的情況下,就更不該要她的強了,難道是有別的打算不成?
於是便沒有打斷三公主,只吃着茶看她具體會怎麼做,萬萬沒想到,會等來這樣一出促狹至極的好戲,實在是讓她忍不住噴茶,說來她都還沒想到這麼好的法子處置杜春嬌呢,實在是太解氣,太痛快了!
一旁侍立的白蘭見顧蘊嗆着了,忙忍笑上前,給她拍起背來,顧蘊做主子的覺得解氣,白蘭又何嘗不是一樣?
就有兩個三公主府的嬤嬤答應着,從外面進來,老鷹抓小雞般架起杜春嬌便往外拖。
杜春嬌這才終於如夢初醒般回過了神來,也顧不得去想事情到底怎麼會忽然就成了這樣,忙忙便掙扎着向三公主哀聲告起饒來:“三公主殿下,是不是民女哪裡說錯了,求您就饒了民女,民女以後再不敢了,求您就饒了民女……”
哀求了半晌,見三公主不爲所動,只得又淒厲的喊道:“就算您是公主,我也不是您的奴婢,而是平民,您不能平白無故就送我去教坊司,您這與逼良爲娼有什麼區別……就算您是公主,也不能這樣做啊……”
三公主聞言,就吸了一口氣,點頭道:“也是啊,你再怎麼說也是貧民,本公主的確不好平白無故的就逼良爲娼,不過,你若是冒
,你若是冒撞了本公主,犯了大不敬的罪,那就不一樣了,將你全家抄家滅門都是可以的,何況只是充你入教坊司?”
說着,將自己面前的茶盅往地下一拂,茶盅便摔得粉碎,濺溼了她一片裙角,她這才涼涼道:“這下不是平白無故的了,你總沒有話說了罷?”
杜春嬌又是驚懼又是悲憤,渾身直打顫,好半晌方從牙縫裡磕磕巴巴的擠出一句:“三公主殿下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民女就不信,這世上就沒有王法,能任您一手遮天了,這麼多人可都把真相看在眼裡的……”
三公主就哈哈笑了起來,看向衆人一一問道:“你們方纔看見什麼了?看見這女人冒撞本公主了,嗯,你們呢?也是……你們也是?”待跟自己和顧蘊來的人,還有四公主的陪嫁們都點頭後,又問地下勤謹伯府衆人,“你們呢,你們看見什麼了?”
勤謹伯府衆人這會兒都恨透杜春嬌了,自然不會向着她,勤謹伯便說道:“回三公主殿下,臣看見這女人冒撞公主,犯了大不敬之罪。”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勤謹伯太夫人還咬牙切齒的說道:“竟敢冒撞三公主殿下,這樣的女人就該送去教坊司千人騎萬人睡纔是,三公主殿下英明!”
三公主方看向了杜春嬌,笑道:“你說這麼多人都把真相看在眼裡了,都有哪些人呢,本公主怎麼不知道?”
杜春嬌至此終於徹底絕望了,原來三公主想要捏死她,真的比捏死一隻螞蟻難不到哪裡去,自然四公主也是一樣,甚至不用她真怎麼樣,只要她們隨意說一句話,便能決定她後半輩子的命運,可笑她早前還一心想着要四公主的強,真是有夠不知天高地厚,有夠可笑!
她不由癱軟到了地上,腦中一片空白,惟有嘴裡還本能的喃喃着:“您不能這樣,就算您是公主,也不能這樣……”
可誰還耐煩聽她囉嗦,三公主一揮手,方纔那兩個嬤嬤便上前,再次架起杜春嬌往外拖,唬得杜春嬌再次淒厲的喊叫起來:“公主殿下,求您饒了民女,求您饒了民女……太夫人,我知道錯了……表哥,我對你是真心的,方纔不過是一時糊塗,才說了渾話,可我對你真的是真心的,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聲音漸行漸遠,不一時便徹底聽不見了。
顧蘊這才冷冷看向了地下的何家衆人,寒聲道:“處置完了從犯,如今該輪到你們這一家子主犯了。四皇妹,你想要怎麼處置他們,只管告訴本宮,方纔你三皇姐已替你做了一回主了,這次便由本宮來替你做主罷,本宮替你做主!”
四公主滿臉的疲憊,深吸了一口氣,纔有氣無力的道:“不管是抄沒家產,還是充軍流放,乃至要打要殺,大皇嫂怎麼處置都好,反正我是絕不會再跟這家人扯上一絲一毫關係了!”
