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公主徹底地楞了。她明明是站在母親這一邊的,爲什麼連母親也來打她?而且下手那樣重,她如今臉上火辣辣的,已經多了五個巴掌印。她卻不想想,皇后若是不下重手,又怎麼能讓皇帝消氣呢。
新安公主尖叫了一聲:“不,我不!他不問是非,不分好賴,分明是個昏君。我沒有錯,幹嘛要向他道歉!”
太子妃無奈地閉上了眼睛。這個白癡小姑子,老天爺怎麼還不趕快把她收了去,爲什麼還要留在人間害人!
皇帝被她氣笑了,“好好好!真是朕的好女兒!朕是昏君,你這昏君所生的公主,又是個什麼東西呢?”
太后見事情演變的越發不能收拾了,也不由暗怪新安公主口無遮攔。厲聲對一旁的太監宮女們喊道:“你們都是瞎子聾子嗎,還不趕快把新安公主給哀家拉下去,送回宮中……禁閉!”太后這也是爲了保全新安公主。
得了太后的吩咐,便有幾個嬤嬤上前欲拉着新安公主下去。就聽皇帝大喝了一聲道:“慢着!”皇帝面容猙獰,新安公主今天當着這麼多命婦的面,新安公主不但對自己不敬,還差點兒把慕容雅的事兒給說出去了。皇帝現在活剮了她的心都有了。
皇帝慢慢道:“朕到了今天,才知道朕的兒女之中,竟然有這等悖逆之徒,竟然對朕有這麼大的怨恨。你這個公主本來就是老大和老三給你求回來的,朕恢復你公主的封號,是想讓你戴罪立功,以觀後效。沒想到卻縱得你越發不堪了。也罷也罷,從今以後你不再是公主。”他指着一個太監道:“去叫中書省立刻草擬一道聖旨,就說新安公主悖逆不孝,藐視朕躬,着即貶爲庶人,搬去靜安殿靜思己過。”
皇帝這話一出口,皇后頓時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廢爲庶人先不說,靜安殿本就是大名鼎鼎的冷宮,本朝以來還從未有一個公主被貶到靜安殿中去的,新安公主從小嬌生慣養,若是到了靜安殿,又怎麼受得了。
皇后只得再次跪下,大哭道:“皇上開恩呢!新安從小就是這樣的性子,她不是故意衝撞您的,都是臣妾教女不嚴,管教無方,要罰,你就罰臣妾吧!千萬不要將新安廢爲庶人,貶去冷宮啊!”
皇帝冷笑不已。“你也知道是你管教無方,”新安公主又怎麼會知道慕容雅的事,還不是皇后告訴她的。其實事實並非如此,新安公主心裡藏不住事兒,她又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秘密說給女兒聽,那不是給自己找事兒嗎。新安公主之所以知道,還是偷聽了她和她宮中的大嬤嬤的對話,皇后其實是冤枉的。
想到此處,皇帝恨不能將皇后也一紙詔書廢了。畢竟要考慮到朝政的平穩和前朝的平衡,到底是忍了下來。“朕自然還有恩旨給你,你不必焦急。”他聲音淡淡的,卻只叫皇后後背發寒。
皇后就將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太后,太后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皇帝,新安這孩子雖是魯莽了些,但她總是沒有壞心的。她衝撞了你,是她不對,不過她終究也是你的元后嫡女,你就當給哀家一個面子,從輕發落了她吧。”
皇帝猶豫了一下,太后的面子他總是要給的。便道:“既然母后替她求情,也罷,就給她留一個縣主的爵位,讓她跟着皇后再好生學學規矩吧。”
他又目注皇后淡淡地道:“後宮諸事,你暫且交給淑妃打理,你只好好教教這個孽障做人的道理。”這就是他剛纔所謂的恩旨了。皇后身子一晃,這就代表了皇帝免除了她掌管六宮的權力,而是將這權力給了桓淑妃了。
皇后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正在這時,身後一個冷冰冰卻異常淡然的聲音響了起來:“皇后娘娘還不謝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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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回頭一看,卻是和她鬥了十幾年的桓淑妃,桓淑妃一雙妙目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中全是譏誚。
皇后不甘地跪下,叩首道:“臣妾謝主隆恩!”
