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浩華再怎麼樣，罪不至死。如果白薇不喜歡他，朕也絕對不會讓葉浩華逼婚。”慕容昭眼中閃過一抹失望，“而你們，結束的是一條人命。”
陸凌芷淡淡看着他，一言不發。葉浩華那種人，就算死一百次都不夠。
“陸凌芷，你是不是覺得，只要礙着你的人就都該死？那你跟後宮那些不擇手段上位的人有什麼區別？你跟那些曾經陷害你的人又有什麼區別？葉浩華他是個紈絝，得罪你我信，但是他又真的跟你有什麼生死大仇？”慕容昭望着陸凌芷，語氣平淡，卻沒有一絲感情。
“你變了。以前的阿芷，絕對不會因爲這麼一點小事就殺一個人。”
陸凌芷抿脣，我沒有變。只要是我認定的敵人，我不會留情。以前你能認同我的做法，是因爲那時候我的敵人也都是你的敵人。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的敵人變成了你要護着的人。
你卻要說我變了。
也許陸凌月說的沒錯，我跟那些人本來就沒什麼區別。自從嫁給你開始，我就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我踩着那麼多人的屍體才活到今天，只要有絲毫的不慎就會跌落萬丈深淵。
難道你不知道我現在還能站在你面前有多麼不容易。
難道你不知道以你的妻子的身份活下來有多麼不容易。
人生多艱，從前這條路是我們兩個人，而現在才陡然發現，什麼時候開始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如果是陸雲陽做錯了事情，你能容忍別人殺了陸雲陽嗎？如果你不能容忍，就別再用這麼理所當然的態度來說話。並不是只有你的弟弟纔是人命，別人的弟弟也是。”
對於陸凌芷的“執迷不悟”，慕容昭似乎非常失望，說完這句話，抱着昏迷的葉婉若轉身進了房間。
陸凌芷沉默。站在葉婉若的立場這句話沒錯，可是，我一直都跟她是對立的立場啊。
這一點，慕容昭，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明白呢？
“你等一下。”陸凌芷雖然心裡萬分難過，但還是忍不住喊住慕容昭。
慕容昭背對着她的腳步微微一頓。
“葉婉若會知道穆爾雲曦今天要來桃花城其實是穆爾雲曦故意告訴她的，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有更進一步的聯繫。戰事爲重，該防着的人，你別忘了。”直到此時此刻，她還是忍不住提醒他。
葉婉若既然能夠跟穆爾雲曦在陷害自己上達成共識，也難保他們不會有其他合作。
“葉婉若勸我去理解你，相信你。而你，卻告訴我要提防她。陸凌芷，就算真的要防，我也該防你這個曾經的北原聖女，你說是嗎？”慕容昭聲線冰冷，頭也不回抱着葉婉若走了進去。
陸凌芷怔怔看着他消失的身影，突然發現今年的冬天，是真的好冷啊。她緊緊抱着自己的胳膊，慢慢往回走。
旁邊的忍冬迎了上來，“主子，您別難過。奴婢剛纔就勸過您了，您現在這種時候跟皇上說這種話，任憑誰都要覺得您是在倒打一耙。”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因爲這樣，就不將我知道的告訴他。軍情萬一泄露，他身在戰場也會有生命危險。”陸凌芷輕聲說道。
忍冬只得嘆息一聲，“哎！這事鬧的。”
“忍冬，好冷，桃花城的冬天真的好冷。”陸凌芷喃喃。
忍冬連忙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陸凌芷身上，心裡卻在暗想，娘娘因爲修煉冰魄神功不懼嚴寒，就連冬日都只穿一件薄衫，怎麼還會覺得冷呢？
又或者，其實是心冷？
不知過了多久，葉婉若悠悠醒來。看見坐在自己牀頭的慕容昭，悲從中來，紅着眼道：
“皇上，我弟弟他太無辜了。照玉妃姐姐的話是因爲不滿意我弟弟和白薇姑娘的婚事，但是如果白薇真的不喜歡我弟弟，不要答應就好，何必非要傷人性命。”
慕容昭擱下手中的地圖，望着她道，“這件事是朕虧欠你，和陸凌芷無關。你要什麼補償，朕給你便是。”
他竟然到現在還要一股腦的攬下所有的事情。
葉婉若沒想到直到此時，他都對陸凌芷這麼維護。
“人死不能復生，更何況這件事跟皇上沒什麼關係，皇上何必要說虧欠我。我只是……我只是可憐我那弟弟，我爹就他一個兒子，我們葉家這一脈，現在是絕了。”葉婉若悲慼說道。
慕容昭道，“陸凌芷是爲了白薇，朕不論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於他們非要殺了葉浩華不可。但是，這件事追根究底是爲了白薇，也就是爲了朕。所以，這件事算朕虧欠你，和他們無關。”