這話一出,勤謹伯府上下都慌了,四公主提的三種處罰,無論哪一種,都不是他們所想見到的啊……勤謹伯汗出如漿,忙“砰砰”給四公主磕起頭來:“求公主殿下恕罪,求公主殿下恕罪,都是太夫人老糊塗了,纔會惹出這些事來的,臣這就讓太夫人閉門養病,以後非年節再不會踏出房門半步,駙馬也任憑公主打罵,絕不敢有半句怨言,求公主殿下再賞一次機會……”
一面說,一面狠推了何繼光一把,推得何繼光總算從失魂落魄中回過了神,忙也哀求起來:“公主,公主,我真的知道錯了,爲了那樣一個愛慕虛榮,薄情寡義的女人,我竟那樣對待自己的結髮妻子,還害了我們的孩子,我簡直禽獸不如,公主要打要殺我都絕無半句怨言,只求公主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發誓,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了,若再發生,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求公主就再給我一次罷……”
這一回,他的哀求就要懇切多了,既是因爲看清了杜春嬌的真面目,意識到了四公主的可貴之處,也是因爲深知如今自家的好壞死活,都在四公主一念之間了,他哪敢不將姿態放低到塵埃裡去。
只可惜四公主只是冷笑一聲,絲毫也不爲所動:“她雖薄情寡義,你又好到哪裡去了?眼睜睜看着她被送去教坊司,卻連一句話也不肯爲她說,你要是肯爲她說哪怕一句話,指不定我也會看在你對她是真心的份兒上,讓三皇姐饒了她也未可知,可你做了什麼,眼睜睜看着她落入火坑,也不聞不問,你這樣的狠心絕情,叫我怎麼敢再給你機會?又怎麼可能再給你機會,已經在一個地方跌落過一次了,下次經過那裡時還不繞道,你說我是得有多蠢?不過你與她倒是破鍋配破蓋,這世上再找不到比你們更配的人了,若是一早知道你們兩個這般‘相愛’,我便另擇駙馬,成全了你們又何妨?”
說得何繼光一張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再也找不到話說了。
也讓勤謹伯越發的汗出如漿,越發的絕望了,卻仍坐着垂死的掙扎:“公主殿下,駙馬他真的知道錯了,臣與太夫人也是,若只是打罵駙馬還不能讓公主殿下消氣,公主殿下也可以打罵臣和太夫人的,只求公主殿下消氣,再賞一次機會……臣這就自己掌嘴,這就自己掌嘴,只求公主殿下能消氣……”
不待話音落下,果然“啪啪啪”左右開弓扇起自己的耳光來,連扇了十數下後,見沒人叫自己停下,只能又說勤謹伯太夫人:“母親還愣着做什
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掌嘴?”
勤謹伯太夫人哪受得了這個屈辱,但見兒子滿眼的兇光,知道兒子這回是氣得狠了,又不敢不聽,只得拼命給四公主磕起頭來,一面哭道:“公主,千錯萬錯都是我老婆子一個人的錯,求公主就饒了這一次罷,只要公主能饒了老婆子,老婆子就磕死在您面前又何妨?老婆子到底是朝廷御封的二品誥命,勤謹伯府也是自太祖爺以來,便一直存在的名門勳貴,便是皇上也未必好趕盡殺絕的,又何必魚死網破呢,求公主開恩……”
聽得顧蘊與三公主都是氣不打一處來,本來她們見勤謹伯那般可憐,說來男人向來不管內宅,且礙於孝道也的確轄制不住自己的老孃,勤謹伯也算是情有可原,誰知道都到了這個地步,勤謹伯太夫人竟還敢話裡話外的要挾四公主,簡直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顧蘊“砰”的一拍桌子,便怒聲說道:“你這糟老婆子,是不是以爲自家有個伯府的空頭爵位,本宮便辦不得你們了?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敢囂張,你既上趕着作死,本宮今兒便成全了你……”
話音未落,就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然後伴隨着一個熟悉的聲音:“聖旨到——”何福海被擁着進來了。
賠笑着給顧蘊和三公主四公主見過禮後,何福海便冷下臉來,展開手中的聖旨,大聲誦讀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勤謹伯府何家不敬公主,欺君犯上,殘害天家血脈,着褫奪爵位,抄沒家產……何晟、何繼光充軍西北,何陳氏杖責三十,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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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賤女落得這樣的下場,大家還滿意吧?虐完了這撥渣滓,馬上就該董家的那撥了哈,大家的小板凳和瓜子準備好了嗎?月票呢,也準備好了嗎?好容易到了十一名,可現在看到,一樣岌岌可危啊,大家可千萬要幫瑜頂住了,麼麼噠,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