郗太后見自己雖然求了情,但是皇帝也不過給新安公主留了一個縣主的身份,而且連帶着皇后也受了罰,她正想着開口再說話,皇帝已經事先發覺,對太后道:“母后不必再爲這不識人倫的東西求情了,不值當的!”
太后也只得閉了嘴。就有幾個嬤嬤將兀自掙扎不休的新安公主拖了出去,送去皇后宮中,新安公主見皇帝雖然沒有將她廢爲庶人,卻只給了她一個縣主的封號,日後可就要與沈沅鈺齊平了,不由大喊道:“我不服氣,我不過頂嘴幾句,就被父皇貶爲縣主,爲何那個賤婢毒害自己的親嬸嬸,卻能逍遙法外?”
嬤嬤們見她直到現在還在作死地胡說八道,恨不得將她的嘴堵了。急忙以光速將她拖離了大殿。她再喊什麼,衆人就聽不見了。
不過新安公主的那句話,衆人還是聽見了,一時間所有的目光就都落在了沈沅鈺的身上。太后對於皇帝明顯拉偏架的行爲也十分不滿,就有些硬梆梆地說道:“你打算如何處置文安縣主?”
皇帝的性子是典型的幫親不幫理。湖陽郡主在沈家處處向沈沅鈺挑釁,這些事兒他早就知道了。就算沈沅鈺真的害了湖陽郡主流產,那也是湖陽郡主活該。皇帝根本就完全不想處罰沈沅鈺。
他正想說一句“這件事是沈家的家務事,輪不到也不該皇家出面來管,朕自會叫沈弘公正地處理此事”搪塞過去。沈沅鈺忽然開口道:“陛下,臣女並沒有陷害過二嬸嬸,臣女是冤枉的,請陛下爲臣女做主!”
她可不想日後頂着一個惡毒的名頭在建□□活。
“哦!”皇帝終於有幾分感興趣了。沈沅鈺作爲庾璟年千挑萬選選出來的未來妻子,可不是新安公主那樣的蠢貨,這一點皇帝是深知的。他便開口問道:“你可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沈沅鈺緩慢但卻堅定地道:“臣女有證據!”
皇帝一聽不由大喜,既然有證據那就是再好不過了。免得日後傳出去,大夥都說他拉偏架向着沈沅鈺。
寧德長公主適時在一旁補刀道:“你這孩子,既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爲何還遲遲不說。”這擺明了就是給太后和皇后上眼藥來着,反正都撕破了麪皮,寧德長公主也不管那些個了。沈沅鈺又豈有不明白的,只委委屈屈地道:“臣女想說來着,可是一直竟不得機會。”
皇帝不能對親孃怎麼樣,卻惡狠狠地瞪了羊皇后一眼。“有什麼證據只管拿出來,自有朕給你做主!”
“謝陛下!不過如今人證都在臣女家中,懇請陛下允許臣女將人接進來!”沈沅鈺正說着,就見有一個小太監航忙地跑了進來:“啓稟陛下,光祿大夫沈昀沈大人在外求見。說是帶了能夠證明文安縣主清白的證人進來。”
皇帝一皺眉,“沈大人來便來吧,你這樣慌慌張張地做什麼?”
那太監戰戰兢兢地道:“啓稟陛下,沈大人是和常山老王爺一同前來的,到了東宮門前,不知怎麼的竟與侍衛發生了衝突,老王爺一怒之下,將所有的東宮的幾十名侍衛全都打斷了腿,如今正在門口破口大罵太子殿下呢!”