白薇是他的親信，爲了白薇，就是爲了他。
葉婉若沒想到慕容昭竟然會這麼說，其實還是爲了將陸凌芷撇開，自己攬下所有的事。
“既然皇上都這麼說了，臣妾又如何敢找玉妃的麻煩。如果皇上非要說一切都歸於您，那也不過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葉婉若幽怨望着慕容昭。
葉浩華的死算在別人頭上還能有個說法，算在慕容昭頭上，那就甭想了。皇上想要一個人死，那他就是不該死也得死。
“只是浩華死的實在是太冤枉了。也請皇上看在浩華是我們葉家唯一的獨苗份上，最起碼給我們一個交代。”葉婉若此時此刻，完全扮演了一個“慈姐”的角色。
而她也清楚的知道，只有這樣的表現才能讓慕容昭覺得虧欠，又不會讓他覺得厭煩。
“這一塊金牌，賜你。”慕容昭從懷中掏出一枚免死金牌，遞給葉婉若。
葉婉若一怔，她當然知道有這東西，但是自慕容昭登基以來，還從未賞賜給任何人免死金牌。
“葉浩華已經死了，朕也無能爲力。一條命抵一條命，這個賜給你，若你們葉家日後有人犯了死罪，除非謀逆等不赦免的大罪，都可免一死。”慕容昭說道。
葉婉若收下金牌，“謝皇上恩典。”
有了這個，就等於有了一層護身符。誰都不會拒絕。
而其實這是慕容昭知道葉浩華的死訊之後就做好的安撫葉家的準備。白薇和陸凌芷那天在門外說的話，他正好聽見。而且他也從頭到尾沒有將赫連琛牽扯進這件事，也是爲了陸凌芷和白薇着想。
否則葉家沒理由放過赫連琛。現在事情平息，便算是告一段落。
“皇上，臣妾不知道是哪裡惡了玉妃，竟然會讓她兩次都想殺了臣妾。臣妾對玉妃並無惡意，但是現在真的是惴惴不安，深怕哪天起來脖子就不在自己腦袋上了。還請皇上憐憫。”葉婉若淒涼說道。
慕容昭沉聲道，“我會派人保護你的安全。你現在這幾天就住在我這裡。”
整個軍隊之中，除了慕容昭之外，就連秦守楠和韓振都不能保證可以穩贏陸凌芷。
如果她鐵了心要殺葉婉若，也只有慕容昭才能保護她的安全。
“臣妾謝皇上垂憐！待戰事結束，一定會好好修復和玉妃姐姐的關係。麻煩皇上了。”葉婉若似乎非常不好意思，連忙說道。
慕容昭看着她紅腫的臉頰，眼中也閃過一絲不忍，“不急。你且好生休息。”
在慕容昭看來，他和陸凌芷爲一體。陸凌芷打了葉婉若，他自己的人打了別人，自然是覺得歉意。
而且這個“別人”，還如此爲他盡心盡力。
一連兩日，葉婉若都跟慕容昭形影不離。陸凌芷雖然曾經對葉婉若起了殺心，但是見此情景，也早早熄了殺她的念頭。
如果自己這麼魯莽的殺了葉婉若，就算真的得手，和慕容昭的關係也就徹底破碎無法修復了吧。那個女人在他身邊五年，就算是養條狗都有感情，更何況是一個人。
前兩天還是太魯莽了啊。陸凌芷在心裡暗暗告訴自己，一定要拿到葉婉若實質性的證據，才能光明正大的殺了她。
不能因爲以前刺殺她沒有被慕容昭怪罪，就天真的以爲她真的殺了她，他也不會介意。
“忍冬，也是我太傻了。以前的敵人那麼多，可是每一個都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如果我想要殺一個人，他會幫我連對方該死的罪名都找好，讓我毫無後顧之憂。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的敵人，不是他的敵人。我卻還天真的以爲，還能跟以前一樣。”陸凌芷躺在牀上，望着頭頂的牀幔嘆了口氣，“我可以算計天下人，但卻沒辦法在他面前使手段。”
忍冬端着一碗褐色的湯藥走了進來道，“主子，白薇姑娘都說了您現在要靜心休養，不要傷神，絕對不能憂思。藥好了，主子趁熱喝吧。”
“我想讓葉婉若永遠留在這裡，再也回不去京城。否則有這麼一個人在慕容昭身邊，只要想想祁煦，我連睡覺都睡不踏實。”陸凌芷自嘲一笑，在忍冬的攙扶下起身，將她手中的藥一飲而盡。
從那日她覺得冷回來後就染上風寒，如今已經在牀上躺了兩日。慕容昭應該早已經知道她的情況，但是卻沒有來看她一次。
秦守楠來過，赫連琛來過，歐陽姐弟來過，就連只有一面之緣的謝拓疆都來過，但是他卻連一次都沒有來看她。
“忍冬，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臘月十一。”忍冬答道。
陸凌芷在心裡默默算了一下，也就是說今晚就是慕容昭他們出兵的日子了。爲了保密，她連忍冬都沒有說。
“忍冬，扶我去菩薩面前。”陸凌芷擱下藥碗，道。
忍冬心疼道，“主子都染上風寒了，還要爲皇上祈福。可是皇上卻從未來看過主子，主子您這是何必，還是等身子好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