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好在所謂的記憶也一直沒有出現。這樣就好，就好。
船裡只有北翎玉和慕容昭兩人，錦瑟和幾個宮女太監都在岸邊上守着，不敢打擾。
船上不過一個矮桌，一個火爐，一壺清酒，幾盤糕點。雖然簡單，但已經足夠。
北翎玉半跪着坐在火爐邊上，將手中的蓮蓬籽放入爐上的炊壺之中。
“沉香水榭只有荷花，沒想到清華池都已經長有蓮子。果然早荷，開得早，結的早。”慕容昭剝了個蓮子放入嘴中，點點頭道，“不錯，香甜。”
北翎玉並不搭話，只是自顧自的剝着蓮子，突然慕容昭將剝好的一顆送至嘴邊，“你試試。”
北翎玉瞥了他一眼，將蓮子吃下，果然滿嘴清香。
“你歇一會，朕來。”慕容昭拿起北翎玉手中的蓮蓬剝起來，時不時拿起湯勺在鍋裡攪拌一下。
北翎玉也就懶得動手，拿着手中的荷葉把玩。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滿池的荷花，有幾分新鮮。這東西在北原是沒有的。
小舟停留在荷花叢中，有着荷葉遮擋，倒並不覺得熱。荷香浮動，池水靜好，湯壺滋滋，仿若金童玉女的兩人一個剝蓮煮湯，一個坐在船邊，將腳伸入冰涼的池水中泡着，仿若畫卷。
不一會兒，蓮子剝完了，就只需要多燜煮一會。慕容昭伸了個懶腰，躺在船上，手枕在腦後：
“玉妃，我打算再過幾日就讓祁煦搬來同你住。”
北翎玉回過頭，訝然道，“這麼快？可以……可以嗎？”
雖然她已經如約做了皇妃，但是她這皇妃之位來的太快，她的躥升也引起了很多人警惕，這個時候把太子交給她來撫養，並不是一個很合適的時機。
“祁煦自從你封了妃之後就天天鬧着，我答應過你的事情，自然做到。”慕容昭說着，微微眯眼看着湛藍的晴空，“更何況，現在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北翎玉眼中的驚訝更甚。機會？想要從葉婉若手中奪得祁煦的撫養權，如果葉婉若不出錯，直接讓祁煦跟着她絕無可能。
但是慕容昭會爲了自己對付葉婉若嗎？這……可能嗎？
“葉婉若做了什麼事情，皇上查出奏摺案和她有牽連了？”北翎玉將玉足從水中收回，赤着腳走到慕容昭身邊蹲下問道。
慕容昭一把伸出手將她摟在懷中，北翎玉觸不及防，就從半蹲變成了半個身子趴在慕容昭胸膛。
他熟悉的氣息瞬間將北翎玉包圍，卻也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摟着她。
“和奏摺案無關。玉妃，我出了一個紕漏。一個讓我覺得非常難做又頭疼的漏洞。”破天荒的，這人的語氣不似以前那般殺伐果斷，帶着一絲猶豫和不確定。
北翎玉冰雪聰明，剛纔聽見他說到葉婉若，又說到機會，現在又提到漏洞，肯定跟葉婉若有關，也跟拿回祁煦的撫養權有關。
但是到底是什麼事情，他不說，她猜不到。
“出現漏洞自然是將它堵上。”北翎玉這時候也沒有冷嘲熱諷，而是冷靜的分析道，“但是皇上既然覺得難做，肯定是你能夠堵上又不知道要不要堵的漏洞。到底是堵上對皇上的利益大，還是不堵利益大，那就看皇上裁決了。”
慕容昭低笑了一聲，“在你眼中，我就是一個什麼事情都用利益來衡量的人？”
北翎玉沒有接話，氣氛一時沉默下來。
“讓朕再好好想想。”
蓮子湯尚未煮好，天空卻是突然落下雨。夏日暴雨來得及，猶如蓮子一般的雨水往下砸。
“玉妃，你坐穩了，朕去划船！”慕容昭連忙起身，擡手拿起舟邊的竹篙，快速向着湖邊劃去。
北翎玉拿起一個荷葉頂在自己頭上，再看看淋成落湯雞的慕容昭不由好笑，連忙起身三兩步走到慕容昭身邊，將荷葉舉起頂在兩人頭上。
慕容昭見此情景，眼中閃過一絲暖色，卻呵斥道，“別鬧，去船中心坐好了。現在雨急風大，船速又快，你站在船邊上，等下掉下去怎麼辦。”
北翎玉一手握着荷葉梗，一手摟住慕容昭的腰，一臉“你看我掉不掉下去”的表情。
慕容昭見北翎玉如此小女人作態頓覺可愛，兩人就這樣從湖心向着岸邊劃去。
岸邊上守着的宮女太監們早就急了，一見皇上和玉妃過來，連忙撐着傘接應。
錦瑟給北翎玉打着傘，再看自家主子渾身溼透的樣子一陣心疼，“主子，您看您渾身都溼透了。快回宮換衣服吧。”
“衡玉宮離這裡太遠了。玉妃，你隨朕去乾清宮。”慕容昭拿起自己的披風，蓋在了北翎玉身上。
北翎玉點點頭，“好。”
“你們幾個，把蓮子湯帶上。”
鳳棲樓裡，葉婉若半躺在軟榻上，旁邊候着的朝霞扇動着羽扇。如今正是初夏，但是京城裡卻一天天的熱了起來。
若是往年，皇上這時候都會跟她商量去哪裡避暑。但是今年，不知道是因爲四處戰亂，還是因爲北翎玉的出現，皇上絕口沒提避暑的事情。