聽到這話,皇帝和沈沅鈺都是臉色一變。而太子妃聽說門前安排的侍衛全都被常山老王爺打斷了腿,頃刻之間就花容失色。
一下子皇帝和沈沅鈺兩人全都反應過來了,小二房花了這麼多力氣,所圖謀的絕不僅僅是弄死沈沅鈺,他們真正的目的是爲了幹掉沈昀,扶持沈暉上位。
而且這件事若說沒有太子在後面搞風搞雨,沈沅鈺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太子也不是活雷鋒,他之所以冒着得罪未來蘭陵沈氏宗主的危險幫助小二房,其目的還不是希望將來沈暉上位了,能傾盡蘭陵沈氏的家族之力,輔佐他登上皇位。
皇帝不由大罵太子白癡,平定方峻之亂已盡顯沈昀的才智本領,太子放着這麼得力的人選不去拉攏,偏要幫着小二房出頭,那沈暉明明就是個只知空談的廢物,真不知太子的眼睛長到哪裡去了。
皇帝平復了一下情緒,道:“既然王叔來了,還不快把人請進來。”頓了頓又道:“叫太子和沈大人也進來覲見吧。”
老常山王爺乃是皇帝的遠房叔叔,雖然血脈較遠,卻在皇帝登上帝位的過程中出了大力的,加上他這麼多年一直對皇帝忠心耿耿,因此皇帝待他十分不同,一向是拿他當做親叔叔敬着的。沈昀這顯然是識破了太子和小二房的陰謀,讓老常山王來給自己背書,就算他把東宮所有的護衛全都打斷了腿,皇帝也絕不會懷疑他有謀逆之心,這份手段本領也的確是令人歎爲觀止。
要知道老常山王是個粗人,平生只和武將混跡在一起,對沈昀這樣的名士一向看不慣,皇帝真弄不明白,這老傢伙怎麼就和沈昀混到一塊兒去了。不過就是上門給庾璟年提了一次親嗎?
沈昀的這份交際的本領,真是遺傳了他爹沈弘。
正想着,就見常山老王爺氣哼哼地走了進來,老頭子今年已經七十歲了,一部花白的鬍子氣得都翹了起來。在他身後是一臉晦氣的太子,再後面則是一身官袍,無論和誰走在一起,都會將旁人襯托成渣滓的美男老爹沈昀。
這大殿中都是女子,沈昀這一進門,衆人的眼光便毫不客氣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桓淑妃目光中射出懾人的光芒,隨即低下頭去,掩飾住了眼中的光芒。沈昀似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待遇,神色絲毫不變。
皇帝免了常山王的禮,卻受了太子和沈昀的禮。這才讓人給老常山王看座。老常山王卻並不就座,而是扯着大嗓門喊道:“陛下,你給我這老頭子評評理,我今天本來是跟着沈小友進宮來給您請安的,結果到了東宮門口,也不知侍衛們吃錯了什麼藥,二話不說拉弓便射,若不是沈小友的侍衛反應及時,我這一把老骨頭就要交代在東宮門口了。我征戰了一輩子,沒有死在敵人的手裡,卻差點死在自己的侄孫手上,陛下您說說,這叫什麼事兒啊!”
皇帝也囧了一下子,大概能夠猜到,太子應該是想給沈昀安個帶人硬闖禁宮之類的罪名,根本不容他辯駁,直接就安排弓箭手向他射箭,若是沈昀事先沒有準備,很可能真被射死在東宮之外。
只可惜,人家顯然是識破了太子的奸謀。
沈沅鈺聽到這裡,手心裡都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小二房太狠毒了,太子太狠毒了!
若不是庾璟年生死不知,皇帝真想給兩個大耳刮子讓他清醒清醒。皇帝大怒道:“太子,你來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太子庾邵恆也是鬱悶的不行不行的。本來是一條好計,怎麼就被老常山王爺給攪合了呢?
之前他可是花了不少的心思纔將沈氏安排在宮裡的眼線控制住,又通過此人傳出假消息,只說沈沅鈺惹惱了太后皇后命在旦夕。沈昀平日裡最是疼愛這個女兒,料想他必然帶人前來東宮搭救,到時候便在東宮門前設下埋伏,直接將沈昀射殺。到時候他帶來的侍衛們身懷利刃,太子便可以輕鬆給他戴上一個行刺儲君的罪名,就算沈弘心裡有怨言,又能如何呢?
等他扶持了沈暉當上宗子,再想法子殺了或者架空沈弘的權力,沈暉資歷威望遠遠不足以壓服族中耆老,到那時只有拼命向自己靠攏,讓自己力挺他才能坐穩宗子乃至宗主的位置,整個蘭陵沈氏可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有了蘭陵沈氏的輔佐,何愁太子之位坐不穩固呢?
只是他到底還是低估了沈昀的手段能力。也不知怎麼的,他竟然帶了一向最討厭文官和名士的老常山王進宮,自己更是一個侍衛都不帶,讓太子想給他安個罪名都不能夠。
反倒是老常山王爺,帶了上百名的侍衛前來,從前他每次入宮的時候,也沒帶過這麼多人來啊?老常山王爺的侍衛都是上過戰場的,個個如狼似虎,偏偏帶頭那人是個死腦筋,竟然還敢放箭,叫老常山王抓住了把柄,帶人將埋伏在東宮門前的侍衛一個不拉全都打斷了腿,連他這個太子都吃了掛落。
老常山王對皇帝又是忠心耿耿,而且血脈較遠,如今這麼個局面,就算太子想誣他造反,也沒人肯信呢?老常山王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他搶來皇位幹嘛?總不會是覺得好玩兒吧。
最叫太子心中不安的是,他和沈昀見了面,這位蘭陵沈氏的宗子臉上笑眯眯的,沒有一點兒生氣的樣子,對他像是往常一般恭敬尊崇,搞得太子根本不知道沈昀是知道了他的陰謀表面裝作不知呢,還是壓根就沒想明白這其中的道道。
若是前者的話,沈昀的城府就太可怕了。
太子這一路上早就想好了說辭,因此不慌不忙地道:“啓稟父皇,這都是一場誤會!是兒臣宮中的侍衛長多吃了幾杯酒,加上老王爺出行帶來的侍衛衆多,一時昏了頭,以爲有賊人來襲,這才命人放箭,這才驚擾了老王爺和沈大人。回頭兒子便帶了那侍衛長親自到老王爺的府上負荊請罪!”
沈沅鈺在一旁聽得直翻白眼。朗朗乾坤,東宮門前,哪來的什麼賊人,一聽就是胡說八道。皇帝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太子心裡想的是什麼,皇帝心知肚明,不過再扶不上牆,這也總是自己的兒子,雖然皇帝對這個太子十分不滿,可現在絕不是動他的時候,便順水推舟地道:“既然知錯了,就當着朕的面,給王叔和沈大人賠個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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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十分知機,急忙向着老常山王爺和沈昀打躬行禮道:“都是本宮御下不嚴,驚擾了老王爺和沈大人,請你們千萬莫怪。”
老常山王爺看着粗豪,實際上最是粗中有細,是個精明人。他一看這架勢就知道皇帝不欲多作追究,便氣哼哼道:“罷了罷了,既然是一場誤會。那些沒長眼睛的兔崽子們也遭到了懲處,本王也就不再追究了,只是殿下回頭可得好好教導教導他們,衝撞了我和沈大人還不要緊,這要是哪天衝撞了陛下的聖駕……哼哼!”
老常山王一向不喜歡太子,覺得他虛僞狡詐,將來做不成一個好皇帝,這時候自然不會客氣地給他上了上眼藥。
太子臉色一僵,剎那間就出了一身冷汗。強笑道:“不會的,絕不會的!”
皇上見安撫好了老常山王爺,又回頭去看沈昀道:“沈大人以爲如何?”
沈昀姿態嫺雅,風度翩翩:“微臣只是受了點兒驚嚇,並未受傷,不過是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呢。微臣自不敢對太子又一絲一毫的怨言!”他臉上的笑容完美無缺,不知怎麼的,太子看在眼裡就覺得脖子後頭直冒涼氣。
皇帝見化解了臣子們之間的恩怨,不由大爲高興,笑道:“如此真是大善!”
老常山王這纔看着一屋子的人,道:“皇上,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我怎麼聽說有人要殺了老五媳婦?”
沈昀忍不住咳了一聲,提醒道:“老王爺,小女尚未與庾將軍成婚!”這老王爺口沒遮攔的,上來就叫上了“老五媳婦”。
老常山王十分粗豪地一揮手:“反正是早晚的事兒。”又道:“這不是重點。敢問皇上,這事兒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我這個老傢伙就第一個不同意。不光我不同意,京中十二衛的兄弟們,沒有一個會同意的!好嘛,老五在前線打生打死,到現在是人是鬼還不知道呢,就有人上趕着欺負起他的媳婦來了,哦,是未過門的媳婦,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說着說着,老常山王爺氣得鬍子都快撅起來了。
老常山王爺代表的就是軍中的態度了。皇上連忙打圓場道:“王叔稍安勿躁,有朕在呢,哪裡會容許這樣的事兒發生呢?”皇上就擡頭看了郗太后一眼,道:“母后也絕不容許有這樣的事兒發生的。您說是不是母后?”