她下首坐着葉浩華，正在彙報在逸親王府見到的那一幕。
“……姐姐，我剛開始還奇怪，玉妃怎麼跟一個陌生男子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幽會，這一查才知道，那個人竟然是赫連琛。”葉浩華一臉感嘆道。
葉婉若打了個哈欠，慵懶道，“赫連琛是誰？很有名？”
對於葉浩華剛纔說的事情，她其實並不在意。自己這個弟弟也是經常愛添油加醋，說不定只是個和玉妃講過幾句話的人，就被說成是情夫。
皇上如今對玉妃寵愛的很，斷然不會因爲幾句話就不信任她。
“姐姐，這個人是西漠州知州的兒子。”葉浩華連忙解釋道，“最關鍵的一點是，弟弟打探出，在一年前北翎玉曾經出現在西漠。那時候西漠還不是西漠州，赫連琛是焰宗少宗主，迎娶北原聖女北翎玉的消息，那是傳的整個西漠州都沸沸揚揚，無人不知。”
葉婉若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打斷道，“你說什麼？迎娶？北翎玉曾經嫁給他？這事情屬實？”
“姐姐，你且聽我說。北翎玉沒嫁成，被人搶親了。那個搶親的人調查不出來，外界傳聞很有可能就是北原的汗皇。這件事絕對是真的！那個時候西漠還在焰宗控制中，少宗主娶親這麼大的事情，整個西漠有頭有臉的人都去了。那時候赫連琛還抱着北翎玉一路走到喜堂，不知道多少人親眼目睹。我敢保證，這絕對是真的！”
葉婉若本來正躺着立即起身坐起，慵懶的表情不見了，眼中多出一絲凝重。
既然事情傳的這麼廣，那就確定是確有其事。搶親的人很有可能是穆爾雲曦，當年第一次看見他們的時候，她就覺得穆爾雲曦對北翎玉不簡單。
至於北翎玉怎麼會去焰宗，又怎麼會差點嫁給赫連琛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北翎玉既然有這一段歷史，現在說赫連琛是她的情郎，只要準備點證據，由不得皇上不相信。
皇上喜歡她，別的事情可以容忍，但是她跟別的男人幽會，他也能容忍？
“浩華，你立了大功。這件事你先不要輕舉妄動，我來安排。”葉婉若眼中閃過一抹冷芒，“這次這麼好的機會，我一定要她再難翻身。”
葉浩華嘿嘿一笑，“姐，我既然立了功，你能不能跟皇上說說，給我換個官做做。現在這當的沒意思……”
“別想，你這闖禍的本事我還不知道。給你辦什麼，什麼得辦砸。”葉婉若瞪了他一眼，“我就是知道你，才讓皇上不給你實權的官。你啊你，也都二十歲的人了，還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到處惹禍。不行，我得給你找門親事，等你成家立業你就知道收心了。”
葉浩華委屈道，“姐，我哪裡沒本事了。你不讓我做怎麼知道我做不好。成親成親，之前你讓我追那個陸凌霜，可是這小賤人現在當了王妃，我能怎麼辦嘛。”
“你當姐不知道？你那是怎麼追的？追的人對你唯恐避之不及。”葉婉若挑眉，“你還敢頂嘴了？”
葉浩華癟癟嘴，“弟弟不敢。但憑姐姐安排就是。”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還能不爲你好？葉家以後就指望你了，姐姐也只能指着你。你先回去，你的親事我會好好想想的，絕對不會讓你吃虧。”葉婉若擺擺手。
葉浩華面色一喜，“弟弟明白，姐姐好好休息，弟弟先告退了。”
待葉浩華走了之後，一個宮女走進來對着朝霞耳語了幾句退下，朝霞壓低聲音道，“娘娘，皇上和玉妃在清華池泛舟遇上大雨，現在兩人同去了乾清宮。”
“自從前皇后去世之後，皇上從不同別的后妃泛舟，唯獨跟本宮是例外。但是現在看來，本宮也不是永遠的例外。”葉婉若幽幽嘆了口氣。
朝霞連忙勸道，“娘娘您別生氣，太醫說了您現在的身子絕對不能動怒憂愁，否則……”
“本宮知道。”葉婉若打斷她，“再怎麼得寵，沒有子嗣傍身，不過是曇花一現，本宮不怕她。只不過五年之中，後宮無一妃得孕，倒也令人覺得不安。”
這句話，朝霞卻是不敢接的。
“算了，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浩華剛纔說的你也都聽見了，應該無誤。但是你去查查再覈實一下，若是確定了，本宮這裡就有一份大禮送給北翎玉。”葉婉若脣邊泛起一陣冷笑，“本來這段日子本宮不打算對你動手，但是你都撞到我手心裡了，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嘖，那可就真的太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