太后被皇帝兒子逼到這個份上,還能說什麼,只能憋着內傷,萬分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老常山王爺又道;“最近我在外頭,很是聽見了一些混賬話,說什麼老五失蹤全是因爲他媳婦,咳,未過門的媳婦給克的,只要殺了文安這孩子,老五定能平安歸來。竟是一派胡言!說這樣話的人,都該拉出去砍了!”
皇帝道:“王叔你放心,朕不是個昏君,不會被這些謠言所左右的。不管老五能不能回來,什麼時候回來,文安這孩子,朕是護定了的。”
老常山王爺呼出一口氣道:“有皇上這番承諾,我老頭子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皇帝笑着點了點頭,便問沈昀:“愛卿剛纔說,帶了人證過來,足可以證明文安這孩子的清白?”
沈昀道:“正是,還請皇上允那人證上殿,以證明我女兒的清白。”
皇上就看了郗太后一眼。郗太后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她壓根就不相信沈沅鈺是清白的。幾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心思。皇上偏向沈沅鈺偏向的厲害,大家都明白,可是人人心裡還是有一杆秤的,大家更願意相信眼睛看見的。剛纔那樣的證據確鑿,若沈沅鈺還能翻案,也算是一宗奇聞了。
皇帝見太后都點了頭,便道:“把證人宣上來吧。”
就有兩個宮女壓着一個年約五旬的老嫗走了進來。那老嫗一頭花白的頭髮,兩隻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來轉去,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她被兩個宮女扔在地上,一骨碌爬起來,對着上頭連連磕頭:“奴婢參見太后娘娘,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嘴裡不着四六地咕噥着什麼,好像是嚇得不輕的樣子,讓人見了就不由地皺眉。
郗太后面色不善,太子妃就哼了一聲:“真是什麼貓兒狗兒的都能到御前來了?”
這話聲音不大,卻能叫皇帝聽見。皇帝看了她一眼,並不理會。郗太后有些不耐煩地道:“此老嫗和湖陽郡主落胎到底有什麼關係?”
沈昀像是沒有聽到她話中的不悅,恭敬地回答道:“啓稟太后,此人瞧着並不起眼,實際上卻頗有來頭。不知太后知否,我大晉交州珙縣一帶,有一蠻族,崇尚武風,喜好銅鼓,族中有人病故,全族往往將其棺木懸掛在懸崖峭壁之上,稱爲懸棺葬。此蠻族名曰都掌蠻。族中盛產男子都是勇士,女子皆習巫醫……”他侃侃而談,將都掌蠻的掌故一一道來,在場所有人都聽得目眩神搖。
這般的好口才,不愧是建康首屈一指的大名士。加之他保養得宜,如今和沈沅鈺站在一起,兩人不像是父女,倒更像是兄妹。
一時間無數貴婦無不對沈沅鈺的母親周氏羨慕嫉妒恨。
都掌蠻的事蹟在場衆人也都有所耳聞。大晉名義上統一了長江以南,實際上像是交州益州等處,十萬大山之中,不知藏着多少異族,大晉兵力本來就不充裕,這些少數民族只做出一個向朝廷臣服的姿態,朝廷也就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實際上在他們自己的地盤上,朝廷的政令就等於一紙空文。
而關於少數民族,皆有許多神乎其神的傳說,比如苗族擅長養蠱用毒,比如這都掌蠻的女巫醫醫術詭譎莫測……
沈昀道:“此人便是都掌蠻族中最出色的巫醫。因爲得罪了都掌蠻一族的族長,這才無奈出走,來到建康附近定居。”人羣中便起了一陣喧譁,誰也沒想到這麼個其貌不揚的老嫗竟然是傳說中都掌蠻的巫醫。不由全都用又懼又畏的目光看向這名老嫗。